“梁九功,去查一下,今天寺里来的是哪家。”
“是皇上。”
“你退下吧,朕想自己走走。”
“嗻,奴才告退。”
说完,那名看着和发话者差不多年纪的、穿着内侍服侍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了这个约莫十岁的少年单在此处。
康熙今日原本是来看他的皇阿玛,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的,对于因心爱女人去世后无心江山,从而修行为僧的这种行为,康熙内心充斥着不解,身为一国之君,怎可这般拿对待国事,他暗自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如他皇阿玛这般,单单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顾皇家颜面。
看着因皇阿玛宣布病逝后,皇祖母和额娘伤心的模样,康熙对这个父亲是既带着孺慕之情又布满厌恨之意。
虽有对父爱的向往,但更多的是认为顺治帝身为帝王的这种逃避行为懦弱无能,把大清江山就这样交到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手上,属实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处事方式。
谁知顺治帝如今一心向佛,更是说出出家人不该再被红尘之事所困扰,让人告诉康熙无需再等自己,他是不会再回那个令他伤身伤情的紫禁城了。
如果不是慈和皇太后佟佳氏最近的病情又严重了,康熙才不会来龙泉寺。想起又吃了闭门羹,康熙心里就跟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马佳·思颖正闭目养神,感受着这恬静的时光,突然一惊,从身后传来一个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
“此处幽静,常有野兽出没,见小姐只带着一个婢女出来,还望小姐多加小心,早些回到寺中。”
康熙眼眸带笑地望着她,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而此时在康熙的眼里马佳·思颖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兔子,自己则是那个守株待兔的猎户。
“谢公子告知,现天色已晚,小女也该回寺里了,公子请便。”马佳·思颖朝康熙行了一个谢礼,遂及向安巧使了个眼色就要往回走。
见马佳·思颖作势要离开,康熙赶忙出声阻止,“小姐,在下并无恶意。”
“在下姓艾,家中排行老三。既在龙泉寺相遇便是有缘,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姑娘,可否告知在下。”
康熙急忙对着马佳·思颖讲,举止间多了份属于少年的莽撞,不似那样高高在上。
“艾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您既善意提醒了我,我也对公子表了谢意,便也无需互通姓名。家中亲人还在等我,小女先行告退。”
语毕,马佳·思颖拉着安巧便急忙往回走,好似后面有后洪水猛兽一般。
马佳·思颖不仅步子走得极快,心里也跟着皱眉想着刚刚的场景:如今谁能有这么大胆穿着明黄色的衣裳,天底下除了那人别人哪有有资格。更何况,虽是一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但是他那气质可不像是寻常人家教养出来的,更像是——
马佳·思颖脚步一停,跟在她身后的安巧差点没歇住脚撞了上去。
“小姐,您怎么突然听了下来,可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安巧不知自家小姐为何会这般急冲冲地拉着自己就往山下走,但自己刚刚还真是有些害怕。府里的主子们对奴才一向是和气的,哪里见过那样的架势。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威气。
姓艾排行老三?马佳·思颖没有回安巧的话,脸上泛起了复杂的神色。
不会吧,我该不会真的遇见少年康熙了吧。虽才九岁,但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这才刚登基不久,和他说话就已经感到压力了。不过,还好我走得快,只是康熙为何会问自己的姓名?
“安巧,今日之事回去后不要露出半字,若是祖母和额娘问起,只说是咱们在后山走累了,回来休息的。”
见马佳·思颖转头严肃地看向自己,安巧也回了神,“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去说。”
而在刚刚的亭子内,康熙望着马佳·思颖匆匆离去的背影,抿嘴一笑,“罢了,是朕的言语过于轻浮了,既让她觉得朕是个有所图之人,属时是鲁莽了些。”
随后,康熙朝后山的某处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梁九功见康熙下山后,赶忙迎了上去,“皇上,奴才查到了。那位小姐是员外郎马佳·盖山家的嫡长女,年十一。因其母有孕三月,来此祈福。”
“原来是马佳·盖山的女儿,倒是和她阿玛性子不同,不过也是有趣。”说完便进了马车,脸上也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
“起驾回宫!”
梁九宫毕恭毕敬,但心里却是暗暗将这位马佳姑娘给记住了。这可是皇上头次派他打听人,就算是以后这位没大造化,可现在自己多留心一分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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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康熙先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面对她期待的眼神,不忍地说:“皇祖母,孙儿不孝,未能将皇阿玛请来。连面都不曾与皇阿玛相见,只是谴了人告知孙儿,他既已入了佛门,便不愿再见红尘人,还望您忘了他这个不孝的儿子。”
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眼睛顿时暗淡几分,随后叹气,“玄烨,身为大清的皇帝,你可千万不能学你皇祖父与皇阿玛,今后待你亲政有了后宫嫔妃,你可以宠,但一定要注意后宫的平衡。她们与前朝可是紧密相连着的,万不可因小失大......”
说着,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像是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皇太极和儿子福临二人为心爱之人不顾一切的模样,而后再看着如今康熙渐渐长大后与他们二人越来越相似的容貌,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玄烨可是她亲手培养的大清继承人,对于自己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信心十足的。想到这里,便又放松下来,刚刚冒出的想法只是她多想而已。
“去看看你额娘吧,记得多宽慰宽慰她。事情已然已成定局,老是这么以泪洗面,对她身子不好,你额娘也是个苦命的人......”
“孙儿告退,皇祖母您也要保重身体。”
话带到了,康熙便离开往宁寿宫走去,想着额娘消瘦的脸庞,心中泛起的担忧更是让他有些急躁。
苏麻喇姑看着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直勾勾地望着康熙离开的背影,到底还是开了口,说道,“太皇太后,您该对圣上多些信任,圣上从小得您的教导,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苏麻,你说爱新觉罗家是不是历代都要出一个情种。”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还沉浸在刚刚顺治帝的那一番话中,她这个做额娘的是真真被伤透了心。
“也罢,不说了,也许是哀家想岔了,玄烨是个好孩子......”
宁寿宫内。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年仅九岁的康熙面对朝堂的汹涌,顺治帝福临的不愿相见,现在又加上卧床不起的慈和皇太后佟佳氏,孩童的神情终于在他的脸上显了出来,孤单又带着悲凉的眼神直直地望着侧卧在床上的慈和皇太后佟佳氏。
看着儿子伤心的模样,慈和皇太后佟佳氏朝康熙抬了抬手,“玄烨不必忧心,额娘今日感觉好多了,也多亏了玄烨前几日派人寻的药方。你瞧,额娘今日已经能够坐着同你讲话了,想必再过几日便可和玄烨一同去御花园赏花了。”
身为一个母亲,慈和皇太后佟佳氏知晓康熙心中的不安。只是,明知自己身子已经是到了能拖一日是一日的地步了,但看着自己这个明明只有九岁,却不得不迫使自己成长起来的儿子,慈和皇太后于心不忍。
若是连她也离开了——
慈和皇太后佟佳氏眼眸闪烁,她知道的,就算是没了自己,她的孩子也一样可以成长为大清的“千古一帝”。
而将这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真的吗额娘,儿子一定尽快处理完事务,早早地来陪额娘。”
康熙脸上露出少有的不好意思,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慈和皇太后佟佳氏忍俊不止,“玄烨,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额娘吗?”
见慈和皇太后佟佳氏问起,康熙也不再藏着。能够和额娘多说些话,对于康熙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额娘,儿子今日在龙泉寺遇见一个姑娘。儿子见她要离开,便上前去问她姓名,却不曾想被当成了那纨绔子弟......”
听完康熙的描述,慈和皇太后佟佳氏想着他当时那窘迫的神色便想发笑,却为了维护康熙的面子选择憋了下去。
“玄烨,马佳姑娘说的无错,你们年岁相近,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只怕是会误了马佳姑娘的名声。”
“额娘——”
也只有在自己亲生额娘的面前,才能让康熙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他也可以没有负担的展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只是后来,在康熙老年后的回忆中,能够与慈和皇太后佟佳氏这样一同闲聊,已然是他为帝生涯里不可多得、少之又少的温情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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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马佳·思颖随祖母博尔济吉特氏来到大殿祈福。
她跪在园圃上,看着眼前的佛祖,原先不信佛的马佳·思颖在这一刻也变得虔诚起来。
“阿弥陀佛,信女意外来到百年之前,不曾想占了她人身子,虽答应了却其心愿,但心里还是有愧。她是个好女孩,请佛祖可以助她早日超生。如今小女只求家中亲人身体康健,一生无忧,还望佛祖能够保小女愿望成真。”
马佳·思颖在心里早已把家中各人当成自己真正的亲人,面对他们的宠爱,心中感恩,却不知如何相报。
“只是今日来未能见到溪森主持,心中还是不安。小师父,能否替我前去再问一次。”
祖母博尔济吉特氏出了殿门面露忧色,只得紧紧握住马佳·思颖的手。
“阿弥陀佛,老夫人,主持如今在闭关,若是有缘人,主持自然会邀请的......主持,您来了!”
那小师父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周身带有别样气息的僧人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安好,老衲既已前来,便是缘分已到。”
语毕,只见溪森主持眼睛望着马佳·思颖,随后行礼,“小施主,不知您是否可愿与老衲单聊几句。”
马佳·思颖有些不解,为何是自己?但这些疑问在她和溪森主持对视后,一切便也有了答案。他的眼神虽然平淡,但马佳·思颖只觉自己能够被一眼看穿,遂及定了定心。
“有劳方丈了,小女听闻出世时幸有方丈在才能平安出生,小女在此多谢方丈救命之恩。”
马佳·思颖朝溪森主持行了礼,拍了拍老夫人博尔济吉特氏和马佳福晋完颜氏的手让她们安心,随后便同溪森主持向后院走去。
禅房内。
“主持,小女心中有惑,不知师父可否解答。”
马佳·思颖很想知道自己来到大清的原由是什么,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吗?那为何自己会和真正的马佳·思颖长得一模一样。
只见溪森主持面色不变,就像是在同马佳·思颖闲聊一般,可说出的话却是让她背冒冷汗,“施主知晓的比老纳更多,于世间、世人而言,您还是老衲的师父。”
“既然如此,那主持您可否......”马佳·思颖举止失措,心里的慌乱已经让她失了原先的淡然。
“施主,一切皆有因果,既来之则安之。真亦假假亦真,施主来此定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望您一切向前看,凡事皆有定律。有失才有得,愿您能收获到您的缘果。”溪森主持抚摸着胡子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就如同飘在空中一般,让人抓不到手中。
“一切皆有定数,那您知晓为何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在小姐出生时,老衲曾告知过老夫人,您十岁会有一劫难,渡过后可一生平安。如今您已平安到来,劫难自然消除,余下便可心安。”
“我佛慈悲,施主您所求之事皆能如愿。”
马佳·思颖只当溪森主持是说她今日于殿内所求,只是——在很久之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主持早就看见了在她身上的因果。
“那便借主持吉言,多谢主持了。小女还有最后一惑,想主持。”
“施主请讲。”
“我存在于此,便是证明这世间之事是有变数。有一事明知结局,可终是众人受苦,我知自己力微,可心有不甘,若大修不能实现,那小改是否能行,届时我又应当如何去做?”
清朝作为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但却在后期任人宰割,割地赔款,后来更是被称为东亚病夫。不光是她自己,任何一个后世人在面对这段史实时心中都充满了愤懑,怒其固步自封。
只是,如今她人虽在此,可于清朝为女子之身,哪有机会能够发出丁点儿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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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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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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