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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到

窗外白雪铺地,寒梅娇妍。

林祈安为炕上的人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才直起身子锤了锤腰,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看。

外面还是纷飞的大雪,砭骨的风和雪相互纠缠,生出寒意。

被这冷风这么一吹,林祈安清醒了许多,少了些连轴几个时辰为人疗伤的疲惫。

她回到炕边,开始仔细打量这位原书女主,风兮摇相貌是很好的,眉宇间既有女子本身的娇美,又不失男儿的英气,现下她受了伤,用现代的话来说,俨然是一副战损的模样。

虽重伤昏迷,可她手中的剑确未松半分,好似下一秒就能睁开凌厉的眼,提剑而起,然后扭转乾坤,所向披靡。

确实有几分风骨,林祈安心里暗忖。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原书中风兮摇坚韧不拔,心怀天下,甚而最后还以身殉道,护佑了一方。总而言之,她匡大义,抚百姓,简直称得上一句正道的光。

而林祈安穿书的任务就是改变这位女主惨死的结局,付出了最大的善意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这样的人配上那样的结局怎么想想都让人意难平。至于到底该怎么做,诸事万般变化,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把过程走好结局差不到哪里去。先行第一步——迈腿,同样,要有过程也得有一个开始,换言之,她得找个无法被拒绝的借口跟着风兮摇。

林祈安想得入神,反应过来时心脏已经传来细细密密的疼,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血就要喷出来,她忙掏了袖口的手帕捂嘴猛咳,然后一边咳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等顺过气,露出帕来,白色布帕早已落上了几朵梅花似的血迹。

林祈安闭了闭眼,深吐出一口气来,攥紧手心,不明白伴生系统为什么还是给了她跟原来一样的病秧子身体,更无法接受的是,这鬼系统出现即消失,公布过任务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背景介绍下也更是在细节处含糊不清,这也是她为什么只能等着女主主动出现而无法自行查找的原因,在时间地点都不明确下,于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人谈何容易。唯一算得上人性化的是附赠的各自三次保命机会和麻烦解决机会,可这又恰恰反映了这个任务的难度之大和风险之高。但风险往往和收益成正比,而林祈安愿意为其承担后果,她实在是太想、太想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了,即便这于常人来讲或许只是件稀疏平常的事,但往往就是因为没有拥有所以才显得珍贵。

故此,梅花开了三轮,她也等了三年。

林祈安拍了拍胸口,扶着炕沿,开始去够风兮摇颈脖上的黑绳,她从风兮摇的里衣里勾出一个棱状黑色镂空的木制物件,模样瞧着小巧精致,怎么看都是一件装饰品,和密匙什么的实在搭不上边,但林祈安知道这就是那个开启封魔大阵,害的女主不得不拿命去堵上的祸害。

愣愣看了好半晌,林祈安才叹着气将密匙掖回去,又把风兮摇的剑从她手里取下来,放在炕沿——以便她醒后能第一时间看到。

善完尾,林祈安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守在一边的李准——就是这人的父亲发现了重伤昏倒的风兮摇。见林祈安出来,他忙问道:“那姑娘还好吗?”

“别的不好说,至少死不了了,”林祈安又想起来其他事,“对了,还得麻烦你帮忙去给小蔻带句话,让她找件干净的衣服 ,顺便把我的裘衣带来。”她出门太急,忘了披件衣服再走,这下只觉寒冷非常。

李准脸色先是微松,听到小蔻的名字后又慢慢面红耳赤起来。

林祈安见他这反应,内心一片清明,却也没心思戳破,只叮嘱道:“麻烦要快。”

李准忙回过神,连连应道:“好,好!”说完便跑了出去。

这李准喜欢她们家小蔻许久了,是听个名见个面都脸红结巴的程度,明显得很。至于小蔻对他有没有意思,据她观察,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还有些懵懂。各人有各人的节奏,她平时也是瞧着很有趣,也不多干涉。

外面的风雪愈下愈大,拍得纸窗“呼啦啦”作响,这雪似乎想把这世界全都埋进纯色的空寂里……

等风兮摇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她甫一睁眼便喝正坐着啃红薯的林祈安来了个大眼瞪小眼,林祈安假装面色平常地放下红薯,贴心询问道:“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风兮摇艰难撑起身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尚未有不适之处 ,可是你救的我?我在此谢过。”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想从塌上下来行礼致谢。

林祈安连忙给她按回去:“用不着,还是先躺着吧,捡你回来的是村长,叫我来医你的是李准,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也是要谢的,多谢姑娘相助,若有什么需要我的,我绝不推脱。”

林祈安笑了笑:“好说。”等一会你可也一定不要推脱啊,林祈安暗想。

小蔻托着托盘进来,见这情况,微微惊讶,道:“姑娘可算醒了,你可是昏睡许久了,正好,这药也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托盘放到塌边的桌上。

“多谢这位姑娘,我这几日多有麻烦,还望海涵。”风兮摇接过小蔻递来的药碗,开口谢道。

小蔻转身又端了一碗旁边的药递给林祈安,微笑道:“医者之者而已,不必挂怀。”

说完就直勾勾盯着屋里的另一个人,林祈安面色一囧,苦哈哈接过,一脸痛苦地吞了一口。

一边的风兮摇垂林垂眸,也饮了一口,忽又想起什么的一般,抬起眼,道:“失礼,未曾询问二位故娘名讳,我名叫风兮摇,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小蔻从林祈安身上移过视线,看向她:“我叫小蔻,这位是我阿姐,叫林祈安。”

林祈安把药喝完后,又被小蔻递上一碟蜜饯 ,洗去嘴里的苦涩后,神色才好看了些。没办法,表象还是要装一下的,她这副破身体要是平常连药都不用岂不更显怪异。

风兮摇又谢过小蔻递给的蜜饯,尝试搭话:“林姑娘身体也有哪处不适?”

林祈安将空碗放回托盘,听她这话,神色落寞下来——终于到她表演的时刻了。

“先天体弱,其实也没什么,”林祈安眼圈开始泛红,“也就是走几步就咳血,随时都可能咽了气而已——不是什么大病,风小姐不必在意。”

小蔻自知林祈安在做什么,虽不懂何意,但还是背对着风兮摇去收碗,不让她看到自己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这是戏瘾又犯了?

风兮摇身体一僵,自认为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不忍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林祈安面色微动,为难道:“本来是有的,可那个药方有一味药材实在难找,名叫寸金花,风小姐可知?”

寸金花,如其名,十分珍贵,既不好遇也不好求,所以林祈安这才特意说了这个。

风兮摇垂眼思索,道:“有所耳闻——确实难得。”

林祈安“十分惆怅”,道:“是呀,我打听许久也只知道青山盟主收藏有两支,可是这又怎么好得呢?”说着,林祈安忧伤地看向她,叹气了口:“该是我命该尽于此吧。”

“不应如此说,总有办法的。”

林祈安勉强扯出来个微笑:“可能吧。”

“青山盟主……”风兮摇呢喃片刻,忽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眼眸一亮。

“早些年,我父亲与他倒是好友,有过过命交情。虽……挟恩图报不太好,但人命攸关,我想他应不会拒绝,”她语气一顿 ,“若林姑娘不介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去一趟,算作报答。”

“不行!”林祈安嘴一时没忍住就喊了出来。

二人疑惑看向她。

林祈安敛眸定了定神,不行,她有些急功近利了,竟是没想到她为了增加真实性随便扯出来的一个人,风兮摇居然认识,失策失策。

“我之意是,我的事情怎好麻烦你,即便说是报恩,可就如小蔻所言,医者之责,况这一路山遥路远,你如此,我心亦难安。”

“莫谈麻烦,方法难得我可帮你,实属幸运,而且……”

林祈安连忙打断她:“我知风小姐是名修士,侠肝义胆,可这倒底是我的事,若什么也不做,我心也惶恐,不如……我与你同去?”

林祈安小心地旁敲侧击,她必须找个理由跟紧她,不然这任务还怎么玩。

风兮摇面露难色:“与我同去?林姑娘也知道,这一路山高水长,我恐无法护你周全,况一路舟车劳顿,你的身子怕也承受不住。”

眼看旁指曲喻不成,林祈打算来计猛药。

只见林祈安眼睫不停震颤,片刻便落了泪:“我自知我是个累赘,姑娘你嫌我麻烦,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瞒姑娘你了,我想与你同行,无非就是想多看看这大好凡尘,人的命哪是这么好说的准的,保不齐哪一天我就……我是死是活,自不会怪罪到姑娘头上,姑娘既不愿,我当然不会强求,但只希望下辈子能如愿了……”

林祈安眼圈通红,呜呜咽咽,好不伤心。

对不起了,为了跟着你,我就暂且先使使小白莲手段了。

风兮摇是个老实人,见这姑娘哭得真心实意,也有些慌乱:“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你若真想去,还请一路跟紧我。”

林祈安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问她:“真的带我一起去?”

“千真万确。”

“不会觉得我麻烦或累赘吗?”

“绝对不会。”

林祈安羞涩一笑,试探地问:“那我一路上多有麻烦了?”

“好。”

这一战林祈安大获全胜,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朝她微微一笑。

风兮摇也下意思朝她一笑,不哭了,就好说。

小蔻默默看完全程,收拾完,默不作声端着托盘又出去了。

林祈安见她这模样,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她要走的事还没跟她打过商量,是以她对风兮摇打了个招呼,也跟了出去。

小蔻正将空碗一个一个放进灶锅里,林祈安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小蔻啊,我要走了,抱歉,忘了提前跟你说。”

小蔻开始洗碗:“你等这么久,等的就是她?”

小蔻生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林祈安知道她有些难过。

“是啊。”

“带我吗?”

林祈安沉默一会儿,才道:“不能带。”这一路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带上小蔻,太危险了,她保不了她。

“不是不想带?”

林祈安笑了:“怎么会呢?我离了谁也不能离了小蔻啊,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缺了你,谁还愿给我做饭吃?”

小蔻将空碗叠放到灶台上,听这话也笑了,可笑了这一瞬她又笑不出来了,她瘪瘪嘴,道:“还会回来吗?”

其实林祈安也说不太准,但她还是答:“怎么会不回呢,我不是说过你成亲的时候我给你送亲吗,我们可是约好了的。”

小蔻转过身直视她,看着看着就抱住林祈安,一顿嗷嗷哭。

林祈安无奈,拍拍她的背,哄小朋友一样:“诶,你别哭啊,我也舍不得你啊。”

小蔻今年16,平时看着是挺稳重的,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也会因为离别大哭一顿。

不过还好,人嘛,总是要分离的,她也总会成长。人生没有几个可以相互陪伴的三年,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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