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夜宵是什么？
答：饼干。
问：好吃吗？
答：没见着！
岑砚在梦里大喊，把自己吵醒了。
现在已经是早晨起床时间，岑砚眼睛刚睁没一阵，旁边床头柜上的闹钟就响了。
他炸着一头卷毛坐起来，发了会儿呆，记起昨晚发完消息就去床上躺着，双手抱胸前，翘着二郎腿，以大爷的姿势等着慕逸再进来一次。
慕逸到底进没进来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躺着躺着睡着了。
被子估计都是尤景潇帮他盖的，因为尤景潇虽然不做夜宵了，但应该还是会每晚来确定他是否发病。
但是话说回来，明明是他把慕逸搡出去关在门外的，咋还这么生气呢！
就像是连带着把慕逸该生的那份气一起生了。
这叫换位思考？感同身受？
他才不需要！
可能昨晚对聊天这个话题印象太深刻，连做的梦都是聊天模式，而且梦里存在意识的时候，岑砚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下辈子了，没变成人，也没变成鱼和菜，变成了微信。
他抓着头发一顿挠，再跳下床去洗漱。
结果刚踏出卧室，一转头，就和站在旁边卧室门口和尤景潇说话的慕逸撞了个对视。
好像是熟悉的毛线团。
好像毫无头绪。
好像没准备好。
岑砚把头扭回去，一步踏回去，关上了卧室门。
怎么感觉和慕逸的相处如此不稳定？？
别人相处都是闹别扭，和好，闹别扭，和好，到他这儿就成了毫无规律，简直一天起来一个样，一眼望过去都像是闹别扭和闹别扭挤在一起，和好插都插不进去。
他昨晚没吃夜宵，现在站在这儿，立刻就感觉到了和平时起床后的不同。他没办法再在这里消耗时间，打开门又出去了。
不说其他的，早饭总每天都有不会变吧。
餐桌上摆着一个透明印花的包装袋，绑着丝带，里面是许许多多雪人形状的棕色饼干。
岑砚眼睛眨了五六七八下之后，强行把自己哈喇子直流的视线从饼干上拔走了。
然后心里还在哈喇子直流地想，看起来真好吃。
保持在能看到饼干的范围之内，岑砚踱了会儿步，决定将恩怨情仇和记忆一起抛掷脑后。
慕逸和尤景潇不知道在干什么，刚才岑砚再出来后没看到他俩，这会儿一起从尤景潇的卧室出来。
见岑砚坐在餐桌离饼干最近的椅子上，尤景潇连忙说：“那快吃饭吧，哦对了小少爷，今天你要剪头发，先不要穿毛衣，多穿几件内搭，不然粘毛器不管用你又得拿着镊子一根一根往下夹。”
岑砚现在满眼满心满腹都献给那袋饼干，尤景潇说什么他根本没在听，只嗯嗯地点头答应。
然后想起现场不光有尤景潇在。
岑砚登时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袋饼干，结果扭向了慕逸，和那双漆黑眸子扎扎实实地对视上了。
慕逸应该刚做完早餐不久，身上的围裙未取下，连头发都还用黑色发圈束着。
“小少爷，饼干你拿去学校吃，现在吃早饭吧？”
尤景潇说着，朝慕逸腰间伸手，像是想给他解围裙。但那双粗糙的大手刚伸出去就又顿住，他收回手对岑砚笑着说了声“我去端”，转身去了厨房。
岑砚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在点头答应，乖乖坐正，等他端饭来。
他们仨当了这么久的家人，这样的早饭氛围除去有时候有人不在，几乎每天早上都存在。
家人，可能不一定非要是爸爸妈妈。
而最早感受到这点的是尤景潇。
早饭吃着吃着，岑砚感觉到餐桌晃动了一下，短暂懵逼后一蹦子跳了起来：“地震了！快跑！”
刚刚突然被慕逸一脚踩过来的尤景潇：“……”
他一边看了看慕逸，一边吃着痛对岑砚说：“没有没有，小少爷，我的腿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腿。”
岑砚一把抓住慕逸的胳膊，正准备去抓尤景潇，一听这话，动作快半拍地抓住尤景潇的胳膊，然后整个人进入缓冲。
他跳得太猛，面前的粥在桌上洒了一片，正滴滴答答地往桌下淌。
“没事没事。”尤景潇连忙说。
尤景潇起身去收拾，再次看了看慕逸，确认看懂的眼色后，突兀地对岑砚又说：“小少爷，你先吃一块饼干吧，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让慕逸以后每天给你做，拿去学校吃，夜宵单另再给你做别的。”
哪怕是岑砚小时候，也不会犯打翻碗这种错误，因为慕逸做的饭他都会好好吃完，吃光。尤景潇在说什么他再次没听到耳朵里，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粥还在桌沿滴滴答答没来得及擦，眼泪就已经大颗大颗地滚落。
岑砚还站在说地震了要拉他两的地方，头越埋越低，眼泪也越淌越快。
慕逸在看着他。薄唇微张了一阵，他起身握住岑砚的手腕。
“你带着小少爷干嘛去啊？”尤景潇从厨房取毛巾出来，急忙问。
慕逸没回答。
浴室门被关上，慕逸顺手般的上了锁。
他回身走过去，打开水龙头调水温，说：“天气冷了，这样哭脸会葱，重新洗个脸，把油涂好——今天开始涂这个。”
岑砚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见慕逸从池柜上拿了一瓶新的抹脸油给他。
来年都是这样，不同季节慕逸会给他买不同的抹脸油，夏天很清爽，冬天不会干。
他下巴一皱，一边努力憋眼泪一边乖乖地点头。
洗完脸出去，尤景潇已经盛了一碗新的粥晾下了。三人吃完早饭，慕逸和岑砚出门去上学。
今天两个学弟又是一起来的，时隔多日、疑似再次闹矛盾却一起来了的又，还是非常有话题性的，师兄们都很有说话的**。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们的小学弟套着和昨日差不多厚外套，外套的肚子位置却鼓着一块。
众人：“……？”
小学弟一晚上胖这么多？
搞科研的一帮人觉得这不太科学。
但其实是岑砚在外套里抱着那袋饼干。
他本来是直接抱着的，但由于手冷，两只手连带胳膊被慕逸赶到外套里缩着抱了。可他缩进去后又怕袖子甩来甩去吓到别人，让慕逸帮他把俩袖口塞到兜里。
反正就是不愿意戴慕逸从包里给他取的手套。
尤景潇原本以为饼干的事岑砚没回答也就没了下文，结果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学校，岑砚干什么都带着那袋饼干，但又舍不得吃，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被口水淹死才拆开取一块放进嘴里。
上午有课，慕逸眼睁睁看着那袋，他没想到岑砚会那么喜欢的饼干，自接水带着，打印材料带着，总之除了上厕所没被带着——上厕所的时候被锁进了抽屉，后又被他身边的岑砚捧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带着去上课了。
走出办公室，慕逸问：“喜欢为什么不吃。”
岑砚陷在对饼干的喜爱中，直接回答了：“舍不得。”
慕逸薄唇微张了会儿，又闭上了。
“不对，我吃了几片的。”岑砚一下失落，捧起饼干袋，“你看都变少了。”
话说出来，没人接，掉在了地上。而岑砚却没注意力分给说出去的话。
他都有些心疼意味地在看着饼干袋。
看了一会儿，他撅了撅嘴，把饼干袋抱紧了一些。
快走到教室时，安静了一路的慕逸才说话：“你吃掉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他说完，眉心轻皱，又说：“你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岑砚懵然地看向他，只听他还不满意似的再次开口：“你想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岑砚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他就又说了第四句：“你放心吃，我会给你做的。”
话音这次算是真的落下了。
两人间的空气安静了会儿后，岑砚嘴角突然极速上扬。
和以前没法比，嘴角根本自主压不下去。
岑砚用胳膊肘夹着饼干袋，上手去按自己的翘嘴。
原本岑砚以为，如此美好和睦的气氛，慕逸今天上课一定会跟他坐在一起的。
结果一脚踏进教室，0.1秒前都在和他并排走的慕逸，径直地往前走了过去，那架势一看就是心里已经有了目标座位。
岑砚用手都没压下去的翘嘴一下变成撅嘴。
以岑砚和慕逸所在的学院为例，相关博士专业学位招生报考有两大条件。一是满足本校博士生招生网上报名公告规定的基本报考条件。
二是学院领域行业中的技术骨干、工程管理骨干，考生本科或硕士阶段具有理工等相关学科领域背景，具有较好的相关领域工程技术理论基础和较强的工程实践能力或潜力；
优先接收参与过或正在参与国家重大、重点工程项目的创新与研发的考生。
来这间教室，准备上接下来这门课的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曾经参与过或正在参与国家重大、重点工程项目的创新与研发。
这门课原本由马教授上，名额堪称稀缺，毕竟曾经有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的学生自己写脚本帮女朋友抢课都抢不到课的事发生过。但老爷子实在太忙了，当初身体不适住过院后，学校给他做工作，最后减少为只在每学年中的一学期上一门课。
这门课交由另一位教授上后，就变得没马教授上时那么火爆了。
来这所学校之前，岑砚觉得自己在研究院还太嫩，而现在岑砚算是真正懂了李研究员说的那些话。
就光以他那本就贫瘠的履历来说，不说和研究院的任何人比，就连这间教室那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比不过。
打基础，原来是这个意思。
教这门课的教授姓吕，教室里的人差不多来齐他就来了。他旁边跟着一位助教模样的高个子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毕竟少年感还存在于他身上，正站在讲台上调试电脑投屏。
岑砚等了一会儿，觉得这投屏是一时半会搞定不了，于是扭头去看慕逸。结果发现02办小组长坐在他后边，把他看向慕逸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往上窜了窜，还是瞅不着，只能转过身去，小声说：“师兄，这不还没上课呢？你先趴一会儿。”
02办小组长有些酸唧唧地说：“终于瞅着我了啊？就顾着摆弄你那饼干，师兄来了都不知道。”
“瞅着啦，知道啦。”
“真拿你没办法。”02办小组长笑了声，趴在了桌上。
刚趴下，他立刻又换了种笑，说：“瞅着没？没瞅着我钻桌子下面去。”
“瞅……”岑砚点了两下头后愣住，把视线收回来又看着他：“你知道我要看谁啊？”
不知道就怪了，我也是有发小的人好吗。
02办小组长没说话，摆了摆手，头一歪枕在了胳膊上。
没看两眼，上课了。
岑砚暗暗啧了一声，把脑袋扭回去。
刚扭回去，手抓在饼干袋上，就听后边传来师兄的声音。
声音挺大的，不像是在说小话：“吕教授，我想换一下位置。”
吕教授抬头看过来后，02办小组长又举了举手，示意是自己在说话。
吕教授伸手扶了下眼镜，说：“多大的人了，上个课位置还选不好，说吧，想换哪，再看人家同不同意。”
“好。”02办小组长站起身，扭头环顾了一圈教室，然后目光停在慕逸那，伸手一指，回头对讲台上的吕教授说：“我想要换那儿。”
吕教授抬着下巴看了看，视角跟他不一样，问道：“哪？”
02办小组长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岑砚的发旋，心说真是欠你的，你师兄我上课就没跟教授说过这么多话，再次指了指慕逸那儿，说：“那儿，那儿坐着个长发飘飘的美男，我要和他换。”
“长……”吕教授愣了下，瞥了02办小组长几秒，视线移向慕逸，问：“那位同学，你愿意和他换吗？愿意就收拾东西，不愿意就到此为止，不要浪费上课时间。”
这时一个相对之下小很多的声音从吕教授身边传出：“教授，我还没调好……”
吕教授噎了一下，嘴张了一会儿后用手抵住咳了一声，对02办小组长说：“你俩商量，尽快解决掉。”
02办小组长一得令，噌地迈出腿，直接离开座位走了过去，对慕逸小声说：“长发学弟啊，坐这儿干啥？陪卷毛小学弟坐着去啊，一起听课还能相互监督督促。”
慕逸狭长的眼尾上挑，惜字如金地看着他。
“……”02办小组长没他那么能耗，“啧”了一声后对慕逸旁边的男生说：“哥们，那你跟我换——啊不，跟我前面那个贼拉可爱的小孩换吧？”
男生抬起头：“……”
男生朝他说的位置看过去，看到贼拉可爱的小孩，扑扇着一双大眼睛，紧紧观察着这边。
男生回过头：“……”
男生啥也没说，男生收拾收拾桌面就站了起来让位置。
02办小组长刚笑着对慕逸扬了扬眉，就听讲台那边传来吕教授的声音：“还没好？不行就回去坐着，在哪不能听课。偏要换什么座位？”
02办小组长背对讲台，立马拉起脸嘀嘀咕咕：“怪不得你课没人上，真是白瞎了这门课。”
嘀咕完，02办小组长一脸笑容地转身对吕教授回话：“换好了换好了，我这就回去坐下。”
02办小组长几大步回去又给岑砚传达了一番来自师兄的良苦用心。
等岑砚又懵又翘嘴地抱着饼干袋和东西起身过去，在慕逸旁边坐下后，这座位终于是换完了。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疑似回过神的吕教授开始了训斥：“不是你要换座位？这是在干什么？以后再开这种玩笑就给我出去，不要仗着自己是老生就无法无天，选课是你们的权力，但我也有权力选择让不让你上我的课。”
投影设备还在调试，教室里逐渐传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尤其是那三分之一的学生，眉头皱着，表情都有些厌恶。
岑砚环顾教室，看了看吕教授，看了看同学们，然后低下头发起呆来。从他坐下开始，还没看过慕逸，而慕逸一直都在看他。
突然，慕逸站起身，简单收拾自己和岑砚的桌面提在手里，然后把饼干放在岑砚怀里，拉着他起身离开座位，出了教室。
不知道教室里的人都是什么表情，但声音足足大了好几倍。
不过，一切都被慕逸砰地一声关在了门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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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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