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鹤野发现自己问了个废话，果然柴涥冶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轻“啧”一声，瞥开头，去掏钥匙。
“你这锐雯的玩偶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看上哪个女孩子，想送却没送出去吧？”
手指僵停，钥匙怼在钥匙孔前。
锁咔哒声开，随意又懒散的话撂下。
“想多了，无聊去电玩城玩了会儿，一不小心就拿了个头奖。”
池鹤野揣着兜擦肩进去，门却没关，身后的轻笑随着脚步声一起入内。
见他直驱书房，柴涥冶也不跟他客气，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可乐，慢悠悠地跟过去了。
玩偶被丢在小沙发上，白金色发尾被手指捋在脑后，池鹤野随手拿着桌上的橡皮筋，将其束在脑后，把自己扔进了躺椅里，半垂眼，视线飘忽了圈又落在那个被人丢弃的玩偶身上。
柴涥冶扔过去一罐，拉过旁边的椅子反身坐下。
“阿野，马上夏季赛了。”
易拉罐咔的声被打开，他敛眸，抿了口，没说话。
“你哥……”
哥这个字才从在空气里现了形，就被漠然打断，“他不是我哥。”
“行吧，我是说池序赢已经给老袁施压了，说他一个教练队员都管不好，不如回家养老种田。”
清峻手指渐渐收紧力道，喉咙里发出轻嗤声。
白金发丝坠在躺椅靠背上，池鹤野望着天花板，不屑地说：“就会这么点招数。”
“就这么点招数，足够让老袁焦头烂额得想撞墙，他说我今天不把你带回去，就去买根麻绳吊死在TEK门口。”
清峻手指渐渐收紧力道，桌子与可乐罐重重碰击声。
“威胁我？”
池鹤野冷哼，继续轻嘲：“带我回去做什么？继续坐冷板凳么？”
冷板凳，第二阶梯的替补队。
柴涥冶最了解池鹤野的真实水平的人，以他的技术水平放在哪个俱乐部都不可能被这样安置。
他抬罐将可乐一饮而尽。想到在四年前的英雄联盟韩服，他在路人局中被对面一个ID名为YE的上单打爆，那时十几岁的少年最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只会认为是对线失误。
于是忿忿不平的加对面玩家约solo局，三局两胜的solo局只赢下一把，他不服气追加到五局三胜，依然落败。
末尾对方发了句“China NO.1。”
那个时代韩国电竞在世界上威风称霸包揽各个赛事的冠军，而中国刚刚起步没有电子竞技这种说法，只有家长口中沉迷网游不务正业的坏孩子。
柴涥冶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中国玩家，一来二去两人成为了好友，后来他被TEK俱乐部发掘进入职业联赛，YE那个ID再没亮起过。
去年，国服高端排位中突然多了很多新号，RANK分也在两周内被刷新记录，生生被拉高一个档次。俱乐部为了颜面要求职业选手去追赶。一次对局中再次遇见一个隐藏分极高的新号。
熟悉的进攻型打法，熟悉的被压制。柴涥冶知道这人绝对是YE，拉高RANK分的罪魁祸首。加好友后他自报名字顺便也抱怨被他害的需要熬夜冲分叫苦不迭，对方沉默许久发了条让他现在都印象深刻的信息过来。
——打职业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想到这里，柴涥冶先前轻松调笑的语气消失，“抱歉，我之前不知道TEK是听阙娱乐旗下的，不然不会叫你过来了。”
他一向就事论事，池鹤野抬眸，淡淡地说：“和你无关，他们就是想逼我回去。”
做梦。
那个家看着就让人恶心反胃。
指腹触上耳垂的耳钉，池鹤野的眼神与语气一样冰凉彻骨，“池序赢不愧是池经年养在身边长大的，两人一个德行，利益至上，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能撼动半分。”
“其实池序赢...”
黑瞳里的厌恶不藏，他不耐地打断，“再为他多说一个字，现在就滚蛋。”
池鹤野这人认定的事情即使把刀架在他脖颈上，他不但不会改变想法，甚至还会握着刀刃往前逼问你怎么不动手。
今天这趟怕是空手而归，只能当做梧江一日游了。
柴涥冶轻叹声，转过身去，按下开机键，找到那个承载着少年们梦想的图标，鼠标点击。
机箱运作，英雄联盟的加载音效在小小的房间里回响。
身后那人缓缓，随意又敷衍地问：“回西京的机票定几点？”
柴涥冶怔楞了下，很快了然那个桀骜不驯的人为何会改变主意，他笑，“晚上八点半。”
“行。”
短信提示音响起后。
长腿一跨，池鹤野起身走过去，手指直接将接线板的电源总闸摁下。
柴涥冶：“？”
他撑着主机，半笑半嘲地落下黑眸，“一来就霸占位置，你玩电脑，我玩什么？”
又不紧不慢地补充。
“玩开心消消乐么？”
柴涥冶认真建议：“我觉得俄罗斯方块比较益智。”
“哦，那确实益智，再叫个男人陪你一块玩真人的，摆个L.O.V.E。”
白金色发翘起一绺，池鹤野懒洋洋地说：“七型的爱，练脑又练身，挺适合你。”
柴涥冶被哽住，很快怼回去，“嘴上功夫一流。”
他指着坐在椅子上孤零零的玩偶，弯着眼道：“玩偶不也拿不出手么？”
池鹤野：“.......”
他安静了几秒，转身走去角落，手将衣架上的挎包一拎，“耳朵不好就去医院挂个耳科。说了——”
“哦。”柴涥冶打断他，将易拉罐往上一抛，扔进对面的垃圾桶里，笑着说：“无聊嘛，我懂。”
“......”
“玩偶不拿啊？”
池鹤野斜睨他，“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带这上飞机那不纯脑瘫儿童。”
“说不定哪天就能送出去了呢？”
挎包在空中甩个弧，黑色包带成圈利落的从白金发顶落下，松松垮垮的搭在脊柱处。想到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他将头上的发圈一扯，笃定道：“这玩意不可能送出去了。”
柴涥冶挑眉，“不是说不小心拿的头奖么？”
“......”
一般情况下，池鹤野那狗嘴绝对会想方设法怼回来，这会儿却沉默了。
柴涥冶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顶着头灿白金发色的人，拿着根小皮圈犹豫不决，最后拉开挎包扔了进去。
他那双桃花眼放大了些，惊讶道：“你还真有情况啊？！”
“能不能闭嘴。”
语气虽凶狠，却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唉呀！”柴涥冶的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小野，你怎么脸红了？”
少见的，往常只要听到这个称呼立刻翻脸的人没反驳，只是淡淡瞥来一眼，又欲盖弥彰地指了下挂在白墙上出风口紧闭的空调。
“热的。”
他撂下一句转身迈开长腿往外走。
肩上一沉，耳边传来句似笑非笑的调侃。
“啧啧...我们小野可真够纯情的。”
劲瘦手臂一曲，肘击带着风快速冲击过去。
池鹤野忍无可忍吐出一个字：“滚。”
·
“啾啾，妈妈今天学校有聚餐，可能得晚一点回家了，你和可可一起吃晚饭吧。”
“好。”邱秋乖巧答应。
王芝禾继续嘱咐道：“要早点回家，现在高考完外面很多坏人都盯着你们这些女孩子。”
“知道了，妈妈回来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哦！”
挂掉电话之后，邱秋转头笑着说：“我妈今天有聚餐！”
“啊...呜呜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回家，”杨可有些可惜地说：“衣服也换了。”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不过今天可以在我们家吃饭了欸！”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叔叔今天要加班吗？”
“我爸啊，谁知道啊！明明现在什么案子都没有，警局清闲得很还天天开会。”
“什么案子都没有吗……”
女孩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杨可看着她瞬间迷惘又稍显冷肃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带来得歧义。
这件事谁都没有资格劝邱秋放下。
可杨可也不希望她最好的朋友因此耿耿于怀，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又有谁能有十足的把握将那逍遥法外之徒正法。
她想解释，张了口，欲言又止。
杏眸抬起，那张柔美的鹅蛋脸上露出个安静的笑容。
“可可，我今天玩的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休息。”邱秋说。
杨可看着她叹息了声，没再强求。
两个女孩子的家门不到十步的距离。
到家后邱秋将小包挂在玄关处，没回房间，双臂抱膝地坐在沙发里，她看了几秒客厅角落的祭台，挪开眼望向窗外。
黄昏到日落，室外的光线一寸寸从落地窗消失。
留出的时间足够伤怀，她没再沉缅，慢吞吞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了外卖界面。
王芝禾的管控大到关于人生的规划，小到饭菜的安全性，邱秋极少能吃到那些市面上非常受欢迎的，王芝禾眼中的垃圾食品。但她其实非常喜欢吃炸鸡汉堡这类食物，特别是炸鸡表面那层油炸的酥皮与汉堡里酸黄瓜和咸香芝士融合的那种味道。
逮住机会开始叛逆的邱秋把那些食物报复性或发泄般地点了个遍。
外卖来得很快，她将那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把所有残留的屑渣收拾干净，连着打包盒和垃圾袋一起下楼扔到了垃圾桶里。
晚风擒着暖阳的余温从发丝拂到脸颊，邱秋随着风向抬头，沉静的杏眸里是天空浮动的云彩。
她望着天空许久，收回视线，倩影消失在楼梯口。
得趁王芝禾回来之前抓紧可以放肆自由的时间。
长发被随意挽成丸子，戴上粉色的猫耳耳机，邱秋摁下开关键，打开不受顾虑的通往虚拟世界的图标。
英雄联盟的金色标志从电脑屏幕浮现。
同时亮起的还有Yee的ID。
她笑着敲下几个字。
网线的彼端。
坐在电脑前的少年，搁置在键盘上的左手手指修长动作灵活，右边鼠标咔擦咔擦快速点击着，中指食指的两根清俊掌骨随着他的动作在手背上愈加突出。
队伍聊天框出现一条私聊消息。
哥无敌跪求五儿来抓：【好人，我等你。】
网吧破旧的音响播报“恭喜18号机的玩家在英雄联盟中获取五杀！”
柴涥冶面前是灰掉的界面，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这么顶的吗？”
“基操勿6。”
池鹤野冷淡地甩出这么一句极为装逼又拽的话，松开鼠标双手飞快敲击键盘。
“啧啧，我们好人哥又来了啊？你又得滚去下路当工具人了。”
沙发椅发出呲啦一声，黑发少年的T恤领被粗暴拽起。
柴涥冶：“？”
“换号，今天不想走下路。”
明显带着不爽的语气。
柴涥冶头往左边侧，“怎么，带着锐雯的玩偶就非要玩这个英雄了？”
这调侃的语气让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池鹤野沉下眉弓扫了眼坐在柴涥冶那边的玩偶，咬着后槽牙说：“别废话，快点换。”
“行行行，换换换。”柴涥冶笑着站起来，CHY与Yee的位置对调，“你自己出门前转回去拿的，找我撒气做什么？”
无法反驳的当事人池鹤野语噎几秒，掐着玩偶的脑袋往身后与靠背间隙随意塞好，脊背往后懒倦一靠，不冷不淡地说：“是你得寸进尺霸占我的号，而且这玩偶大小正适合当靠背。”
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柴涥冶那双桃花眼眯起又弯成狐狸的样子。
“前几天训练太猛现在腰还疼，借我也靠靠呗。”
白金色的脑袋更是用力往后压着，漆瞳凝起，纯黑如野生动物般乖戾难驯。
不容置喙的两个字：“我的。”
池鹤野这人有个臭毛病，且不说其他哪怕是一个死物件只要被他划到自己领域，无论是谁敢碰哪怕是只有苗头，那尖利爪牙一旦亮出必是非死即伤的局面。
柴涥冶本想再嘴贱，触霉头这种事还是算了，他悻悻转头回去看屏幕。
“无敌哥还挺乖，墨迹这么久也不催。”
“嗤。”
池鹤野将耳机戴上，不屑地说：“喜欢啊，那当蠢猫工具人的殊荣就让给你了。”
“哦，那我真是谢谢你。”
柴涥冶点击ID发送游戏邀请。
屏幕上终于出现来自Yee的游戏邀请。邱秋迫不及待地点击蓝色小框里的勾勾。
选好位置后，队伍聊天框出现条新消息。
Yee:【要语音么？】
柴涥冶：玩偶借我靠靠呗。
池鹤野：那是我老婆的不给，蠢猫给你了。
池狗失去老婆进度条[...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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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叛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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