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深沉的叹息声打破了黄昏的晚霞“小姐……”穆昭端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一身婚服心情从未如此沉重“真的要这样吗……”
铜镜中,小姐在他身后来回走动,一副很焦急的模样,这使穆昭更加紧张,她游走了片刻突然停下来,用祈求般的语气低声道“穆昭,帮帮我,就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嫁……”
穆昭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稍显稚嫩的面孔被迫化着淡妆,一双有神的眼睛,眼角上挑着一抹红,一个男人打扮成这样,好滑稽。
他垂下眸子不愿再看,人家是替父从军,他是替小姐出嫁,像什么话,可看在这些年小姐对他的真心,他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行吧。”
听他这么说,冉宁蕊双手合十低头不敢看穆昭,用飞快地语速说完了她踌躇了好久的话“穆兄弟大恩大德,我冉宁蕊没齿难忘!”
前阵子皇上给冉宁蕊赐了婚,说是皇上的堂兄——俞倾轩,怎么都好,就是病殃殃的,嫁王爷对冉宁蕊来说算是高攀,可小姐却很难为情,怎得都不愿意嫁。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想让穆昭代替她出嫁,找一个男人替嫁,简直天方夜谭。
穆昭是这小姐小时候捡到的,一直以来都被当家人对待,穆昭真觉得若不是她,自己指不定早死多少年了。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他还是接受了这无厘头的请求。
冉宁蕊亲手给他遮上了盖头,扶他上了花轿,她躲在门后,满眼担忧地目送他们离开,抬轿子的几人手脚麻利得很,抬得相当稳。
一路上穆昭紧张地攥着手,脑子里的想法一个个跳出来,如果替嫁被发现了怎么办?不对,我是男人,替嫁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小姐怎么办……这些问题没完没了地缠着他,像是好多根丝线交杂在一起,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窒息的人完全在乎不到一切是怎样的热烈。
不一会,一个小姑娘伸手轻轻拽了拽穆昭的衣袖,示意他到了,穆昭被扶下轿,还没从必死的幻想中走出来的他身形有些摇晃,火红的盖头不透光,天黑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任由他人牵着自己走。
绕过一间间房,小姑娘把他的手放在了另一个人手上,穆昭看不见,但他感觉这手温暖有力,想必一定是那个王爷了。
穆昭慢半拍一样,这才知道紧张,他极力克制着生怕被看出一丝破绽,那人好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却不料这使穆昭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脑海里所有胡思乱想的声音都停了。
穆昭目光向下看见两个平齐的蒲团,身边响起一个有力的声音“跪”那人扶着他跪了下来,接着又听司礼喊到“一拜天地!”两人应声一齐磕头。
“平身,二拜高堂!”穆昭顺从着,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高堂上好像并没有人,接着“夫妻对拜!”穆昭有些不情愿,但既然到这了也没什么的了,他一咬牙拜了下去,差点磕到头。
随后那王爷扶他起了身,穆昭感觉眼前人的手伸到了盖头旁,他正欲掀起盖头,穆昭不禁屏住了呼吸,心里默默祈祷着,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紧抓着衣角。
俞倾轩的手停顿了片刻,随后轻笑了一声,他垂下手牵起了穆昭紧张的手,穆昭对他的温柔体贴一惊,虽然这根本不足以打破他的紧张,但也为自己没在人前穿帮庆幸。
俞倾轩牵起他就朝着屋里走去,虽说来客不多,但也有些缺乏礼数,待客不周。
旁人嬉笑着,王爷娶到心爱的人他着急了,司礼丝毫不乱地接道“礼成!”
穆昭在他细心地牵引下坐在床铺上,听见他关了门才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了起来“要完了”。
他缓缓踱步过来,用扇子慢悠悠地掀起了穆昭的盖头,这无疑是对穆昭心理的凌迟,穆昭抬眸对上他温柔的眼眸,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细声道“王爷……”
穆昭看着他,他当真如传闻中那样俊朗,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含着笑意,极其温柔。皮肤白皙的好似润玉一般,眉心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印记,像是女子的花钿一样,却丝毫不突兀,添上了一丝独特的美,看他这样,穆昭一下子都忘了自己的担忧,色令智昏。
俞倾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见怪不怪地笑了下,好像是早就知道一样“难为你了,你家小姐的心意本王明白。”他说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着穆昭,穆昭本身长得就算是好看的,画了妆后面容更加柔和,加上此时此刻的紧张,全然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俞倾轩的声音很轻,替他理了理头发“要委屈你一阵子了,过了这几日要怎样就自便吧。”说完他向穆昭一拱手,就离开了。
见他走后,穆昭终于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穆昭卧在床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手链,王爷他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小姐逃婚的事情,还说明白她的心意,那他们是串通好的?冉宁蕊那家伙,为什么这样的计划不告诉我,非要瞒着我?
回想起成亲的过程,穆昭的记忆里只有被人拉着来来回回的走,并没有什么特殊。想着自己被迫嫁给一个男人这样窘迫的事,他满腔的羞耻蔓延上心头,他一头扎进枕头里,枕头上沾染了艳丽的胭脂。
三日后,王妃身亡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果然这一切都是他们设的局。
皇宫之中,皇帝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低笑了一声“呵,幼稚的手段”随手把棋子下在棋盘一处“冉宁蕊……”
俞倾轩靠在门边,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穆昭问“你准备去哪?”按理说他应该会回到冉宁蕊身边。
穆昭看着他愣了神,随即脱口而出“我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对于冉宁蕊出此下策,还不提前告诉他,干脆赌气不回去好了。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俞倾轩自己都没注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是对他的期待又或是对他的赞赏,总不能是一种向往,更多的应该是对于他那孩子气的想法的嘲笑。
俞倾轩不知道是出于对他的愧疚,还是向往,从箱子里拿出个写着“俞”的桃木令牌,他不记得这个令牌是什么时候,谁做了,只记得是特别重要的,他把令牌递到穆昭手中“这个给你,如果没地方去,可以来找我。”
穆昭收下令牌道了谢,收拾好行囊,和他告了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王府,他没注意到身后俞倾轩一路地注视,见他走远才轻笑一声“傻……”随后离开了。
三年后
俞倾轩侧躺在床上,眉心跳个不停,一阵微弱的风吹过,随即一个人影立在了离他不远处,他猛的惊起“谁!”有人要刺杀他?杀一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做什么?
来人轻笑了两声“王爷这么快就忘了我啊?”穆昭站稳了,在他面前歪歪头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见俞倾轩紧皱着眉头呆愣在原地,他轻声叫了声“王爷?”莫不是被我吓到了?
谁料下一刻俞倾轩拔出软剑,抵在穆昭脖子上,穆昭大惊向后一退,玩砸了。随后俞倾轩问出了个有些没用的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穆昭掏出一个写着“俞”的桃木令牌,看起来有些旧了“拿着令牌,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他笑的灿烂。
俞倾轩头痛的很,穆昭,要是早知道你的“拜访”是这种模样,就不给你这个特权了,不愧是冉宁蕊的朋友,都一个样。
俞倾轩实在是难受,放下剑,不想理他。穆昭溜溜几步走到床边坐了下去。俞倾轩远离他靠在窗边,看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穆昭,竟与他攀谈了起来“你要怎么样?”穆昭晃了晃腿,思考了一下“不多求,王爷赏我一个住处就好。”
赏?大半夜闯入我的王府,还要我赏你?俞倾轩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他丢出去,奈何身体不适,想图个清净,勉强答应了他。
听见他答应了,穆昭吊儿郎当地晃荡了几步靠近他身边,用上挑的语气说道“那,谢谢王爷了。”说完后还不忘用手勾了勾俞倾轩的下巴。
俞倾轩眉头紧锁,攀紧了拳头,刚抬起手想要打上去,穆昭就一溜烟地逃走了“王爷晚安——”
他似是很高兴,跑的带起了风,竟把竹叶打了下来,落进俞倾轩的窗。
俞倾轩靠在床边仰头沉思了片刻,他说我忘了他?是他忘了本吧,自己记忆中可没有这么一个没大没小的人,真是煞风景。
虽然也没什么好风景,自打这几天起每到晚上他就很是不适,看着落进屋内枯黄的竹叶,他自己也跟着叶子差不多了,形容枯槁,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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