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齐灼仍旧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只不过这次给夏渊做了早饭,仍旧很单调。
昨晚床上又恢复了挤挤的感觉,夏渊背靠着墙,被搂进怀里,被迫承受着不属于它的温度还有心跳。
莫名很安心。
关朔早上又来敲了门,手上拿着蛋挞,问,“学长,我烤了蛋挞。一起吃吗?”
蛋挞看上去很诱人,散发着一股香味,面前的男高中生腼腆地笑,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起的很早。”
而后,关朔又关心道, “学长昨晚是不舒服吗?怎么没去晚自习?”
夏渊没得躲,关朔又走近了一步。
“你停下,别进来。”夏渊说。
关朔乖巧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很认真,很专注的看着夏渊。
“学长,就尝尝吧,我记得学长喜欢吃甜的。”
关朔笑得乖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夏渊问。
关朔眨眨眼,说,“秘密。”
夏渊最终坳不过,勉强拿起一块来吃,残渣粘在了嘴角,没留神,被关朔捻了去,粘在拇指上的残渣又被他放进嘴里。
关朔说,很甜。
夏渊问他,你为什么要转学?
关朔说,“学长,我想看见你。”
夏渊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穿。
“你喜欢我?”
关朔笑着,“啊”了一声,说,“学长看出来了呀,是啊,我喜欢学长。”
夏渊冷冷道,“你别喜欢我了。”
关朔温温柔柔一笑,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夏渊的手,被他躲开了也不恼。
“学长,一起上学吧。”
上学这一段路程,躲是躲不掉了,只是一路上,夏渊再也没跟关朔讲过一句话。
他快要进班的时候,关朔和昨日一样,和他道别。
夏渊只扔下一句,
别做无谓的事情。
关朔没回,说,“喜欢学长难道不是最有所谓的事吗。”
夏渊扭头就走,一点眼神也没分给关朔。
只是那股视线感一直强烈的粘着他,直到拐角才消失。
夏渊仍旧提前回家,没去晚自习。被主任训了一顿话,劝了一番,最后看夏渊苍白着脸,也不好多说,只是让他先回去,再好好想想。
夏渊踏着夜色又走进了那幢破旧的门。
只是这次,警笛在下面呼啸,蓝红色的光影在他脸上闪烁,夏渊的心头重重一跳。
是来抓他的吗?
他避开人群,径直上了楼,手有些发抖,开门的时候钥匙碰在了地上,他伸手去捡,被一个人握住了手。
是齐灼。
夏渊淡漠道,”你回来干嘛?回来送死,拉着我一起进监狱?”
齐灼凑近他,热气喷在颈边。
“不是不怕么。”
楼下的警笛声很响,夏渊好像被禁锢住了,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直到齐灼拍了他的后腰一把,把他半推半就的推进门,给天花板上坏掉的灯换了个灯泡,一开,整个屋子亮堂了不少。
齐灼进屋,换掉了他那身黑色的衣服,口罩也摘了,露出了一张很有攻击性的脸,手臂上的肌肉紧实的很,只是脱衣服时,一条像蜈蚣一样的疤痕,从腹部蔓延至整个胸口,很吓人。
只是他本人好像浑不在意,和没有似的。
夏渊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齐灼换好衣服,随意挂在墙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安了几个挂钩,很整齐。
齐灼返回来,扒开夏渊的高领毛衣,夏渊挣扎着,齐灼懒散的威胁道,
“别动,你没钱再买一件。”
夏渊挣扎的手愣在空中,确实,他没钱再买一件,这是他妈妈的毛衣,他仅此一件,丢了就再没别的衣服过冬了。
齐灼看着他脖颈加深了一圈的黑紫,啧了一声,说,真麻烦,早知道当时把他们一锅端了。
然后变魔术似的变出跌打膏药,把领子扒开,露出一整片青白交错的胸膛,还有锁骨。
齐灼的动作很轻,帮他慢慢把药揉开,揉完之后还吹了一吹,合上药瓶,又把他领子给折好。
一点痛感都没有,反倒是痒痒的。
夏渊没动,看着齐灼进了厨房。
齐灼说,灯我给你修好了,还不快写作业,电费我出。
小区里的老式电流就算换了新的灯泡也有些不稳定,嗞嗞声时不时闪两下。
旁边不怎么用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又因为没了电,立马就关机了。
夏渊慢吞吞拿出了作业,厨房里的香气很快飘了过来。
心跳好像漏跳了几拍。
九。
今天晚上没有警察来敲他们家的门,除了下面的警笛声有点喧闹,其他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的不像话。
齐灼今晚多加了盘菜,很好吃。夏渊沉默地吃着,雾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夏渊好像很久没有吃到过一顿这样正常的饭了,居然还有人陪着,哪怕从心理上还是有些抵触和恶心。
夏渊问齐灼,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就看上他了?
齐灼吃完了饭,同样懒懒得,慢吞吞的注视他,说,
你打乱了我的杀人计划,变得不艺术了。
齐灼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的蝴蝶刀开始飞舞,转了两圈,又收回兜里。
桌子也很窄,一伸手一弯腰就能碰到对方。
齐灼说,你是一件艺术品。
夏渊冷笑,艺术品?
他太了解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早就已经腐烂发臭,在这世间都像个行尸走肉,还触碰了道德与法律的底线,是个彻彻底底的罪人。
也就是这长脸。
夏渊好像也就只有这张脸了。
一切罪恶和痛苦的开端,不就是他的外表吗?瘦弱,过分苍白的皮肤,过分安静的气质,穷困潦倒,像路边的小草,任谁都可以踩一脚。
然后站在悬崖峭壁上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坠到底下去了?怎么就坠到深渊底下去了。
他刚刚怎么就那么听了齐灼的话,乖乖的写了作业,之前不懂的知识,好像忽然就通了,只不过就是写了一次作业。
齐灼盯着他看了一会,下了桌,走到床边开始收拾被铺,这小孩家里也没个桌子,作业全瘫在了床上。
“碗你洗,水费我已经交了。”
夏渊也起身,任劳任怨收拾碗筷。
“你哪来那么多钱?”夏渊问他。
齐灼拆了根糖吃,双手撑在后面,腿架在了沙发上。
“抢的,杀人 入室抢劫,很难理解吗?”
夏渊不吭声了。
确实,这比除去任劳任怨打工还讨不到几个好脸色,实在是快了太多。
齐灼危险的眯着眼睛,说,你别打这主意,好好念你的书。
夏渊回过头,擦了擦手。
他回过头,凄凉的笑,说,我还有机会读书吗?
没有等到齐灼的回答,大门却被砰砰的拍响了。
楼下已经没有了警笛声,门外传来关朔的声音。
“学长!”
夏渊看向齐灼,齐灼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夏渊开了门。
关朔喘着气,脸颊有些微红,一看就是跑来的。
“学长。”
夏渊蹙着眉,问,“什么事。”
关朔喘匀了气,露出尖尖的虎牙。
“学长,你没事就好。”
关朔试探性的把手搭在了门框上,想进夏渊的屋,谁知这时,齐灼从床上起了身,懒懒散散的勾住了夏渊的脖子,他个子高,压迫感很强。
“什么事。”齐灼打量着关朔。
关朔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没事,只是听我爸说,这地方偏,容易有讨债的来,今天下面就有讨债的,拿着真枪真刀的,可吓人了。”关朔柔柔一笑,端的是阳光又开朗。
“所以呢,关他什么事。”齐灼看废物的眼神来回瞟了一眼。
关朔没理会齐灼的挑衅,仍旧笑着,正对着夏渊。
“学长,早点休息,明天记得跟我一块去上学。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我说。今天你打电话打不通,急死我了。”
夏渊冷冷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关朔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爸是警察局局长,最近在这附近巡逻,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关朔说这话时,眼睛终于没再专心看着夏渊了,而是后面的齐灼。
乖张又挑衅。
齐灼搂住夏渊的手紧了紧。
他随时奉陪。
十。
夏渊做了个噩梦。
梦里,被他杀了的那个人活过来,手上拿着照片,是夏渊和他妈妈唯一的合照,然后一点一点撕碎,再把夏渊踹到地上。
然后无不嘲讽地说,“没错啊,就是我,我拔了你妈的氧气管,那又怎样?你还不是没法声张。还不是得去死,真下贱。”
夏渊倒在地上,眼前是模糊的血渍,手里有一把刀。
那把刀插在了那个人的胸膛。
然后被他拔出来,下一刀插进了脑子里,把脑浆搅了又搅。
他真下贱啊。
倒在地上的人笑了,头上是不均匀的脑浆,洒在脑门上。
“嘻嘻,一个恶人,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是一个杀人犯,杀人犯。”
夏渊抬起头,关朔在不远处看着他,惊恐地向后倒退,旁边是警笛在响。
重重叠叠的响。
好多警察要来了,要来抓他了。
地上的人还在笑,重复着:“贱人。”
夏渊也跌倒在地。
他看见那人爬起来了,浑身是血的爬起来,抓起那把刀,从脑门上拔下来。
“杀人犯,和我一起去死。”
刀落下来。
插进夏渊的胸膛。
很冷。
夏渊被冷醒了。
也是,被子被拿去晒太阳了,唯一能给他提供热源的,只有每天晚上搂着他睡的齐灼。
夏渊看起来有点没精神,脸色苍白,听见自己第一声的大口喘息之后被猛然惊醒,闭上了嘴,改用鼻子呼气。
齐灼走过来,问,“做噩梦了?”
夏渊说,嗯。
齐灼笑了,“杀人不能有太多心理负担,该杀就得杀。”
夏渊冷冷道,“你以为谁都是你?”
齐灼说,有区别吗?
是,有区别吗。
他难道不是杀人犯吗?
夏渊没吭声,十分自觉的走下床,把桌上的面吃了个干净,然后说,
“是他先杀人。”
“他杀了我妈。”
“他拔掉了我妈的氧气管。”
“我欠了他的债。”
“一辈子的债。”
这些话一句一句的蹦出来,中间每隔一段要停一会,却能拼凑个大概。
齐灼只问他,“杀人的时候,你开心吗?”
夏渊慢慢说,开心。当然开心。
这辈子没那么开心的时候。
他制定的杀人计划,或许并不完美。
保安把他放进去了,因为他经常进去,进去还债,跪着还。
他妈妈的主治医生也住在这,对他也还算和言笑语。
他顺理成章的进去了。
顺理成章的拿着刀。
然后插进了那个人的脑子。
搅了一圈。
浑身的骨骼都在颤栗,好像有种狂热的激情,在血液里面攀升,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
那个人,他该去死。他该去死,该去死!
夏渊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声音。
齐灼看着夏渊回溯着当时的心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他掰过夏渊的脸,强行打断了那段记忆的回溯。
吻了上去。
很暴虐的吻,两个不属于光明的人依偎在一起,唇齿纠缠着,所有暴虐的情绪都弥漫开,不带任何其他的情绪。
齐灼看着夏渊因为一个吻而像是破裂开的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绸缎,发着光的绸缎,整个人又软又锋利,像是一把猝了毒的刀,让人沉沦。
齐灼想,他说过。
夏渊是艺术品。
一个真正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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