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吃着菜在想这里的读书人骂人居然这么矜持，要换了他们那，怎么脏怎么来，最好能一句话骂得对方原地升天。
脑子里想得直乐，面上一句话没说，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人已经快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去了。
他愣了一下，“怎么不吃？不喜欢？”
林以玖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吃。恩人……莫要生气。”
“啊？我生什么气？最该生气的不是你么？”
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林以玖松了口气，连忙说，“小生不气。”
“他们……都这样欺负你？”穆厘皱着眉想到昨天在巷子见到的人跟今天的见到的人都不同，这个概率大到他都怀疑林以玖在书院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骂他两句。
“这不过是些玩笑，算不上欺负。”
“玩笑？”穆厘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这就是欺负！玩笑能抢你钱？还当面骂人？这要是叫玩笑的话，那我去你们书院陪他们玩玩这种玩笑！”
“你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就直接给他们上拳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别呆站着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做！”
穆厘说得气愤，拧着眉看向林以玖，结果看到一个眼眶泛红眼底含泪的书呆子。
“？”
“不是……”穆厘手脚僵硬，“别哭啊！我不是骂你，我就是大声了一点，不是骂人啊！”
“小生知道，小生没哭。”林以玖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哭，眨了眨眼睛，然后穆厘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滴泪水掉进茶杯里。
“……”
穆厘把自己还没用到的茶杯换过去，又把他那杯拿到自己面前，叹了口气，“林同学，别生了，快吃吧。”
林以玖捧起碗，乖乖点头吃饭。
吃完了饭，穆厘打算下午再去碰碰运气，而林以玖下午还得回书院上课。
林以玖招来小二要结账，“稍等。”
他伸手到腰间要取钱袋，结果摸了个空，手往右腰周围摸了一下，还是空。低头一看，腰间空空如也，钱袋不翼而飞。
穆厘见他面有异色，“怎么了？”
小二在一旁提醒，“客官，四菜一汤总共一百八十二文。”
林以玖转手摸了一下左边，左边只有腰带没有钱袋，又摸了一下胸口，胸口只有衣带没有钱袋。他抬头看了一下小二，低声说：“稍等片刻。”
穆厘看出了异样，站起身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阿厘稍等，我找找钱袋。”林以玖拎过一旁的背书箱，他看到背书箱里有一个钱袋，顿时松了一口气，兴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钱袋丢进了背书箱。
他拿出那个钱袋，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钱袋看着旧一些，压根不是他早上拿出来的那个。
扯开钱袋一看，里边只有几十个铜板，这才想起这个钱袋是穆厘丢回来的那个，而他早上拿的那个，不见了。
穆厘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钱袋不见了？”
“什么？客官你要逃单？”小二只需要听到一点苗头，就可以开始猜想结论。
林以玖连忙解释道：“小生并非要逃单，出门前，小生还查看了一遍，只是现在钱袋不知为何不见了。”
穆厘回忆了一下，“估计是撞你的那个人。”
他这么一说，林以玖也想起来了，扒手偷窃多是多人作案，撞了人假装不爽与人对骂，另一人趁机上手扒窃，神不知鬼不觉。
钱袋被偷结不了账，小二拦着人也不给走。
林以玖深感尴尬想要以书相抵，这些书都是好教材，里边的注解全是他许多个日夜总结出来的，成道书院头名的笔记，拿去书坊那是人人争抢的物品。
但是小二不要。
小二说：“掌柜的说了，他打理酒楼不需要多大的学问，拿着这些书没用。”
两人身上连个玉佩簪子都没有，唯一值钱的就是书，但是人家不收。
“要不，我俩洗碗相抵吧？”穆厘说。
小二没收住眼神，穆厘从中似乎看到了鄙视，“咱家韵膳斋洗碗不需要人。”
“不需要人？那你们怎么洗的？”
然后穆厘就看到后院层层叠叠的竹制水管道。水流从上方流下，借着冲力讲碗碟冲刷干净，碗碟顺着水流到下方然后有刷子在水冲击之下，自动刷碗，还有勺子自动放洁净粉，再流向下一关卡继续重复之前的流程，三遍下来，碗碟干净得反光。
穆厘有幸见识了古代版的自动洗碗机，自动洗菜机，甚至还有自动上菜机。
这特么！这特么就是披了古代皮的现代自动化！
三人僵持在后院，热烈的太阳照在三人身上，每个人头上都泛着热气，店小二尤甚。
这时后门进来一个威猛的汉子，见了穆厘和林以玖还愣了一下，“小二哥，这二位是？”
“在思考着要如何逃单的客人。”
穆厘：“……”
林以玖更尴尬了，“这位小二，小生并非要逃单，只是钱袋被偷，一时之困还望理解。”
“理解不了。”店小二无情道。
那位猛汉说：“人家一读书人能逃单？别闹了，后门人手不够快去前边叫点人过来扛米袋！”
小二怒瞪他一眼道：“今天人多，跑堂的都不够了，哪里还有人扛米袋？”
穆厘一听，抓着小二的手，言辞恳切，“我，就是现成的人手。扛米袋，抵钱袋，如何？”
“你？”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未说话，被猛汉拍了一下脑袋，“你又拍我！等下拍傻了怎么办！”
“够傻了，已经不能再傻了。”猛汉抬手想给他揉两下，被店小二一掌拍开，猛汉笑了笑，“人都说做苦力结账了你还犹豫什么？傻小子，干你活儿去。”
店小二气得踹了猛汉一脚，跑回大堂去了。
猛汉笑着对他俩说：“走，干活去。”
然后穆厘和林以玖吭哧吭哧地搬了一个下午加晚上，还意外得了顿晚饭。
林以玖长得高，但身形清瘦，穆厘总觉得他弱不禁风，就怕不是他扛米袋，是米袋扛他。
“你确定你能扛两袋？”穆厘走在林以玖的身边，小心地看着，一旦他有摇晃就能迅速搭手。
“自然，小生虽不能倒拔垂杨柳，但能正摘江边柳。”
“？”你确定这俩儿是同一种难度？
林以玖的本意是让穆厘放心，结果穆厘听完直接操蛋。
穆厘把一米袋放到他肩上，拍了拍米袋，成功看到林以玖憋红了还要保持得体微笑的脸，穆厘乐了半天一挥手，说，“搬吧。”
搬得不多，走得稳，林以玖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但不代表他没有力气，他为了练字，寒冬之际在水池里绑着石头用大毛笔写字都是常事。
这种苦力活儿一般是一天三十文，不过他们从过午搬到了晚上，掌柜的看他们极其卖力的份上，算成两天的工钱，两人加起来一共一百二十文，再加上钱袋里的四十八文。
还欠十四文。
“……苦力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穆厘长叹一声。
林以玖十分愧疚：“抱歉，若是我多带些银钱，就不会沦落至此。”
没报恩不成，还搞得恩人干了一天的苦力活儿。
“多带点银钱给别人偷吗？”穆厘笑了一下，“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穆厘拍拍他的肩上的灰，换来林以玖面容扭曲。
“怎么了？”
“……疼。”不仅仅是疼，估计得磨肿了。
“晚上回去记得揉一下，不然明天起来肩膀能疼得你抬不起手。”穆厘打拳击，这种事经常碰到，遇多了，都是经验。
两人正说着，掌柜的从前门进来，“穆小哥，我听小二说你正找工作？我们这缺一个短工，你看你想不想干？”
穆厘一听，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干！”
“那太好了！这样省了我们找人的功夫。”掌柜的说：“包食宿，一日三十文，总共十天。穆小哥你看如何？”
“行行行！太行了！”
这一趟峰回路转，辛苦了一天是很累，但至少晚上不用回去睡草皮，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等掌柜的走了之后，穆厘把林以玖送出门。
林以玖从掌柜的离开之后就一直面带豫色，话也不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等到了门口，他终于决定开口。
“阿厘，近日来是缺银钱么？”
“嗯？”穆厘看他在那边纠结了半天结果就问了这么一句，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不仅缺钱，我还缺地方住还缺粮，啥都缺。”
那跟流浪有什么区别？
两人刚认识两天，今天也就吃过一顿饭，再深的，林以玖也不好意思多问，但穆厘是他的恩人，恩人有难，当然要助。
“阿厘要是有什么困难，可到成道书院寻我，我必不推辞！”说完弯腰作辑。
穆厘笑着点点头：“行。”
“对了！”穆厘蹦了一下，“你下午不是要上课？你的课怎么办？逃课了？”
逃课！林以玖搬了一天的麻袋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完了完了完了……从入学以来，他从来都没有逃过课，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那个严厉的夫子会不会拿戒尺抽他。
他是见识过夫子抽人的，一尺下去一条红痕，红痕变紫痕好几天都消不下去。想到这，他连忙把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冲着穆厘微微一笑，“夫子和善，定会体谅，阿厘无需担心。”
“那就行。”穆厘见他面上轻松，心里松口气，“那你快点回去吧，一会就宵禁了。”
【小剧场】
林以玖（委屈）：你凶我……
穆厘（手忙脚乱）（扩大音量）：没有啊！！！我就是大声了一点！！！
林以玖（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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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逃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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