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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椿花[番外]

耳畔传来几阵婉转的鸟鸣声时,便是一年的春天又到了。

远处,一片地势低洼的水坑里,几只小麻雀正叽叽喳喳的叫嚷着,用它们小小的喙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时而抖动身躯,引得水花飞溅。

水坑似天然的浴池,给这群毛茸茸的小团提供了梳洗的场所。

此时的向心心理咨询室也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院子里的花开了许多,远远望去,团团锦簇,争先夺艳,看着有些吵闹。

再走近些,晶莹剔透的水滴正聚集在花瓣里、叶片上,分不清是露珠还是雨水。

玉兰树亭亭玉立,遗世独立,不与繁花争抢,只孤傲的伫立在一旁,渐变的粉红色自然的晕染开来。

花瓣的色彩是造物主笔下神奇的创造,人们利用天然的作物为衣物染色,利用的矿石制作颜料,再用自然赠予的颜色书画自然,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年复一年,当街上的行人换了一轮又一轮,当候鸟的迁徙度过了一个周期,当季节更替了一次又一次,再次回到起点。

盛与春便是在这样美好的春天降生的,伴随着冰雪的消融,伴随着嫩芽的破土,伴随着花苞的绽放。

今年盛与春生日是这周的周末。

对于两人来说,是个很清闲的时光。

难得不用加班,难得不用外出出差,难得的相处时光让普通的周末也变得有些惬意。

作为当天的主角,也是寿星,盛与春决定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青春最盛的时候,他遇见了一生最珍视的人。

自枫树下相识,到如今,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整整五个年头。

都说年轻气盛,青春最好时,大多的爱恋或多都无疾而终,有的埋藏在记忆的深处,有的盛放在初春的气息中,有的则隐匿于人海,有的随着翻涌的喧嚣而远去,直到淡忘。

争执、矛盾、吵闹,这些在过去他们都经历过。

可牵住对方的手,却越抓越近。

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喜欢对方身上的优点,连带着也喜欢上遇见对方时,那一天的天气,以及那一天的地点,但爱一个人,确是能接纳对方的一切,接纳突然的情绪,接纳困难的境遇。

即使逆风而行,承受爱欲烧手之患,也义无反顾。

而如今,也该给这份感情一个合适的归宿。

求婚这件事盛与春思考了许久,从去年秋天起,他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场地的选择与布置,戒指的设计与挑选,求婚的语言和行动。

几乎每一天,他都奔波在布置的路上。

他会悄悄在深夜,趁夏共秋熟睡时,拿卷尺测量她的指围,也会时不时借一些网上的言论试探夏共秋的态度,亦或是旁敲侧击的询问她的喜好,试图从只言片语中问出一些细节。

可夏共秋的口风却有些紧,愣是软磨硬泡了好几个月,他才探查到一些可用的信息。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生日这天转眼就到了。

最终两人还是来到了四季餐厅,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见证了两人之间许多的回忆。

餐厅环境典雅大方,庭院式的设计别具匠心。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潺潺的清澈溪流,正散发着腾腾的烟雾,循着一旁石子铺成的小路往里走,如同漫步于仙境。

绿植几乎覆盖了整个餐厅,蜿蜒曲折,蔓延整个小径,路口设有许多石灯,灯光从里面散出来,照亮了通往深处的路。

预定的包厢是靠窗的,玻璃之外,一切的景象如梦如幻,仿佛触手可及。

“四季餐厅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呢。”夏共秋抿了口手边的栀子青提酒,清甜的酒水入喉,伴随着冰块的凉意,但酒精传来的刺激却很少,口腔间只余栀子花的清香。

她不再只满足于刚才的一点,抬手又往自己杯中加了许多。

盛与春看着夏共秋餍足了的表情,开口制止道。

“共秋,这个冬天我一直管着你,不让你多喝冷饮,你不会背着我偷偷给自己加餐了吧?”

说着,他伸手将桌上的盛酒器移到了自己的手边。

听着面前男人灵魂般的拷问,夏共秋不禁有些紧张,还是开口道,

“我哪里有,分明有在听盛与春大人您的吩咐,绝对没有贪凉的!”

夏共秋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心虚,但表面还是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免得被发现了以后可就很难偷偷做手脚了。

“最好是这样哦,免得被我发现了呢。”盛与春此时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夏共秋,他的眼神像一只老练的狐狸,正牢牢的盯着眼前的猎物。

夏共秋连忙扯开了这个尴尬的问题,不然再这么被盯下去,她可能真的会不打自招。

“哦对了与春,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是一份很特别很特别的礼物哦。”夏共秋特意卖了一个关子,她并不打算现在就拿出那份礼物,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盛与春闻言,只好作罢,但心中的期待却未减。

“其实我也有.....”盛与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盛与春有些恼,本想挂断,但见来人是应晓雨,想必是为了向心的事情而来,便只得先接。

刚一接通,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

“盛老师,你现在有空吗?向心来了一个很紧急的患者,好像是惊恐发作了,现在很危险,你能过来一趟吗?”

应晓雨声音带着一些哭腔,今天向心只有她一人值守,她实在是孤立无援,向心地方又偏远,救护车一时间也很难赶到。

盛与春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应声答应,便挂断了电话。

“是应晓雨打来的,向心出了点事,我可能...得先走了。”他有些为难,精心准备的求婚还没有开始呢,就要被迫终止了。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下一秒或者明天会发生些什么。

夏共秋心中了然,只见方才盛与春凝重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她不再耽误,迅速收好东西,开口道。

“我和你一起去”

*(建议搭配陈奕迅的《I Do》食用~)

“保持呼吸,不要憋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跟着我的指引,吸气——呼气——很好,已经很棒了,就这样保持住,情绪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消失的。”

盛与春轻轻扶起那名患者,他温和的声音就像春风一样柔软绵密,抚平心中的浮躁。

看着盛与春极力帮助患者的样子,她不禁想起了这些年,每一次焦虑症发作的时候。

儿时,她时常一个人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如同一只带刺的刺猬,柔软弱小的身躯生出尖锐的刺,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父母激烈的争吵声,摔坏东西的破裂声,母亲传来的尖叫,连同被子里小声的抽泣声,一同被黑暗淹没。

无数病痛缠身的夜晚,无数个喘不上气的时刻,只有母亲夏明秋陪伴在身边。

而现在的她,还有盛与春陪伴在身边。

尖刺下的柔软,也只有他们知道。

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夏共秋回过神,患者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长时间紧绷导致他脸色有些不好,盛与春扶起患者,将他交给了救护人员。

应晓雨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她还想等患者的家属赶来才能放心离开。

和应晓雨道别后,向心便只剩下盛与春和夏共秋两人。

此时已经是深夜,在黑夜的映衬下,月亮愈发亮了,月光的银辉撒在院子里,落在两人身上。

折腾了半天,原本的生日倒多了许多意外的安排,盛与春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除了圆月,什么都没有,天色已经很沉了,本该进行的求婚应该是很难进行了。

但盛与春并不气馁,求婚也不急在这一时,此时此刻,能和夏共秋静静待着,他也觉得很幸福。

春天的夜晚并不安静,草地里窸窸窣窣的,偶然传来几声虫鸣,昆虫沉睡了一整个冬季,最近才刚刚苏醒,正欣喜的张望着,喧闹着。

两人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了小路旁的木椅上。

硕大的枫树正站在两人的身后,静静凝视着一切,这棵枫树是盛与春刚来向心时托人栽种的。

现如今,春雨的滋润让枫树长出了翠绿的叶子,五角的枫叶犹如新生的婴儿般稚嫩,随着春风徐徐飘动。

“你不是给我准备了礼物吗?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了吧。”盛与春搂着夏共秋的腰,微微用了一点力,让她靠自己更近了一些,眼睛眨了眨,好奇的询问着。

夏共秋轻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怀表。

盛与春接过怀表,用手轻轻抚摸着。

怀表是金属制成的,外表镌刻着繁复的浮雕,画面是一副春日的景象,柳树随着和煦的暖风飘摇,散落到底下的池水中,一个少年站在那颗柳树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生日快乐,与春。”

指针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盛与春觉得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和指针一起,在冰雪消融的春天。

在爱意被昭示的春天。

“喜欢的话就打开看看哦~”女孩的声音传来,夏共秋笑意更加深了,催促着盛与春。

盛与春按下了怀表上方的按钮,怀表被打开,在看清里面藏着的东西时,他愣住了。

——那是一枚钻戒。

山茶花正盛放着,花瓣托起中央的那颗钻石,熠熠发光。

盛与春只觉鼻尖有些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分不清是钻石的闪烁,还是夏共秋眼里的光芒。

“盛与春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夏共秋终于说出了隐藏了一整天的话。

其实这些话不只隐藏在这一天,而是在过去的每一天里,她都在猜想和演练说这句话时的场景。

现如今,终于说了出口。

盛与春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眼前的爱人,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偷偷量我指围的时候”

盛与春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夏共秋那晚竟然没有睡着,自己还幸灾乐祸的以为已经藏的很好了,却不想还是躲不过夏共秋的法眼。

“不过与春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诶,你那些问题都太明显了吧,我一猜都能猜到”夏共秋不再掩饰,打趣的说道。

她伸出手环绕住盛与春的脖子,起身坐在盛与春的身上,再次开口,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吗?”

盛与春轻轻抬了下腿,夏共秋有些踉跄,顺势扑进了盛与春的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变得更近,近到连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到,热气打在夏共秋的脸上,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痒。

盛与春搂着夏共秋,将唇瓣覆了上去,一股栀子花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唇间,酒的清冽苦涩在这一刻被中和,取而代之的只有几缕丝丝的甜意。

植被里栖身的昆虫也识时务的离开了舞台,不再喧嚣吵闹,连带着身后的枫树都有些羞怯,收敛了许多,不再迎风摇晃。

许久,两人才再次分开。盛与春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夏共秋的嘴唇。

他凑了过去,但却被夏共秋挡住。

“先别打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一直都愿意,愿意和你一起度过剩下的每一天,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这还差不多,好吧,把你的戒指也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在口袋里呢。”

盛与春有些无奈,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表现竟然这么明显,原本准备的惊喜没能如约呈现,反倒还被抢了先。

顺着盛与春的指引,她找到了那枚戒指。

——那是一枚枫叶形状的戒指,五个角落镶嵌着小的副钻,围绕着中央的那颗主钻。

枫叶,跨越时空,走过轮转的四季,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 终于来到了春天

从此为你隔绝思念

我愿这一生爱着你不变 ”

(番外完)

大家猜到山茶花戒指的寓意了吗?

不在文中表明,也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好的代入盛与春的视角。

山茶花别称是椿花,是春天盛放的花,所以夏共秋定制了这样的一枚戒指。

史铁生写春天是早晨,是小号,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是一幅画,是树尖上的呼喊。

在作家笔下,一切美好的事物用来春天似乎都是可以的,草长莺飞,拂堤杨柳,孩童嬉笑着追逐着天空中的纸鸢。

冰雪融化的时候,是春天。

爱意被昭示的时候,也是春天。

对于共秋而言,春天的美好不止局限于这些,她的爱人诞生于春天,因此,她也格外爱着春天。

还有一些问题我也想回答一下,

有读者在读完正文之后有许多疑惑,认为我在正文中对于两人在向心的相处描写有些少,但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我更倾向于他们的爱情是有宿命感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对方,也依旧会被对方吸引,再次爱上对方。

我个人认为爱情其实并不是大人物的专属,而是属于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所以我将故事聚焦于两个平凡的人身上。

与春为共秋做了很多,他的爱沉默,安静,但他同样也是一个矛盾的个体,他有着毅然决然放弃自己未来的勇气,也有不愿共秋离开的不舍。

他的矛盾让他变得更加鲜活,也让他的爱带上些许私心,但就像共秋所说的,这不算私心,若说私心,人人都有。

写下这篇番外也是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够更加圆满,补上生活中的这一抹甜,其实才更完整。

希望大家能够在番外中感受共秋的可爱,还有她的坚定,她的勇敢,以及她的爱。

在整篇文章中,我埋下了许多的伏笔,一一对应它们的过程其实让我倍感坚辛,但现在回看,我却觉得十分满足。

满足于每一个呼应的瞬间,满足于每一个灵感乍现的时刻,不知道你们在读的时候有没有和我心有灵犀的时候呢?

枫树作为线索,几乎贯穿了全文,从一开始在门口捡到的枫叶,再到后来凭借枫叶重拾记忆。

当共秋再次回到向心的时候,枫树伸出的枝干似乎在向她招手,而这棵枫树却正好是盛与春种下的,以及那块带着与春回到过去的怀表,曾经也治愈了她的噩梦。

周而复始,一切都回到起点,形成一个闭环。

其实作为作者,从一开始就早已知晓故事的全貌,作为平行时空的创造者,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不会再为故事里的角色而动容了,可当我敲下那些文字时,心头还是不由得为之一紧。

为笔下创作的人物而动容,我时常觉得作者笔下的人物一般都拥有着自己的灵魂,跳脱出我的想象,自由活动着,而我要做的,仅仅只是讲好一个故事。

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九月初。

历经将近两个月的创作,最终,我选择了在霜降这一天发布,这也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

秋意已暮,新冬将至。

谨以此文,纪念秋天。

不只是现在发生的,还有过去的,将来的,每一个秋天。

谢谢你读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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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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