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北方,天气渐冷。风一摇叶子,漫天的枯黄哀怨地落下。风一吹,沙沙作响。
熙城的夜,来得太早。昏黄的路灯下,枯叶飘零,显得格外萧索。
人流匆匆,各自神色凝重,漠然。
时安走在人群中,满目怆然。此刻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没了灵魂。更像是地上随风而散的黄叶,完全失去方向感。
她只听得到枯枝败叶的响声,像是对晚秋无情的控诉。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坚定和寂寥。
此刻时安像一个悲壮又孤勇的英雄,剥离了自己七年的感情。
剥离,不管在精神上还是□□上,都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
可她,没叫喊,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哭。
沉默,是最大的呐喊。
风吹着她栗色的波浪卷,长发遮住半张脸,却失去了往日的妩媚,惨白的脸,空洞的眼神,任谁也看得出这个人遭遇了什么不幸。
“我们分手吧。”
就在刚刚街角的那家咖啡厅里,祁阳轻描淡写地这样说,好像这段感情的剩余价值已经轻如鹅毛了。
起初,时安不敢相信,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直到祁阳继续说:“我觉得我们走不下去了。”
时安缓了缓,定睛看了祁阳一会儿,然后坚定是说了句:“好。”拿起包包起身走人。
时安知道祁阳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那样说就是真的。
相爱七年,祁阳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印刻在她的心上。越是重要的事情,他就会用那种轻轻淡淡的口气说,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
也许在祁阳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来自她的质问,怒吼,和各种强势的举动。
可心死就在须臾,时安是个要脸的人,再强势的性格也不允许她失去礼貌和尊严。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时安是想问理由的,可转念一想,什么理由其实并不重要,这段感情休止了,消逝了。
就算知道理由又怎么样呢,哪怕今天香水喷的不对,都会是一个理由。
而所有分手的真相只有一个:我不爱了,我要离开。
走着走着时安忽然停下来,她转头看了看是清池公园的大门口,以前她和他经常约会的地方。
深秋来锻炼的人少,进出都看不见几个人。
大概是走累了,时安就在公园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跟着我啊?”
八年前,同样是这样的深秋,清池公园门前,20岁的时安站在秋风中质问祁阳。
“因为你可能是我的女朋友。”祁阳端着一杯热奶茶递给时安。
时安不敢接:“是不是喝了你的奶茶,就得给你做女朋友啊?”
“那倒不用,我请你喝一百杯奶茶,你每次喝奶茶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不过我想,你一定会是我的女朋友。”
时安这才接过奶茶,笑着说:“你哪来的自信?”
祁阳笑着说:“因为我高大帅气,成绩优秀,家境殷实,我还会唱歌呢,你要不要听?”
时安摇摇头,然后举着手里的奶茶,说:“谢谢你的奶茶,我得回去上晚自习了。”说完就跑了。
那一年,他们是熙城大学大一的新生,在象棋社团认识的。和外校比赛后,女生组时安第一,男生组祁阳第一,两个人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走路回学校时路过了清池公园,有了上面的对话。
物是人非事事休,时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间又见年少的自己和祁阳。只是一阵寒风袭卷树叶到她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从旧事里清醒。
她看着眼前斑驳的电线杆子,也不似八年前的洁白,上面贴满了小广告,还有各种涂画的字迹,时安内心感慨万千。
人的神韵七分钟一变,气色七天一变,相貌七年一变。她和祁阳早就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哪里需要一百杯奶茶,时安早早地成了祁阳的女朋友。至于为什么答应,时安也说不清楚。
可能年轻就是那样吧,因为好奇,因为祁阳看起来很不错,因为自己喜欢被人呵护,因为那个年纪本身就是恋爱脑,那就谈吧。
和普通学生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玩。学生时代,祁阳对时安照顾得无微不至。
时安一直做着那个幸福又任性的小女孩。
毕业后,他们一起留在了这座城市,找到了自己事业发展的方向。
忙碌起来,两个人的鸡毛蒜皮也多了起来。也争吵,也焦虑。发工资了会开心,出去搓一顿。晋升了也会开心,会奖励彼此礼物。
时安努力存着钱,打算在祁阳求婚的那一天给他一个惊喜,他说他要买婚房。
时安想着,就算祁阳家里拿得起这个钱,自己也不能没有表示。她要出一点钱,这是他们以后人生的基石。
时安一直等着被求婚的那一天,可毕业四年多了,祁阳也没有动静。
她知道祁阳上进心太强,毕业后发展得不如人意,而自己又在事业上步步高升,相形之下,祁阳内心的压力很大。
其实时安应该早点发现的,祁阳最近的烟抽得太频繁了,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焦虑。
时安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傲娇,开始变得安静起来,自己长大了,应该收敛脾气,体谅爱人。毕竟,这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呐。
求婚没等来,却等来了分手。
时安想到这里,忽然垂下头,双臂交叠在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不难过。”时安喃喃自语,“一切自有天意吧。”
于是她站起来,装作轻松地拂了拂身上的树叶,整理了一下头发,打算平静地回家,却看见一对小情侣手挽着手笑嘻嘻地走到自己附近。
那男孩怀抱着吉他,女孩拿着直播的工具,女孩说:“就在这里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布置。
时安仿佛看见了当年抱着吉他唱歌的祁阳,不过她嘴角挑了挑,转身就走了。
可是没走几步,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初秋的天,冰冷的夜,回忆慢慢袭来……”
时安当时就停住了,《秋天不回来》,这首歌……
她瞬间泪水决堤,压抑已久的情绪顺着脸颊汹涌落下。
她泪眼婆娑地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情侣,男孩唱得深情款款,女孩歪头满目痴醉。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转头要回去上自习的时候,那个人就跟在她身后,唱了一首《秋天不回来》。
一直唱到校门口,她成了他的女朋友,没有一百杯奶茶。
爱情,一杯奶茶就足以开始。
感谢你的阅读,祝你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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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寞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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