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擂台上胜出的灰衣男子,柳煜和郑宣面色阴沉的很,面对屡次出现在京城的北狄人,他俩不约而同的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不怕是敌人必然有用心,就怕是京城内部有人开门揖盗。
但是偏偏有人丝毫没有受到这边低气压的影响,楚云风风火火的从底下跑上来和穆川换班。
“接下来是就是御林军日常的方阵演练以及一些体能训练了,云章要是觉得无趣不妨先回去休息。”郑宣贴心的给他解释道,也怕他今日操劳半天引得身体不适。这些事情自然离不开穆川这个统帅,于是他起身恭敬的跟太子告辞下台。
对于御林军的演习,柳煜本身没多大兴趣,他们这种在战场经历过真刀实枪的人,很难对小打小闹提得起精神。不过看柳洵看的起兴,他便提出继续看看吧。
“这种练兵也没意思的很,”楚云这个姑娘家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接过柳煜递给她的茶水,也不管还在冒的热气一咕隆就灌了个干净。
“教训那帮子兔崽子倒是打的挺过瘾的,好久没跟人干架了,还有点怀念啊!”
她这一通牛饮给后面的柳洵和季容看的一愣一愣的,如果他们没记错这应该是一杯刚沏出来的烫茶。能在燕云军里混到校尉的果然都不是凡人,看她还要接着喝,柳洵忍不住提醒她。
“你慢点喝,小心茶水烫。”
“老大,这是你弟弟啊,这细皮嫩肉的跟你长得的也不咋像啊?”楚云转头看了下出声的少年,上下大量了他几眼。
哪有一上来就说人家兄弟长得不像的,不过出于礼数柳洵也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
燕云军全军上下都把他们将军奉为圭臬,大概不论好的坏的只要他们能学的都要跟柳煜学。
但柳云章好歹是读过几年书的半个文人,经史子集什么的多少有点涉及,再不济收拾一下也能像个人模狗样的贵人。
楚云再被燕云军收编之前是个占了两个山头的土匪头子,大字不识几个,你要她学柳煜摆弄笔墨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所以这些年跟在柳煜身边,楚云只学了打架斗殴、损人骂街的功夫,单看她这张嘴的犀利程度,柳煜觉得可以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放心啦,这点热度的茶水烫不破我们的嗓子,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饿极了什么都吃,刚扒皮的生蛇肉你哥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楚云不屑的摆了摆手。
“没苦不用硬吃。”柳煜出声提醒他,反正他有太子殿下在旁边把关,这人每次都把茶水晾到刚刚好的温度再递给自己。虽然前天才口不对心的拒绝了人家,但柳煜还是舔着脸享受郑宣的贴心服务,柳煜觉得就他这个脸皮楚云还给学几年。
“你怎么会吃蛇呢?”旁边的郑宣突然很严肃的问到,他没头紧皱着仿佛对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感到不满。
他的云章这些年受的苦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这让他如何不心疼,这人的身子早已经被经年累月的苦痛摧残的伤痕累累,余生是要捧在手心里娇养的。
考虑到弟弟和郑宣在场柳煜不想多说,简单解释了一下,“蛮子有个部落是藏在雨林里的,干粮带进去就潮了,就只能就地解决食材了,虽然看着恶心了点但蛇肉其实不算难吃哈哈哈。”柳煜想缓解一下众人紧张的气氛开玩笑道;“说真的我都想开个酒楼专门做些稀奇食材的买卖,以那些王公贵族的猎奇心理咱们能赚的盆满钵满的,你们有人想要一起发财的嘛可以现在入伙呢。”
可惜郑宣没他想的好糊弄,太子殿下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楚校尉可以详细讲讲其中经过,孤对云章的事迹一直很好奇。”
其实当时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了,朝廷的军响迟迟下不来,再等下去士兵饿的连枪都拿不稳,还谈狗屁的打仗。依然太子点了名的让她说,楚云不吐不快,索性把这些年的憋屈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三年前有个交趾国屡次侵犯我大燕边界,原本两国的边界就是片密林,那帮蛮子就利用了这一地形优势每次战败以后就躲在密林的据点。然后等我们的军队走后再出来,邕州南边的几个小城被他们搞得人心惶惶。”
“燕云军大营在邕州西境,当时有九真、日南、珠厓几个部落虎视眈眈,两军对阵不能轻易调兵,但是交趾不除又确实后方不宁。老大带领我们从雨林绕进去,埋伏了半夜最后杀蛮子们了个措手不及。”
楚云没说的是当时朝廷不发军饷,他们在邕州城中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困境,柳煜也是打着算盘抄了交趾在密林里的据点,一方面绝了后患,另一方面多少能弄来点粮食在坚持一段时间。
“我们在密林里窝了半晚,当时那鬼天气又冷又潮,冻的我脑子都不太清醒,也是糊涂了没注意到有东西靠近。当我发现时当时那蛇离我脑袋只有一寸远,信子都快吐我脸上了,幸好老大出手快打穿了蛇的七寸。说真的老娘这辈子没怕过什么,那天算的上一个。”楚云叹了口气感慨,“就像将军说的那样,大家是抱着速战速决的态度来的也没带干粮,密林里面沼泽多不敢轻易生火,我们也多亏了那蛇肉充饥,才没有人在行动前饿晕过去。”
“这刀尖上的日子不好过吧…云章。”听到柳煜他们靠蛇肉充饥的时候,郑宣心疼的快喘不上气了。三年前的自己在户部还说不上什么话,那群阳奉阴违的家伙贪污成瘾,原本皇上拨给前线的粮饷就不多,这再一层层克扣下来只怕实际送过去的只会更少。郑宣只恨自己无能拿下户部的时间太长了,太子殿下还记得上一任仓部郎中苦苦哀求自己开恩的嘴脸,一想到这些人是怎么害他的云章的,只觉得他们都死有余辜。
楚云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此时她自己也很震惊她居然从太子殿下的话中感受到了痛心疾首,这可能就是女孩子天生的直觉吧。虽然不明白这份关心从何而起,反正不是坏事,她想着这些年将军受的委屈也够多的了,那不妨就让太子的心更痛一点吧。
“我们将军虽然平时运气不好,喝酒猜拳的几乎没赢过,但命确实出奇的硬,他之前被蛮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火药炸的只剩下半口气了都能从挺过来。”说完她还邀功似的看了柳煜一眼。
“楚云你快住嘴吧。”柳煜急了,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能被她翻出来。
郑宣拉住柳煜想要捂楚云嘴的手,因为伸手够楚云,柳煜整个人探了出去,更像是半挂在郑宣身上。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桌子下的另一只手默默攥紧将人扣在怀里。
“你别听她说的那么玄乎,带兵打仗伤残都是家常便饭,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哪里有那么娇气。”说着怕他不信,柳煜还急忙补充道:“至少现在还能完整的回来遇见你,世间最幸运的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我无能,是大燕的堕落,才会让拼死杀敌的战士得不到应有的支持。”郑宣很是自责。
盛世的余晖悄然褪去,夜幕笼罩着曾经辉煌的王朝。在昏庸统治的阴影下,大燕的腐朽正在由内扩散,无能的执政者们醉生梦死,对国家的风雨飘摇视而不见。
“但至少我们还有希望,这曾经是我的责任,未来更会是你的责任……太子殿下。”柳煜沉声说道。
郑宣读懂了他没说的期许,就算遍体鳞伤云章还是割舍不掉对大燕的牵挂,既然云章想要真正的河清海晏,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双手奉上一个太平盛世给他。
“可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很愧疚,我现在在朝廷上还算能说得上话,有什么是我能补救的吗?为了你,为了燕云军也为了那些没能回来的战士”郑宣问道。
好像真有件事情给让郑宣帮忙。
柳煜看向他,这次他不是在看他的小少年,而是一个王朝的希望。
“我们有很多兄弟留在了那里,在那片吃人的沼泽里没人能他们的遗体,但是我希望殿下可以对他们的妻儿多给一份保障。”柳煜继续道,“现在朝廷的规矩是阵亡将士无子孙者,妻女俱月支五两银子,按理说是能维持基本开支的。但实际上那些钱有些孤儿寡女的根本攥不住,前天领完转手就会被邻居抢走,所以我希望殿下能让他们自己选择是要钱财还是要一份温饱保障”
“这个问题朝中确实没有人提起来过,明天早朝上我会上书父皇禀告此事。”郑宣觉得他言之有理,立马应下了。
听见柳煜居然提起这件事,楚云顿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跟错人。她在成为土匪前也是当过几年的烈士遗孤的,她跟娘亲就是被抢钱的那个。每次发了银两后只给她们几个铜板虎口,娘亲被迫去卖艺,但那个月娘亲从高跷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没有收入后她娘等不到下个月的银两活生生饿死在她面前。
御林军的演练也接近尾声了,楚云还有任务在身先行告退,郑宣要回府拟定明天早朝的奏折也不多留了。柳洵和季容这俩小辈见柳煜要走,自然也是起身跟他离开,一路上柳煜明显感觉到这俩人欲言又止,尤其是柳洵总是欲言又止的往他这边瞟,柳煜猜他可能是被楚云夸张的故事吓到了。
“你俩待会儿怎么安排?”柳煜转头问俩人。
“哥,我今晚能去你那里吗?” 柳洵支支吾吾着,“我好几年没见哥了,想跟哥叙叙旧……”旁边的季容立马识趣的表示自己家中有事。
“你想来哥自然随时欢迎”柳煜点头答应。
俩人上了回丞相府的马车,见没有外人在了柳洵抱着他哥就开始呜咽的哭起来,“哥…,你…这些年…好苦啊…”
柳煜受不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自己还活着他这哭坟给谁看呢,于是掐着弟弟的嘴让他不许再嚎了。
俩人刚回到柳煜的小别院,茶还没泡开就有下人通报说乘王派人来请柳煜去一趟王府。乘王殿下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母亲是曾经盛宠一时的容贵妃。只是听到郑寅的名字柳煜都觉得头疼,但是人既然都在自家大堂坐着了,柳煜也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直觉告诉他这趟没三两个时辰回不来,于是只能委屈柳洵明日下了朝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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