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林度的主动下,两人险些擦枪走火。
最后还是陆暮西清醒过来,搂着人,埋在她颈间喘着气说道:“没套。”
林度本来就喝了酒,再加上被某人撩拨,有些神志不清,到嘴的话也没过脑子:“你三十岁了,家里居然不备着套?”
“我……?”陆暮西震惊地抬头看着她,半响,发现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后泄愤般咬上她脖颈。
女孩的皮肤白皙细嫩,感觉一碰就能破,他牙齿刚碰上就不敢用力了,僵了两秒,只好用牙齿磨了下,甩下一句“你等着”,然后气急败坏洗澡去了。
林度躺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慢慢对着天花板笑了。
那天,一对成年且成熟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盖着棉被聊了一晚上天。
以前林度只是大概猜到些陆暮西家里的情况,那天她才知道了所有的故事,包括陆暮西名字的来历和那位虽然恋爱脑但听起来很酷的陆绒女士。
他说完,一边把玩着她的发梢,一边念叨着她的名字,问道:“林度,林度,你这名字真的没什么来历吗?”
林度想了想,笑道:“其实也算有吧,小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妈妈就离婚了,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也买不起房子,所以一直在租房。我记忆中,小时候我们好像一直在不同的地方搬家。等上小学前,我们搬进了度南巷,终于稳定了下来。那时候我户口本上不姓林,也不叫林度。好像之前那个名字是李家那个老太婆随便起的吧,我妈妈觉得不好,重新改了名,叫林度,度南巷的度,因为那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说完,林度静了静:“我以前一直觉得她起名太随便,现在想想,其实挺好的,我就应该叫林度,只是当时我还不明白。”
陆暮西没说话,侧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地笑:“你妈妈现在一定很为你骄傲,因为我都这么为你骄傲了。”
林度单手环住他的腰,整个身体和半边脸紧紧挨着身边的人:“陆暮西?”
“嗯?”
“度南巷是我家。”
他顺从地笑:“我知道啊,所以你干什么都那么有底气。”
有的人,有钱有势,却总是姿态狼狈地患得患失,怕失去,怕相信;而有的人,心里有爱,所以总是从容不迫地慷慨前行,不吝啬信任,也不吝啬爱。
从天真烂漫的少女,到如今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一圈,林度一直都是后者。
陆暮西感觉到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紧了紧,女孩儿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前又蹭了蹭脑袋,想要找个舒服的位置入睡。
睡前,她轻声说道:“现在也是你家了。”
黑暗里,陆暮西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又有力,久久不能平静。
———
打那天以后,陆暮西的公寓就多了双女拖鞋,而他们度南巷的家里,也多了双同款的男拖鞋。
它们静静立在不同的玄关前,于是世界上就少了两个干什么都要开着电视机的人。
人不会屈服于寂寞,但也不会不寂寞。
所以人们大可不必为陪伴赋予多么沉重的意义,只要它能填补独自扫地时絮絮叨叨的电视声就可以了。
对于陆暮西来说,林度就是这样的人。
深夜回家,她有时会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电影,有时会盘着腿坐在地上研究鱼竿,有时会将看了一半的书盖脸上,躺在床上他睡的那边睡觉。
一打开门,整洁的屋子里零零碎碎地散落着打发时间的闲书,衣服七零八落搭在沙发上,陆暮西捻起玄关的发丝,却不觉得烦躁。
那是心被填满的感觉。
也不都是如此温情的时刻,有时,林度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坐在床上吃薯片,还是他睡的那侧。十次有九次,晚上一躺下,总能发现身下有薯片残渣在谋财害命。
她每次都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明明弄干净了的?”
陆暮西后来都懒得嘲她,立马过去霸占她的枕头,然后腿脚麻利地换位置:“那你跟它睡。”
到了这时候,林度总是做贼心虚地气短半截,一边碎碎念诉说她的“微词”,一边爬起来去把薯片渣子扫干净。
刚开始陆暮西还没想明白,有一天,陆暮西撑着头看她碎碎念扫薯片渣时,突然恍然大悟道:“怎么每次这渣都在我睡的那边呢?林度,你故意的吧。”
林度顿了下,很快挺直腰板道:“你什么意思?”
陆暮西侧躺着打量她一眼:“哈,还真是。”
他一把拉过她手腕,带到怀里,捏着脸,恶声恶气道:“趁我不在天天坐我这边吃薯片是吧,你还吃什么了,老实交代。”
林度分不清自己是笑得脸酸还是被捏得,连连求饶:“我错了,就薯片,真没了。”
等笑够了,又聊起天来。
“陆暮西,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林度好奇地问。
“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想着甩我了?”陆暮西不轻不重捏了捏她腰侧。
“不是啊,这就跟我总规划着死后要把骨灰撒哪儿一样,合理思考而已。”
“我想想啊。”陆暮西还真思考起来了,“首先,经过这几个月的同居生活,我们应该不存在性格和生活方式不合的情况——”
“那可不好说。”林度打断他严谨分析道,“或许是我们还没暴露本性呢。”
“那你藏很深啊,反正我是家底儿都交出来了,你给我说说,还有什么跟我藏着掖着的。”
林度不说话,陆暮西就用胳膊肘碰碰她,一边碰,一边阴阳怪气:“你说啊,没事儿的。”
林度认输,一把握住他的掌心:“你继续,你继续。”
他反握住,然后不情不愿“哼”了声:“至于会不会觉得对方没魅力了……,反正到现在,这么多年,我是没有过,就是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被那什么七天里的男模勾走。”
林度:“……”
“再就是经济方面。”陆暮西低头拨了拨林度额前的发丝,笑道,“你不差钱,我也不差钱,只要咱俩不违法乱纪把自己搞破产,应该不会为这个吵架。还有什么婆媳关系,岳婿关系,咱俩完全没这个烦恼。”
陆暮西握紧林度的手:“嗯,总结一下,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变成白头发的老头老太太。”
我们可以一直填满彼此独自扫地时絮絮叨叨的电视声,这样,就可以了。
————
进入社会的日子并不像学生时代想象得那么理想,隐形骚扰,pua,加班,甩锅,应有尽有。
一下班,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力。
谈起恋爱来也不像电视剧里那么丰富多彩,两人都忙,有时候是林度加班,有时候是陆暮西加班。
所以两人最多的约会就是吃饭,林度在做菜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一般陆暮西加班的时候,晚饭基本就是她开着车把人载到餐厅,吃完饭再把人载回家。
她加班时就好多了,陆暮西会买好菜,花式展现他“满汉全席”的手艺,最后跟香喷喷的饭菜一起等她回家。
怪不得古往今来男人们都沉溺温柔乡呢,这搁谁谁不迷糊。
今天又是林度加班的一天。
天已经黑了,她停好车,拎着钥匙慢慢往家走。
快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个熟悉的侧影。
陆暮西一头顺毛,穿着身松垮的居家服,蹲在地上,在逗弄一只小猫。
林度下意识放缓脚步,停在他斜后方。
可能因为太过放松了,陆暮西浑然不觉身后有人,甚至伸出手指在小猫脑袋上方画圈,逗得小猫晕头转向。他一边不亦乐乎地逗猫,一边虚情假意地叹气:“哎呀,你这么傻傻的,我怎么跟我女朋友说收养你的事儿啊。”
“我们之前也一起喂过一只小猫,她看着就比较聪明,叫小甜豆。但是她去……,你们猫界的阴曹地府叫啥来着,喵星是吧,她去那儿了。她去的时候我女朋友肯定难过死了,我到底要不要跟她说收养你的事儿啊……”
他就这么滔滔不绝地给猫倒起了苦水,俨然忘记刚刚说人家傻的事儿:“但我们还没养过猫唉。那会儿我们俩还是小孩,就跟你一样傻兮兮的,自己都忙不明白,别说带小动物回家养了。就那一周扣扣搜搜的半天假,小甜豆变成自闭症估计我们俩还苦哈哈做卷子呢。”
陆暮西自顾自陷入了自我挣扎:“但是吧,现在我们长大了,虽然依旧挺忙,但跟那抠搜的半天假比起来还是好多了。要不这样吧,等待会儿见到她,你听我指令,等我发完言,你就叫两声卖惨怎么样——”
“陆暮西你是不是傻,喵星那是猫界的天堂,跟阴曹地府都不是一个信仰体系的。”还没等他跟猫打完商量,林度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走上前去,匪夷所思道:“你跟它讲喵星什么的合适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暮西回身,看清来人,很快便反应过来,朝她一笑,顺水推舟道:“咱们养只猫吧,虽然看着傻了点。”
说完,他顺势一拍猫头:“傻猫,叫妈妈。”
两人本来也没指望那猫答应,因为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傻,但没想到那猫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后,竟然真细细喵了两声。
林度错愕:“你俩还真沟通明白了?”
陆暮西懵逼地看着自己的手,是下手重了还是这猫真听明白了?
思索了片刻,他选择相信后者——这猫绝对是大智若愚。
一人一猫就这么双眼布灵布灵,眼巴巴地盯着林度。
林度跟这俩僵持半响,最后默默拿起手机,翻看起还有哪家宠物店和兽医店还没关门。
看起来太傻了,得先洗洗,还得看看有没有生什么病,得去买点儿猫粮,还有它睡觉的地方……
等杂七杂八弄差不多,两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完饭,两人就看着小猫溜达来溜达去。
林度卧室里放着两个木雕,一个是陆暮西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另一个是她后来复刻的。
小猫好像对这两个木雕……或者是自己的同类很感兴趣,眼睛警惕又小心翼翼地盯着,想靠近,又不敢,只好保持着距离。
林度靠着门框,想起什么,问一旁的陆暮西:“哎,你记不记得,当年你说那个蝴蝶是你后面加上去的?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加,你还神秘兮兮地不说。你要是不回来,那是不是就成我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秘密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还记得吗?”
陆暮西靠在另一边,听了这话,淡淡笑了声:“不回来?不可能。”
“嗯?什么意思?”林度看他。
“其实我是听说你在泽苏定居才回来的,如果你在A市定居,或许我现在就在A市了。”他的语气随意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林度哑然半响,不可思议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一个十年前喜欢过的人?”
想要的都得到了,陆暮西可以当曾经那些不安都不存在,他懒散地扬眉道:“这很奇怪吗?”
林度认真点头:“奇怪,我上次见这种情况还是在电视剧里。”
陆暮西无所谓地笑道:“那当年汤林和突然去学画画你理解吗?”
“当然,那是他的……”林度想了想,认真道,“理想。”
她静了静,抬手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你该不会想说我是你的理想吧,这个我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陆暮西无奈瞥她一眼:“我是想说,人心里很多事儿啊就跟画画对汤林和一样,得不到就总惦记。但一般呢,其中有很多,惦记着惦记着,不是忘记了就是释怀了。能惦记到最后的那部分已经很少了,但那很小一部分中,还有很多,要么是心里想但没能力得到,要么就是有能力却不敢放弃某些东西,只能眼睁睁惦记着。这两种人,各自有各自的不得已,大多都差点运气。前者惦记的东西太重,能力跟难度无法匹配,后者在乎的东西太难抉择,权衡跟惦记无法两全。而我,就是最幸运的那一种。因为你喜欢我,因为我在哪里都不会活得太差,所以我同时拥有了得到的能力和轻松的抉择。我这么解释,你还觉得虚吗?”
林度第一次被逻辑绕懵圈,她艰难地理解了一下,正色道:“我觉得,你还是想说我是你的理想。”
陆暮西:“……”
说完,林度思绪突然跑了下:“‘××是我的理想’这个句式,如果叉叉是画画,是当律师当太空人,听起来就很高大上。但如果这个叉叉是个人,好像怎么听怎么low啊?”
陆暮西习惯了林度时不时的突然提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马跟上了她的脑回路,快到他自己反应过来都有点无奈。
“因为在呼吁独立的当今社会,理想如果是画画和当太空人,属于实现自我价值范畴。而如果理想是个人的话——”他举起手掌在空中一劈为二,“则一律被归为舔狗之列。”
“那你这样也算吧。”林度故意挤眉弄眼逗他,“千里迢迢为了个人回国,应该是被归为第二列的吧。”
“你不挑衅就不高兴是吧。”陆暮西揽着肩膀把人勾怀里,兴致勃勃分析起来,“舔狗这个概念呢,其实很难定义,毕竟很多勇敢追爱的人也容易被说是舔狗。我认为啊两者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对方是否喜欢自己。就比如,你喜欢我,所以我就不能归为第二类,懂吗?但追爱的人是处于一个获得喜欢的过程中,谁也说不好下一秒什么情况,万一对方下一秒就喜欢上了呢对吧?所以光这一点也很难作为判断依据。”
林度半倚着他,思考道:“所以你认为最为重要的其实是第二点,也就是自己的感受,对吗?”
“没错。”陆暮西轻快地打了一个响指,“归根结底,人都是以自我感受为中心的动物。如果在追爱过程中,你心里是高兴的,那就完全算在第一列。”
“合理。”林度赞同了这个说法,抬眼望向他,认真道,“所以你现在是高兴的,没有后悔回来是吗?”
陆暮西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皮,单手勾腰把人懒懒地拥在怀里:“从见到你的那一刻,一直很高兴来着。”
林度微笑着用双手搂住他的腰:“你还没说当年为什么非要加那只蝴蝶呢?”
“秘密。”
“陆暮西你幼不幼稚,怎么这么多年来还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
说着,林度就要松开手跟他眼神对峙,刚退了半步,又被人捞了回去。
陆暮西把下巴搭在她肩上,懒洋洋道:“说了是秘密。”
林度伸手掐他腰,威胁道:“你说不说。”
“秘密。”
“我跟你说,讲话总是讲一半的人下辈子会没舌头的。”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说了是秘密。”
“你说不说。”
“不说。”
“说不说。”
“不说。”
…………………
屋里灯光温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相互斗嘴说些没营养的话,一只小猫在陌生的领地乱窜。
在一日复一日细碎的低语里,猫和人就拥有了同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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