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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阿九是冯漆的“第一个名字”,他无父无母,是个流落街头,靠捡破烂维生的乞儿,阿九也不知道是同行的哪个乞儿取的名字了,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叫着顺口就这么叫了。

他和朱如若一起生活已经有一百余年,名字身份最迟十年要换一次,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都并不重要。

陈碗脱了身上的衣服,还好她里面穿了件类似于运动内衣的小背心,不至于坦胸漏乳,她将掺杂了朱如若灰烬的土壤用手扒到衣服里,旁边的冯漆俨然成了一尊石化的雕像,或者说是僵硬的尸体,陈碗将包裹了土壤的衣服递到他的的手里,“别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带她回家。”

冯漆好像才被点醒,双目无神地接过了那一捧土包,他百年的爱人,消失在了他的指缝间。

女人,男人,走兽飞禽,诞生之前都是母亲骨血的一部分,父母尚在,则有个空前硕大的子宫,和干瘪衰老的身体证明她们的来处。同样步入死亡后,运气好的还有棺木来阻止虫蛇的侵扰,运气不好的暴尸荒野,血肉几十天就能烂得不成人型,但骨头要花上更久的时间才能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如果再幸运一点,家族中或许还会有人长长久久地记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而她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几百年上千年的岁月,别说父母了,父母都已轮回几世,改头换面,这世上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活得那么长久记住你,连自己都记不住最初的名字。到最终尸骨都剩不下,只有一把谁也抓不住的灰烬。

“带她回家。”陈碗重复,“接下来的路,我要一个人走。”

她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山道,由于穿着实在有点不成体统,陈碗还是选择不走前门,而是在后门口远远地和黄衫女人搭话,她没哭,只是静静坐在小钟楼旁,看见陈碗来也没有多少惊喜之色。

“他差点因为你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单刀直入,脸色差得吓人。

女人在寺庙里待了几百年,没见过这么不成体统的穿搭,皱着眉转过了头去,“哥哥不应该来看我的。”

“如果他死了,我会把所有事都推在你的身上,连这座庙,我也会一起移平,劝你从现在开始就别做还能轮回转世的美梦了。”陈碗找了处地方坐下,表情冷淡地看着她。

有人引她入局,但如今的形势,不知道是否也在那人的料想之中。

“鬼是不会做梦的。”她说,“你也不是人,你会做梦吗?”

“当然会做梦了。”陈碗转过头,双眼死死地盯住她,“我做梦梦见将你扒皮拆骨,炖汤喝了。”

老实说,寺庙的后院是一片参天大树,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芽,照到陈碗头顶只剩那么一点了,她面色灰白,瞳孔无神,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是很唬人的,只是不知道陈碗哪个字戳中了她的笑点,她低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堪堪几百年,就将我们所有人都忘了吗?”

陈碗一愣,刚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女人夜莺一般婉转动听,又阴暗诡异的声音响起,“奉湖,你怎么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忘了呢?”

同一天再次听见这个名字,陈碗维持住了基本的镇定,只是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甚至好言相劝,女人都不搭理她了,她甚至转过了头去。

陈碗还要逼问,但后院已经来了人,为了避免被人当成暴露狂和对空气说话的神经病,陈碗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不是因为身上的衣服不足以御寒,而是她像是□□地裸,露在所有人面前。

陈碗自己都记不住的名字,这么多年就藏在某本笔记的夹缝里,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女鬼记忆里。他们仿佛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知道世上的一切,“奉湖”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奉湖”自己,却一无所知。

她甚至觉得浣沙将她的名字写在笔记里的目的并不单纯,奉湖只在她短暂的人生中被使用过,从冰冷的雪地里面醒过来,再也感觉不到致死的饥饿与寒冷后,她甚至不敢提起这个名字,生怕其会招来厄运。

即使在陈碗想不起来的岁月中,她真的来过古哀山这个只剩鸟会拉屎的鬼地方,她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还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了其他人。

究竟是有心之人在算计她,还是她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陈碗走到了朱如若消散的地方,冯漆已经不见了。

她呆立了一会,就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人步伐很快,离近之后就更快了。

裴化云隔着一段距离,老远地就看见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陈碗,气血上涌,脑瓜子嗡嗡的,一边走一边脱外套,几乎是扑过来,将陈碗裹在了衣服里。

“你怎么来了?”

“你衣服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问了。

裴化云低头时,看见了她胸口隐隐约约的缝线。

“小朱走了。”陈碗仿佛独自行走在冰面上的旅人,一时不察踩到了破碎的冰渣,掉进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里,无法喘息之时,旅人抓住了一块悬浮在海面上的冰山。

裴化云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笑了起来,“走去哪里了,她刚刚还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个皮包,说晚上有大用处。”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因为怀里的陈碗几乎站不住了。

“像浣沙一样走了吗?”他轻声问。

陈碗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她想哭,但泪腺里只有干涸的血。

走了,去了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她还没有空替朱如若或者冯漆悲伤,林间又响起了脚步声,而裴化云浑然不觉,在这边神神秘秘的“磨镜人”中,他与朱如若的关系稍微好一些,起码她看向裴化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块肉。

陈碗整个人都怔住了。

人的脚步声基本由人的体型大小和身体状况决定,短期内,人的脚步声是不会发生特别大的变化的。

环绕在两人周围的,就是陈碗熟悉的脚步声。

他作息很准时,晚上也没有起夜的习惯,脚步声很轻,不会吵到别人,也不至于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他会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吸收清晨的清闲空气,顺便借助不知道是哪任租客留下来的粉色哑铃锻炼身体,再带着一点点的薄汗回到床边,也许是发呆,也许是观察着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人。

他的注视即使带着被生活反复打磨的些许戾气,也同样温柔。

陈碗抬头睁开眼睛,和裴化云对上了视线。

不是此时此刻抱着她的裴化云,而是数十米开外的另外一个裴化云。

他的穿着很眼熟,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外面套着一件透明雨衣,肩膀上还扛着一柄锄头。

那柄锄头,是他们刚到古哀山的那个下午,陈碗执着地认为他们能在山里挖到点什么东西才带上的。

仔细区别,两个裴化云还是有点不一样,那个远远站着,只知道旁观“自己”和陈碗抱在一起的有点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柄锄头的原因。

裴化云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地亲了亲她的发顶。

远处的裴化云表情更傻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并且他来得太晚了一些,还能从外套的间隙看见陈碗的内衣带子。整个人信仰崩塌,摇摇欲坠。

裴化云低头才看见陈碗的眼角渗出了一点血丝,慌忙擦去,“我们回去吧。”

她将视线从另外一个裴化云身上收回来,勉强着自己的身体维持基本功能,跟着裴化云走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她的腿脚就软了。

裴化云将她一把背在背后,而后不知道想起了猴年马月的事,“那年在雪地里,我应该把你带进别墅里的。”

他相当郑重地开口,“我很后悔。”

陈碗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有在裴化云车上装睡的零星记忆,她转移话题,“如果有天我就也像那样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裴化云语气平和,“你最初帮我,不就是带着自己的私心来的吗?你想要知道如何脱离这副躯壳已经很久了吧,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希望我能看着你安心地离开。我会替你安顿好李景,将后事安排好。然后祈祷你会在那条无人经过的路上等我。大概就是这样吧。”

“说得这么顺溜,是早就打好了腹稿?早就在等我这么问你了吧?”陈碗戳了戳他被打穿了洞的心脏,“既然小朱把东西送过来了,想不想知道我胸腔里装了什么。”

裴化云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陈碗的胸腔里面是空的,他是知道的,博物馆事件中,她被子弹近距离当胸穿过,铁打的心脏也要变成一滩烂泥了,况且在他家中的厕所角落里,他看见了人类内脏的残渣。

偶尔也能透过领口看见针脚细密的缝线,她胸口巨大的贯穿伤被人处理过。

裴化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皮包是这么个作用吗?”

“你希望我来帮你缝吗?”裴化云瞪圆了眼睛。

“你当然可以拒绝,楼上有一位真正的医生。”陈碗的声音阴恻恻的,“提前和你说好,非常的恐怖哦,姜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要吓尿了。”

“你太小瞧我了吧,我可是在法医工作间吃过无数顿饭的人,有时候碰到不完整的尸体,还要自己下手捞呢。”裴化云接着走,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姜薇还亲眼见到过尸山血海,饿殍无数呢,你那算得了什么。”陈碗无声叹气,犹豫了一会才说,“不然还是算了吧。”

“……”裴化云将人颠了颠,托得更高了点,“算什么算,你是真的不怕我给你翻脸。”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民宿,裴化云将人放下,冷着脸,“要我帮你解扣子吗?”

陈碗一脸无所谓,“那你就来呗。”

“……”裴化云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无耻的回答,但陈碗已经脱下了外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找来了剪刀和针线,但在解开她背后扣子时犯了难,这世上最精巧的东西,都在她的身上了。

陈碗单手解开,“行了吗,你要在我背上做实验吗?”

裴化云想维持住表情,但还是没忍住人的本能反应,他一边红着脸,一边暗叹自己的无耻,同时还带着无尽的疑惑和心疼。但有些事情,一瞬间也豁然开朗。

难怪陈碗看向自己胸口那道疤的时候,总是神情复杂。

裴化云的手很稳,他有基础的护理经验,但也绝对比不上专业的医护人员,他轻轻地剪开浣沙一针一针缝上的线,“不疼吗?”

陈碗面无表情,眼神放空,“特别疼。”

裴化云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带着扯下了一点线头,陈碗闭上了眼,蹙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是胸口的线还没有拆到五分之一,还有后背的,拆下之后还要将新的“皮囊”缝上去。

裴化云放下了剪刀,他手上带着消了毒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只能用胳膊肘捂着脸,声音哽咽,“我做不到。”

以他的水平,除了陈碗,今天无论是谁坐在这里,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用十五分钟完成所有的缝合工作。

但这是陈碗,她不仅怀揣着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还引诱他来揭开她多年流浪的真相。

她没有心,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心,就这么走在世间。

“我早说了你可以拒绝,现在拆了一半让我去找别人,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陈碗背靠在沙发上,阵痛过去之后,她看起来又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了。

裴化云依然捂着脸,“我没让你去找瞿植。”

陈碗皱眉,“瞿植是谁?”

裴化云实在管不了她比肩八十岁老太的记忆力,“我只是要缓一缓。”

“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缓?”陈碗轻轻笑了一声,“你继续吧,我给你说点事。”

裴化云眼眶红红的,他昨晚上就莫名地掉了几滴眼泪,这会儿下眼睑肿得像糜烂的水蜜桃。

他重新握紧了剪刀,“我就知道你有事要说,这一次决定要瞒着我多少。”

陈碗一愣,她原本心里都规划好了,究竟哪些能说,哪些要烂在肚子里,听见裴化云的话,她才意识到,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在胸前的皮囊拆除之前,陈碗将山上的遭遇讲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的怀疑。

裴化云沉默地听着,忽然来了一句,“可以完全拿下来了。”

“嗯,看看里面有什么吧。”陈碗说,语气平和,“是我自己拿,还是你来?”

裴化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来吧。”

他彻底掀开了整块皮,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大块金条。

“……”究竟谁会把金条放在胸腔里,究竟谁会把自己的胸腔打造成一个杂物间。

“行走在世上,脸皮和尊严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钱,况且金条相当保值。浣沙也觉得放点有重量的东西更好,身体会更平衡。”陈碗有理有据地解释。

裴化云接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折叠过几次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些证件,大概是磨镜人给她随时跑路用的,上面的名字裴化云没有听陈碗提起过,她自己大概都记不太清楚。

“你那个‘文雅玄’的身份不用了吗?怎么这么着急换?”他问。

“没换,磨镜人一般都是提供两份,钱也是给两份。如果突然遭遇了意外,起码有个保障,留足了时间给你联系磨镜人善后。”陈碗解释,“里面还有东西吗?”

“和真的似的。”裴化云翻看着文件。

“本来就是真的。”陈碗回答。

裴化云最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包,钱包大小,里面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和几沓现金,其中还夹杂着一张李景一年前的证件照。

裴化云看着“啧啧”感慨了几声。

手包的最里层被拉链锁上,但里层有个小小的鼓起。

裴化云摸出来了一枚由透明塑料袋装着的子弹。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胸前的那枚,才意识到曾经给他带来阴影的那场灾难,他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陈碗也愣住了,辩解道,“那不是我放的,是浣沙整理东西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

她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本来只是想借重新修补皮囊,接机吓唬一下裴化云的。

裴化云盯着那枚子弹看了许久才说,“它在我身体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

而在陈碗的胸腔里存放了一年。

“打住。”陈碗害臊,好在她是个死人,不会脸红心跳,“刚刚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在进山的时候就丢了一魂,现在都还在山上打转呢,你就没想过自己一直以来的愚蠢行为是因为你现在魂魄不全吗?”

“我很聪明,也很清醒。至于那个魂魄,他不在,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爱回来不回来。”裴化云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子弹留了下来,没有放回手包里,“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是冲动之举,上山之前我就想得很明白了。否则我既不喜欢你,也不信任你,为什么要跟着你上山,过这种有一天每一天,枕戈待旦的日子,难道只是因为你漂亮吗?”

陈碗一愣,哑口无言。

裴化云动作很快,将皮包的外层剪了下来,修成了合适的大小,“你还有什么要放进去的,有什么要拿出来的吗?”

她摇摇头,“为什么不把子弹放进去呢?”

“你不是说那是浣沙放的吗?既然并不出自于你的本愿,那就算了。”裴化云垂眸,随手将子弹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认认真真地缝了起来,他甚至带上了八百年都不见得戴一次的眼镜,因为想对上洞口周围皮肤的那些孔洞,以免造成更大的伤口和疼痛。

陈碗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胸口的处理完,还有后背略小一些的洞窟,她趴在了床上,裴化云甚至贴心地为她盖了被子,她昏昏欲睡,昨晚本就折腾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才相拥而眠睡了一小会。

但因为疼痛还是一直无法进入睡梦,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化云说话,“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裴化云的动作很小心,一直抬着的胳膊肘都没有松动一下,大方承认,“是我算计了你,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不是这么说的吗?”

陈碗神情古怪地瞪他一眼,“我说的是古哀山的事。”

裴化云沉默不语。

“我记忆中,别说来过这个地方,我根本从来没听过这个小地方,更对山顶的那个小鬼有什么印象。”陈碗叹气,忽略了裴化云的小心机,“是沈石做的吗?他大可把我们两个打包送去死,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们一顿。即使在你家里的时候,他下手也没有多少犹豫,只是想给你一个痛快。”

“沈石……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话语轻轻的,已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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