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在这悬崖绝壁之间。
应长临的意识沉入了无尽黑暗之前,他只听见——
长临,再见。
睡梦之中,他回到了好几个月之前。
燕城并非四季分明,它的春天也像秋天一样,阴雨绵绵。
对于常人来说,至多是出行麻烦些。
可对他来说,这样的天气哪哪都不舒服。
偏偏身体好的时候,他又应下了学校里的比赛,现在时间临近,也找不到人替换。
只能自己撑着身体回学校去处理数据,可人到傍晚都还在医院里,一直耽误到晚上,路灯都亮起来了,才姗姗来迟。
他打着柄伞,推开实验楼底下的玻璃门。
推门的动作太快,闯进去的时候,伞上的雨水迸溅在正准备出去的人脸上。
应长临心中一惊,夜晚的实验楼里,只有走廊上的幽光,微弱的光线不足以支撑他,看清对方的神情。
他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对方的衬衣,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对不起,你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柏祟没有说话,却只将他手里的纸巾截到自己手中,冷漠的眼神在应长临身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应长临怀疑对方是要记下自己的特征去画肖像,通缉他恶意用雨水溅别人衣服的时候,才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推门而去。
他没有索要赔偿。
应长临的视线落在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怪人。
他赶到实验室里,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份文件,他想看看是谁不小心落在自己桌子上。
可封面上赫然用钢笔写着他的名字,他怀着好奇的心思,将文件打开了,里面写的东西赫然就是他需要做的那份数据。
他默默将资料上写的东西读了一遍。
做这份资料的人,专业知识比他强很多,语言清晰明了,比自己爱说车轱辘话的资料看起来舒服多了。
他再次翻到扉页,通过上面的字迹去回想是谁写的,笔锋刚劲有力,思来想去,就只有教授的得意门生了——
也就是刚刚被他用雨水淋了一脸,准备回去画肖像通缉自己的人。
应长临被幽蓝色的屏幕光照了一脸,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两下,最终停在申请界面上,顿住了。
他犹豫片刻,将好友申请发了出去。
远处,坐在的士车上,正在离这座实验楼远处的人,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对这些人的靠谱程度没抱希望,自己把工作包圆的行为,让人为此开始思考。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落在疲倦的眉眼上,闭着眼睛靠在车门上小憩的他,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
手机在兜里亮了,屏幕光透过单薄的布料,没有解锁的屏幕上,有一条消息提示——
【你好“小山emoji.”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梦境在此处戛然而止。
意识重新接管这具身体。
刺鼻的消毒水味领先一切涌入他肺中,他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身体轻飘飘的,身体里的痛楚要将灵魂撕开,他恍惚地看着周围。
“快去叫医生,人醒了!”
张佳慧扶着应长临的背,让他坐起身来。
他转了转视线,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脸上戴着的氧气面罩,动了动手,手背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低头看见苍白的手背上扎着的留置针。
应长临环顾四周。
张佳慧见他的视线在房间中来回搜寻,知道他在找谁,但还是装作没有看懂。
揽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说:“爸爸去叫医生了,他马上就过来了,别怕。”
应长临摇摇头,垂下眼睑。
医生推着仪器从门外鱼贯而入,仔仔细细对他检查,应长临全程都没有说话。
应川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发火,显而易见的手足无措。
他咳嗽一声:“他昏迷了一周,你们好好检查,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提要求。”
应家是这所特殊的私人医院的持有者,他作为家长,自然没人不买他的面子,他又将视线投向张佳慧,得到了一记白眼。
应长临在医院里昏迷了很久,即使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医生也不可能马上就让他出院。
两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等你察觉到时候,秋天已经悄无声息的过了。
今年温度降得特别早,一夜之间,气温骤降,早上从水龙头流出的水冻得人手发红,就这样又住了三四天,医生才松口可以回家,但也要静养。
他出院的那天。
洋洋洒洒下了好大一场雪。
雪花从天空飘扬着的落下来,在他面前不断打着旋,他伸手,雪花落在他掌中,融化之后,连水痕也没留下,便消散无踪。
他攥了攥空荡荡的掌心,收回手,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冷,今年的冬格外的冷。
车内的空调也没有驱散那附着在身上的寒意。
他侧着头注视着路上的街景,发觉和自己平时回去的地方截然不同,停滞的思绪,在这一刻才慢慢转动起来。
“云崖小区。”
气氛压抑的车内,突然冒出了他的声音,很久没有出声的嗓子,暗哑得可怕,报出这个地名后,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先回家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张佳慧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他要去哪里,人都死了,魂飞魄散,还回去做什么,她忧心忡忡地劝阻。
应长临没有说话,他只愣愣地盯着自己脚下踩着的脚垫。
张佳慧心一软,点了点头。
司机透过后视镜接收到信号,一转方向盘,向着他说的地方驶去。
汽车停在楼下。
应长临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自己下了车,细密的雪花在地上铺了厚厚得一层,他单薄的身影穿行其间,看起来摇摇欲坠。
透过摇下的车窗,张佳慧做最后的努力道:“妈妈陪你上去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就老宅去好不好,平时照顾你的阿姨也在家里面等你。”
应长临站在玻璃门旁,回头,摇了摇头。
他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他站在门口。
张佳慧被窗外吹进来的寒风冻得一哆嗦,“快上楼去,不要在下面站着了,晚上睡觉记得开空调。”
他点点头。
汽车渐渐远去,张佳慧坐在车内,她看着车内昂贵的配饰,有些迷惘地问:“我是不是错了,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他身上的,不然他怎么孤独,也不至于谈个恋爱就这样了……”
司机摸不清楚她的心思,没有接话。
……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私人物品早就被交还给他了,在兜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钥匙。
家里面空荡得让人害怕,甚至能够听见运动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小猫也被人接走了。
就像这个家的最后一点生机都被夺去了。
不——
他的视线落向玄关处。
那盆两个月前就因为他的疏忽濒临死亡的猫草,又一次因为他变得枯黄,但巧合的是,每次都在枯萎之前被人发现。
应长临将水壶里发臭的水倒掉,换上新的,水滴淅淅沥沥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之中。
他顺着楼梯往上,推开杂物间的门,房间之内的一切都崭新如初,之前被打碎的玻璃杯,也被人买了个相似的将那空格补上。
他的视线掠过放置玻璃杯的地上,蹲下身将自己放在这里的箱子搬回卧室里,反正现在他又不需要顾忌顾忌任何人。
笨重的箱子,对健康状态下的他来说尚算吃力,更何况现在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身体连大病初愈都比不上的人呢?木箱在地上拖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坐在床边,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
他还有什么没做——
应长临盯着窗户,尝试唤醒濒临停滞的思维,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向着书房里去,就像每一对情侣互表忠心会做的一样,保险柜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保险柜门应声而开。
现金、存折、房产地契,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堆在这里,他拉开最下面的格子,取出那份财产转让书,握着文件的指节泛白。
还好——
他还能握住这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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