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赫赫威名的骠骑大将军也只不过是一个爹娘早死的孤儿罢了。
奚烈的爹是正一品的镇国大将军，对大周国朝可是有着赫赫战功的。不仅如此，奚家是开国功臣，历代家主一直是守国门的武将，是真正的簪缨世胄。
奚烈得以年纪轻轻封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卓越战功，其实，奚家人也一直是武将中官衔极高的存在。
很可惜，在奚烈七岁的时候，镇国大将军死于戎人战役，半生沙场征战，身体变得极差，就这样死在了壮年。
先帝念其大功，允许年幼的奚烈进宫学习，这皇家私塾，也给他上了个遍。
至于奚烈的娘么，她身子骨不好，也算是江南一带的名门闺秀，兴许是吃不惯北地的风雪，在奚烈更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半夜。沈酌雅收回心思，又不知道明天会行宫，怎么解释她和奚烈了……到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民风开放，但是礼法不可越，反正是奚烈受伤，她只是刚好碰到，大发慈悲救了他一把……
民风开放，又是民风开放，沈酌雅唾弃自己一声，她用这借口安慰自己都不知用多少次了。
终究是抵不住困意来袭，沈酌雅昏睡过去。
烛火昏暗不分，风雪交加。
天蒙蒙亮，奚烈准时清醒过来。看了洞口外一点灰色天空，平时他都会在这个时间起来练剑。
沈酌雅还睡的安稳，烛火早灭了，冷风嗖嗖地吹，奚烈也有点受不住。
“醒来罢。”
过了一会，奚烈把沈酌雅叫醒。
他们无言，把大氅归还奚烈，他们马不停蹄地回程。
天知道，当行宫出现在他们俩视野的时候，沈酌雅居然想热泪盈眶。
看得出来，大家对他们俩归来松了口气，奚烈替她解释了他们俩一道的原因，姬宸重新清点了奚烈的猎物，自然也给他封了赏。
沈酌雅无功而归，悻悻然准备回房休息。今日无她的事了，不知为何，姬宸的目光总在她和奚烈之间流转，高深莫测。
沈酌雅无心注意，更何况天子脾气古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好不要把她当成奚烈的相好。
毕竟奚烈身边的一名看起来和他很熟的年轻武将，已经露出了一种了然于心的表情。
心累。
沈酌雅感觉脑子快要被榨干了。
那种表情，是解释了也不会听的感觉。
……
天气无风无雪，姬宸正在批最新的奏折，突然，御前太监来报。
听完，他眉头舒展了一些。
“嗯，赏百金。”
后宫来报，他的皇长子诞生。
“……陛下，宋美人……是难产而死。”太监李风连忙把话说完。
姬宸皱了皱眉。
宋美人……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是一个宠幸没几次的妃嫔，即便是有孕，他也没怎么过问，只不过补品赏赐一样不落。
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姬宸面无表情，“宋美人诞皇长子有功，追封夫人，谥号……”
呵呵，谥号？
一般来说，谥号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生平。但是宋美人……
姬宸略略一顿，印象里似乎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
“谥号，静仪。”
至于皇长子么，姬宸漫不经心地重新看想奏折，心下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帮老臣子终于不会拿他的子嗣说事了。
说到底，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呢。姬宸虽然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但此时也有些为人父的欣喜。
有，但不多。
晚上，天子设宴，晚宴摆在猎场，一时间，火堆燃烧明亮，风声微动。
沈酌雅也得令位列其中，她对面就是贺明薇。这位贺家娘子，也长得一副闭月羞花之貌，五官明艳大气，是少有的英气长相。
奚烈作为在场最高官职的那一位，自然是坐在天子下右侧第一位。晚宴一片和乐，其中不乏将士们彼此敬酒大笑，就连天子，也带有几分淡笑，心情颇好之势。
“你和那永安侯之女，是什么关系啊？”
奚烈下侧的尉迟琛喝了酒，眼神已经是迷离许多。
“要我说多少次，沈小姐不过恰巧碰见我，不忍看我一个人濒死于熊下，天黑在山洞休息一夜。”
奚烈不耐烦地看着这人傻嘿嘿的笑容，心想这尉迟琛真是闲的没事做。
“这样啊，我还以为慎之你终于开窍了呢，话说永安侯女也是冠绝芳华啊，你怎就没半分心动。”尉迟琛就着小菜酌饮。
奚烈仍蹙眉，却在想要转头骂人的时候，也看见了下坐的沈酌雅。
她的位置稍后些，离她挺远的，模糊见，到是低头的侧脸十分白皙动人。
无半分动心？
奚烈呼气，手放在心口出，只觉得胸腔砰砰跳动。
这感觉，太奇怪了些。
不应该是这样吧。
奚烈移开视线，觉得无礼，也看见了离他不远的楚靳。
这厮双眼无神地喝酒，似乎是郁气难消。
这么一来，他忍不住想起那些关于沈酌雅和楚靳的传闻……
平淮世子和永安侯千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平淮世子最听永安侯千金的话啦，简直是她的小尾巴……
永安侯千金自幼聪慧，才情横溢，六岁就能自主解开九连环……
平淮世子和永安侯千金说不定还会喜结连理呢……
“别喝了，你这个酒鬼。”
奚烈冷眼看那醉醺醺的尉迟琛，脸上嫌弃之色愈发明显。
“怎的？”
尉迟琛看他不爽的表情，没忍住哈哈大笑。
“你莫不是真喜欢上永安侯女吧，被我说中了？”
“怎么可能？不过几面之缘！”奚烈握紧了酒杯，很敷衍地反驳道。
他觉得，尉迟琛真是太多废话了！
“昨日你们也算同生共死啦。”尉迟琛摆摆手。
“我自会报答她的相救。”
奚烈又冷冰冰回答。
“别说啦，你长这么大，见过几次女人啊？你怎么会理解这种感觉。”尉迟琛笑话他，“要不是看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有龙阳之好了。”
奚烈不想理这个没下限的人。
“那你说说，平淮世子和沈小姐的事情。”
过了一会，才饮满一杯酒，尉迟琛就听见奚烈的声音。
“这两人，还真是京中一段佳话啊。平淮王和永安侯交情不错，这世子楚靳和沈酌雅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沈酌雅是很聪慧呢，饱读诗书，但是楚靳就稍稍逊色……”
“不对，你什么时候也对京中这些风花雪月感兴趣了？”
尉迟琛反应过来，然后又是不怀好意的傻笑。
奚烈睨他一眼，“我就想听点八卦，继续讲啊。”
“还有什么好讲的，都说他们俩绝配呗，青梅竹马，世子侯女，想不出更配的了。”
尉迟琛不以为然地满上了一壶酒。
但是……
奚烈记得很清楚，明明那次年关宫宴，沈酌雅明确地拒绝了楚靳的求娶。
看来世人说的也没那么准啊，至少至少楚靳单相思……
奚烈心跳加快。
“喂，你不是，真的喜欢上沈酌雅了吧？她可是未来的平淮世子妃，甚至是平淮王妃！”
尉迟琛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惊恐道。
奚烈收回思绪。
“少胡扯，我没有那龌龊的心思，不过是朋友罢了，再说了，她和世子八字没一撇，少传了。”
尉迟琛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呀，就是迟钝。”
奚烈却不再顾他，也不看谁，只听着其他武将们粗犷的大笑和喝酒划拳，莫名想念了北地的风沙和军营。
这次回京，他会待上好长一段时间。
更何况，他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听说天子爱当媒人，刚刚给永安侯嫡子赐婚了呢。
再回想起以前陛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娶谁不是娶？他一心为国，只等着把戎人打得灭族，对大周国朝再无威胁，让大周百姓永远安居乐业。
他在风沙里厮杀长大，从未想过未来妻子会是什么样，他无所谓是谁。
不过现在不是这么想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奚烈就是突然间觉得，这等人生大事，还是要自己好好考虑的才是。
说起来，沈酌雅倒是觉得不对劲，因为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抬头，看见对面的贺家娘子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沈酌雅有点尴尬，毕竟突然发现别人盯着自己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好吗。
她举起杯，朝贺明薇微微颔首。
贺明薇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沈酌雅会回敬她一杯。
宴会过后，凉风习习，大家纷纷散去。
沈酌雅走了没多久，身后的身影就追了上来。
果然是贺明薇。
虽然她们并不熟，而沈酌雅也想不到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沈家小姐，我是贺明薇。”
贺明薇很直接，“我们交个朋友吧。”
这是哪一出？
沈酌雅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啊……”
“你应该记不得我了吧？”贺明薇快速地说，
“小时候我和你，还一起骑过马呢。”
“你小时候反倒骑术很好。”
沈酌雅，心想你到底是哪号的人，说的这么逼真，但是就是真的想不起来。
也许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孩。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吧，我已经记得不甚清了。”沈酌雅是这么回答的。
贺明薇微微滞了一下，“阿雅，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你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听说你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也去了南地。”
那倒是真的，沈酌雅也记得几年前自己生了一场大病。
于是乎，沈酌雅决定认回这个“朋友”，毕竟她虽然沉稳温和，交际也还不错，但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知心好友。
“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避了平淮王世子的婚事？”贺明薇倒是直抒其意，神色颇有不快，
“平淮王与我爹谈过此事，我知道你和世子是青梅竹马，莫逆之交，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婚事说到我头上来了。”
沈酌雅笑容差点一裂。
这简直……
也难怪，平淮王确实准备为楚靳议婚了。最近京中很是热闹这件事，沈酌雅也听到了风声。
不过，也有很多人认为，她沈酌雅才是那个平淮世子妃。
据说，平淮王找了很多贵女，楚靳都不满意。
然后就有人说，世子这是非沈酌雅不娶啦。
自然而然，身为勇武侯的爱女，贺明薇也受到了平淮王的“骚扰”。
“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酌雅弯弯嘴角，“依我看，其实长怀挺不错的，要不贺娘子你就嫁了吧，那可是平淮世子。”
贺明薇眉头紧锁，“你真真是病傻了，为何要叫我贺娘子这样生疏的称呼。再说了，楚长怀是不错，你怎么不嫁了？”
“我和长怀，只是一般朋友罢了。”沈酌雅眨了眨眼。
“真是恐怖。”
贺明薇叹了一口气。
“半月后就是嘉定公主的生辰，这次京中有得热闹了。”
沈酌雅细细一算，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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