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上天安排的重逢,那凌歌倒不避讳。
一个星期后她就在录制现场看见梁冕了。他穿着精致的灰色西装,踩着高级定制的皮鞋,手上永远戴着不重样的腕表,就算凌歌现在也猜不出牌子,因为那都是私人定制,只会在腕表的后面特意镌刻出整个家族的名字,和柏郁是一样的。
“From Brown”
人一旦到了某个阶层或经济实力之后,真的会有把年龄冻住的魔法。凌歌看他,冷冷地看他,怎么看都没变。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面,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手起刀落之间都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再见到梁冕的这一刻,凌歌终于知道柏郁的变化之处在哪儿了。他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像梁冕这样的人。
整个科创大赛的综艺围绕着五支核心队伍进行,节目组给了他们五个命题,让他们围绕着相同的中心分别进行2v2的对决。
综艺刚一放出路透,梁冕就被拉上了热搜。
这件事情还是张笑来告诉凌歌的,她还没来得及刷微博,这个助理倒是比她网速快,两人都知道这位大佬,张笑不合时宜地想起当年,“我去!凌歌,我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你以前去的那家公司吗?!没想到这样也能碰上,真是有缘。”
当年凌歌进了一个最有实力的科技公司,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在那里越混越光辉,直至出人头地。就连谢久莹都说出了以后还要仰仗凌歌这类似的话,可见当时的她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前程似锦。
没有人想过凌歌会突如其然地辞职,更没人知道这其中缘由。张笑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然脱胎换骨。
过往被重提,凌歌的表现依然没让她自己失望,她不慌不乱,沉稳而收敛,“这么一想,确实是有点缘分在的。”
梁冕于她而言,是真正的过往,凌歌对此坦然。所以在接到那人的邀约时,她没有丝毫的惊讶、怯懦或者逃避。
两人会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餐厅,某栋大厦的顶楼。
也许是相同的场景唤醒了人的记忆,本来不痛不痒的凌歌在踏入这栋大厦的时候也产生了一点异样。
她感到怀念。
梁冕给她点了曾经相同的菜肴,同样是贴心地为她打点好一切,而如今的兴致更是好到点了几首乐曲添雅致。
凌歌不是什么在艺术上追求高雅的人,她品不出曲子的味道,但她也没拒绝梁冕,两人在这点上从来都是默契的——一个从来不问,一个从来不说。都受着,便都折磨。
梁冕一开口就把凌歌捧得很高,那人混惯了商场,说话向来是这样。他举着酒杯示意,“大明星,好久不见。”
凌歌带着GM的黑色墨镜,足足遮住了半张脸,长发随意地披散,渐入初秋的她穿上了一件极其容易撞款的咖色风衣,好多人都向她投射出各色各样的目光。
这几年来,凌歌的气质更是拔上一层,大明星就是大明星。
她甚至都没取下墨镜,还是在对方说完话后才把墨镜往上抬的,——为了别住头发。她还刻意地凝视了梁冕一番,像是在仔细辨别着什么,随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这一切好运都是拜梁总所赐。”
梁冕把这句话视为耳中刺,聪明的人往往更会“捕风捉影”,梁冕已经通过凌歌这短短的一句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态度。
他无奈一笑,“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梁冕总是把话说得这么轻易,过去的事本来不应该再提,但他如今提便提了,这么随口轻易,凌歌无法接受。
“梁总你未免也太云淡风轻了吧,我根本不是生气,我那是恨。”
恨。人类最长久的情感。
凌歌每每回想起往事,都会觉得心如刀割,那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她不愿在体会第二次,当然如今算是渡劫成功了,凌歌也很少会想起当时。
梁冕没料到凌歌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更没想过凌歌连和他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耐性都没有,她撂完这句话就走人了,连句再见都不说。
柏郁和她有情,尚且都是这么不上不下的处境,凌歌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他坐下来扮演什么老友重逢的戏码,这太假,也是浪费各自的时间。
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闲人。
凌歌在拍摄这个综艺的期间报了一个表演培训班。是孙云英提前给她找好的一位老前辈,淡出观众视野很久了,能来教她估计是孙云英动用的个人资源,毕竟张百磊的名气可不小,凌歌虽然没说什么具体的话,但是心里还是很在意这次机会的。
孙云英对凌歌在事业上永远是全力以赴地支持。
凌歌有些时候觉得她俩的关系已经不能算作简简单单的演员与经纪人了,更像是战友,浴血奋战的时候总是为了胜利不顾及对方的死活,的确,红真的很重要。
正式开始培训前,凌歌还特地去拜访了一次老前辈。就在京都的二环内,这样的人每天不愁生计,就愁如何打发时间。凌歌完全不意外老前辈会在家里的花园亲自打理着一片花园,蓬头垢面的让凌歌还局促起来。她更局促、更惶惶不安的是在这院子里瞧见了柏郁。
人穿着简简单单的居家服,头发也没打理就垂落在眉上,睡眼稀松,没啥精神,但这样没有任何打扮痕迹的他反而年轻了不少。
前辈叫柏郁快回去换身衣服,没想到对方丝毫不避嫌,大剌剌地坐在客厅,也没个礼貌的招呼,就是瞥了一眼,说:“吕姨,这人我认识,老熟人了。”
被换做“吕姨”的人瞬间不可置信起来,指着客厅里剥桔子的柏郁问身边人,“你和那小子认识?”
凌歌不能说假话,也不能说太多,最后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老前辈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柏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她可能有点明白柏郁的意味了,配合着和凌歌说,“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前辈都这样发话了,凌歌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点下。
说来也奇怪,凌歌现在是越发不好定义她与柏郁的关系了,若即若离,是又不是,自从上次他送自己回来,两人因为一些现实的问题吵了一架之后,双方都再没联系过彼此。
这次见面着实是惊吓到了凌歌,不过仔细一想也并不奇怪。柏郁一直在这个圈内有人脉,他能认识谁都不奇怪。偌大的别墅内除了他们三人和一个阿姨之外再没有别人,凌歌坐着觉得空荡荡的,站着也觉得的空荡荡的。
也许是看出了对方的局促,柏郁居然主动伸手,向她递来了剥好的橘子。
凌歌的视线沿着他的臂膀一路向右,双眼相触的时候两人均是一愣。而后柏郁朝她挑了挑眉。
“谢谢。”凌歌顺手接过,疑惑萦绕在她身侧,她知道这显然已经不是她该知晓的范围,但她就是没忍住,她对柏郁的了解太少,抓着点蛛丝马迹她就巴不得知道更多,她承认在这点上她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柏郁听后双手一摊,靠在沙发后座,懒洋洋地回:“这很奇怪吗?这里是我的家啊。”
“你和......”
“你说的前辈?”柏郁直接打断了凌歌的话,他从来没有这么坦诚过,好像现在的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相比起凌歌而言,他才是那个愿意坦诚布公的人。
男人悠扬地转了个音调,听不出喜怒,“她......应该算我半个妈?”
“你......”
“亲妈死了,还有后妈。”
柏郁从没有对凌歌交待过这件事,当然这和他们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好像除了感情、金钱和当下以外什么都不说,以前的柏郁向来避讳,现在的他却可以直言不讳,甚至娓娓道来。
柏郁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嚼下咽之后就开始给凌歌讲:“那天吕焉然不是给你介绍说我是她表哥嘛,其实不是。我是他亲哥,同父异母的那种。”
“我妈和我爸毫无感情,领结婚证的时候都是两人抽出工作的空档去搞定的,”柏郁说到这里就笑了一下,凌歌觉得他笑得很苦,苦涩的像是那种闻到就要吐的中药。
“据说他们两人连真正见面的日子都不超过十次,这也是我听别人说的,毕竟他们混的是同一个圈子。他们的任务就是生下我,然后培养成想要的棋子,说好听点就是给我铺路,说难听点就是献祭。”
柏郁又指着那个女人,继续说:“她才是我爸真正爱的女人。在饭局里认识的,我爸本来没想掺合这行,结果后来直接给她投资了一部电影,认命她当女主角,之后就一直跟在我爸身边,养着。”
凌歌默不作声,她能感受到柏郁已经临近情绪边缘,此刻聆听是个好选择。
柏郁将头一仰,话也开始含糊起来,“我活了三十多年,活到我妈进了棺材才看我爸来看她那一次,还是在葬礼上作为死者亲属发言,说什么感谢前来吊唁的亲人朋友啊,说什么悲痛不已啊,你知道那个时候吧?”柏郁转头自顾自地问了凌歌一句。
“哦,忘记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走了。我当时直接冲了上去,拿起拳头就往我爸身上砸,没想到吧,活了快三十岁还这么不体面。”
“我还直接当众骂了他,很多年都没说过脏话了,”柏郁又笑一声,调侃的意味明显,“现在想来,还是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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