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宇星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梦里的男人正双目猩红，一脸狞笑地掐着他的脸，逼问他为什么要跟个叛徒似的帮着顾家说话。
脑门上被惊起一层细细的汗珠，顾宇星随手往脑袋上抹了一把，接着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
他吐了口气，懒散着接起电话：“喂？”
电话是表弟邱辞打来的，不过语气听起来不是太好：“宇星哥，是我，我……我要回趟沈家村，你要和我一块儿吗？”
“沈家村？”顾宇星皱着眉头翻了个侧卧的姿势，“邱辞你没事儿吧？神经了？我回那地方干什么啊？！”
“有件事儿要和你说一下，不过你得保持冷静，”邱辞顿了顿，“你爸他，出事儿了。”
邱辞说得很委婉。
沈巨华死了，喝酒喝死的。
说是夜里从家里的平台上摔了下去，早上被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
按道理从二楼的高度下去，本不该一命呜呼，但恰好沈巨华给楼下的菜地围了几圈围栏，摔下去的时候，一根带着钉子的木条正好戳进了他的后脑勺。
沈巨华自己给自己埋的祸患，自己把自己送上了西天。
“我妈开车来学校接我，你要是一起我们再拐去你公寓……”邱辞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顾宇星一把打断。
“我不去，”顾宇星对着电话，“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你得去，”顾芳站在房间中央，往空气中喷了一泵香水，人在香氛里头转了个身，“好歹是你爸，不就是小时候动手打过你吗？多少年了还没和解呢？”
“和解个屁，”顾宇星坐在床尾，漫无目的地点着手机屏幕，“反正我不去，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回学校，”顾芳看了眼儿子，“回你公寓也行啊，你上我这儿来干什么来了？”
“我周末。”顾宇星说。
“周末你拉倒，平时周末没见你回来，”顾芳坐回梳妆镜前，拿着把刷子在脸颊扫着，“都上我这待一整天了，也不怎么说话，其实挺难过的吧。”
“我没有。”
“行，你死鸭子嘴硬你不承认，”顾芳透过镜子反射，看着床尾的儿子，“别玩儿手机了啊，你听我的，得去，以前是他对不起你，但现在他死了，最后一面了。”
顾宇星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老妈：“你咋不去？”
“离婚都十年了，”老妈瞪了他一眼，“人二婚老婆还在呢，我去做什么！”
说罢，一把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个红包甩了过去：“我一见着沈家那帮人就头疼，几天吃不下饭，这里头有三千礼金，你赶着今晚大夜回去吧，好好给你爸送个终。”
顾宇星顿了顿，最终还是把那叠厚实的红包收了起来，又猛得捏住鼻子，“刚喷了什么啊，冲死了。”
“香水啊，不好闻吗？”老妈回到梳妆镜前拨弄着头发，“这我请私人调的，世上仅此一瓶。”
“私人调香，这一小瓶也不便宜吧？”顾宇星撇着嘴，看了顾芳一眼，“香精我那儿多啊，你要什么味儿的我给你弄，收个成本价就行。”
“你掉钱眼里了啊，又没多贵，”老妈啧了一声，“你那些工业香精留着自己慢慢霍霍吧！我要出门了。”
说完便拎着包急冲冲地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陈叔带我过去吗？”顾宇星冲着门口问。
顾芳看了眼儿子，又着急忙慌地折返回来，从钱包里掏出三百：“自己打个车吧，你陈叔下午还要和我去趟圩城。”
顾宇星看着老妈随意甩在床上的几张红色大钞：“用手机转我不成吗？”
“爱收不收，你自个儿手里又不是没钱！”顾芳回头，“我走了啊，你早点过去，别每次干什么事都卡着点儿！”
沈家村离市里不近，坐车过去得两个多小时。顾宇星这次听老妈的话早早出了门，不仅没卡点儿，甚至在天还没擦黑的时候就到达了目的地。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后悔了，因为还不如卡着点过来。
他凭着记忆拐进一条巷子，最后右转路过一家大门敞开的屋子时，里面的村民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这村子里没几个人认识他。除了沈家的那帮亲戚，还有沈巨华现任妻女——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也没个上来招呼他的人。
顾宇星进了前厅，紧挨着厅门的地方放了张桌子，旁边坐着个老头，他手底下是记录礼金的帐本。
“名字，”老头指着桌上的马克笔，“你这个红包不写名字，丢了麻烦。”
顾宇星一笔一画往上红包上写着，这笔出水还不怎么流畅，三个字写得磕磕巴巴的。
老头接过红包，透过老花眼镜打量着他：“顾宇星？”
顾宇星朝他点了点头。
“不去看看你爸啊？”老头问。
顾宇星随着老头的目光朝棺材的方向看了过去。
老头的意思是现在棺材板儿还没封，你要想你爸了，就抓紧过去看看。
顾宇星把视线收了回来，也没再继续往灵堂去，又把脚步迈向了院门。
“人呢？”顾宇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实在无聊给邱辞打了通语音电话，“我都到了，你快点儿。”
“马上马上，”邱辞在电话那头说，“等我一会儿！”
亲爱的表弟是他在沈家村此刻唯一的人脉！
邱辞唯一的活动是领着顾宇星在村里瞎转。
沈家村变化不大，但是有个古迹被人为恶意破坏了。
“你说修这玩意可行吗？”邱辞指着右侧的一个亭子，“谁没事上祠堂里头乘凉啊？”
顾宇星看着被魔改成村民娱乐健身广场的祠堂遗址，右侧修了座凉亭，里头堆着一排枯树残枝。
一阵风刮过，枯树残枝上的黑色叶子跟着落到了地面上，然后在地面上胡乱卷着。
顾宇星低头用脚踩住一片叶子，再抬起脚，一团黑色的碎片很快也随风飘散了。
风没停，他和邱辞都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
顾宇星对这个宗祠的印象还算深刻，因为小时候他和邱辞经常偷偷溜进去玩儿。
当年他爷爷还总念叨一句“五路三进五开间”。
以前听不懂，现在看着这个遗址，五开间一下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从这儿上二楼，你记得吗？”邱辞指着一节台阶说，“唉，真是可惜了。”
“怎么就起火了啊？”顾宇星问。
“不清楚，我也是听我妈说的，”邱辞看了眼四周，突然捂着嘴放低了声音，“听说是挨着祠堂边上的那家，他们家有个傻子，半夜掏了个洞往里面丢火柴，直接烧毁了。”
“那人最后咋样了？”顾宇星问。
“肯定进去了呗，”邱辞看着他，“你这么关心这事儿干嘛？”
“没有，我就好奇啊，”顾宇星顿了顿，“你说，沈思妍长大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邱辞满脸震惊地盯着他：“我靠，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欢她啊。”
晚上七点，沈巨华的大夜仪式在一声炸开的爆竹声里正式开始了。
按照传统，死者大夜，全村人都要来棺前敬酒跪拜，好让棺里的人放下世间挂念，及时上路。
顾宇星是沈巨华的长子，也是最先完成跪拜流程的，然后就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安排到棺材旁边看引路灯。
所谓引路灯，其实就是往一个小碟子里倒了些油，油里浸着一根点燃了的粗棉线。
“这灯可不能灭啊！”老人语重心长地说，“不然你爸看不见路，就没法儿重新投胎了！”
棉线燃烧的火光在顾宇星脸上投出斑驳的影子。他盯着火苗，越来越困，中途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边上的大妈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顾宇星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经有好些年没回过沈家村的老房子了。虽然明面上他还是沈巨华的儿子，但这栋房子里，属于他的印记早就不剩多少了。
顾宇星目光四处游走，最后落在对面墙的钟上，距离时钟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挂着一个老式相框，相框中间放着沈巨华和小孩子的合照。
照片中沈巨华把孩子护在怀里，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这和他记忆中，满手是血，边掐自己脸边骂自己是叛徒的沈巨华完全不像同个人。
完全的割裂。
屋里的哀乐声带着低沉的鼓声，每敲击一下，顾宇星的心就跟着嗡一下，不知道是烦躁还是沉闷，越是坐着越不舒服。
棺前的几个沈家亲戚还有沈巨华的二婚老婆崔淑仪悲痛欲绝。尤其是崔淑仪，她扑在棺材前唱哀，嘴里念着含糊不清的词顾宇星没能听懂几个。
顾宇星和旁边的大妈打了个招呼，说想出去透透气，然后从拥挤的前厅走了出去。
还有五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乡下的温度似乎比城里要再低些。
顾宇星把手插进口袋，这会儿挺想给老妈发条消息的。只是还没等他把手机掏出来，丧服的一角却被一股力量轻轻拽住了。
他皱着眉低下头，和他戴着同款白色三角帽的小孩站在他腿边，小孩缓缓抬起头。
“沈思妍？”顾宇星看着她，“你出来做什么？”
女孩子没说话，把手贴在顾宇星的裤子口袋上。
“和你熟吗？手就搭上来了？”顾宇星撇嘴，衔着小孩的袖口，把这双小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了。
这是沈巨华再婚后生的女儿，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相框里的，被沈巨华揽在怀里的幸福小孩儿。
不过可惜了，幸福又有什么用？
顾宇星瞥了她一眼。
是个精神病，听说是智力障碍。
不就个智障？
直至今日，顾宇星只见过她本人两回，第一回是她还抱在手上的时候，第二回就是今天。
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智障妹妹没什么感情，更不想搭理她。
顾宇星朝旁边迈了一小步，沈思妍也跟着迈了一小步。
顾宇星换了大步又迈了一腿，结果沈思妍还是跟着也迈了一大步。
这孩子甩不掉了？？？
沈思妍的长相随她妈，双眼皮褶子很深，显得眼睛特别大。
尽管对这款长相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承认，沈思妍就那么抬头看着人的时候，眼神特无辜。
“别这么看着我。”顾宇星扯了扯她头上的白色丧帽。
沈思妍歪着头躲开了，只见她皱起鼻子，用鼻子往外呼着气。
顾宇星连忙把身体往后仰了仰，结果看见她把被扯歪的帽子重新扯正了之后，啪啪啪隔着他的裤子口袋又拍了三下。
“靠！我还以为你要打喷嚏，半天蹦不出一个屁，”顾宇星摸了摸兜，“要干嘛？”
好嘛，这兜里有个手机。
“想玩手机？”顾宇星双手插兜，“今天你还有心情玩手机？”
是不是不知道你爸死了？死得特别惨，你居然还想着玩儿呢？
顾宇星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蹲了下来：“沈思妍，你知道么？你比我更像个叛徒，真该让你那个爸好好看看。”
沈思妍一看就听不懂，眼睛还闪亮亮的，就在她的手在他肚子附近快要拍下去的时候，顾宇星掂着脚尖往后退了一小步。
“唉！有点儿分寸行吗！”顾宇星衔着沈思妍的袖子，“男女有别能理解吗？别薅着人就乱摸。”
沈思妍又皱着鼻子往外呼了口气，发出的声音哼哼哼的。
其实逗小孩也还行啊。
比在棺材前坐着犯困有意思。
“能够着吗？”顾宇星把手机故意举高了些。
沈思妍跟只小猫似的。
逗猫的时候用猫棒，猫猫的眼睛跟随着猫棒，逗沈思妍的时候，就用手机，她还会像猫一样跳起来。
“这次我放水了啊，”顾宇星把手放低了些，“够不着我就回去了。”
沈思妍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角，用力一蹦哒。
哟，还真被她抓住了。
沈思妍熟练地按开锁屏键，奈何手机有密码，胡乱摁了几个数字后，她把手机放回顾宇星手上。但顾宇星看她这次的表情不太开心，眉头拧到一块儿，倒像是生气了。
“想让我给你开锁啊？”顾宇星逗她，“那你求求我？”
沈思妍继续皱着鼻子。
“大姐，我输个密码，”顾宇星边接过手机边在屏幕上点着，“再喷小心鼻涕飞出来，我可就不理你了。”
解锁后，小姑娘两眼放光地盯着屏幕上的图标。
“会玩游戏么？”顾宇星随机点开一款，“打猪头。”
沈思妍的手在屏幕上胡乱点着，顾宇星看着她，果然是个智障，连游戏都玩不明白。
“看好了，”顾宇星凑过去，“像这样，先拉这个绳子，再松手，鸟就飞出去了，你看，猪头就被打掉了。”
沈思妍哪里管猪头打没打，直接点了右上角的叉叉图标，退出了游戏。
哦，搞了半天不喜欢玩这个。
刚想说要不换一个吧，结果沈思妍滑动屏幕，手速飞快直接把音符图标的视频软件打开了。
推送的第一条视频就把顾宇星吓个半死，三分之二的手机屏幕是！！！
“小孩别看这个！”顾宇星伸手想把手机拿回来，不料沈思妍一个弯腰冲他肚子上撞了过去，半蹲着的他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思妍被他摔了个屁股蹲乐得哈哈大笑，抱着手机就往前厅跑。
小孩子蹿得快，一会就从人群的缝隙中回了前厅。
“操！”顾宇星拍了把屁股上的灰，“沈思妍你有病吧！”
顾宇星回前厅的时候被两个排队等候敬酒的男人挡住了去路，硬生生从俩人后面挤了过去。同时他嘴里喊着的沈思妍的名字在唢呐，喇叭，和空三秒就敲击一下的鼓声中，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到沈思妍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外放短视频，推送的东西和刚才大同小异。
“拿来。”顾宇星伸手。
沈思妍的反应及其敏捷，抱着手机侧身跑了。
顾宇星伸手去够，地方太小，孩子也太小，他没敢使劲儿。
沈思妍最后一张口，朝顾宇星的手背咬了上去。
又小又尖的牙齿陷入肌肤，力度不小，顾宇星往回缩手，带着理智往旁边甩了甩手，沈思妍没站稳跟着踉跄了一把。
“啊！！！”
差点儿摔在地上的沈思妍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顾宇星瞪着她。
被害人还没喊呢？怎么你个咬人的还喊上了！！
“又怎么了？！”崔淑仪闻声立马从侧边的房门里冲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堆金纸叠的元宝。
顾宇星看了眼手背，牙印周围泛起红肿，还冒了些血点子。
“你个不省心的！一会儿没看着你就闯祸！”崔淑仪拍了拍沈思妍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眼顾宇星，目光迅速在他手前扫过，“怎么平白无故咬哥哥啊！”
平白无故？
顾宇星翻了个白眼，崔淑仪也是老阴阳人了。什么叫平白无故？合着是我欺负你女儿的意思。
“让她把手机还我。”顾宇星说，“我要硬抢别摔着她了又喊。”
“哦，我以为怎么了呢，”崔淑仪笑了笑，弯腰拉着沈思妍，“把手机还给哥哥好不好？”
崔淑仪刚伸出手去，不料沈思妍又一个弯腰从她的胳膊下面绕了出去，还把手机压在肚子下面。
“妍妍，”崔淑仪再次俯下身子去，“乖乖，我们把手机还给哥……”
“啊——” 沈思妍不愿意配合，用力地喊叫着。
嗓音尖锐又有力，不时为一种噪音。
崔淑仪往上衣口袋里头摸着什么，随机掏出自己的手机：“妈妈的手机给你玩。”
沈思妍显然不满意这个新方案，哭中带吼，朝他妈这边一挥手，手机啪嗒一声落在棺材上面，紧接着棺上的那个带火的小碟子啪得摔在了麻布上。
顾宇星被沈思妍这个操作吓了一跳，突然就想起傍晚那会儿看见的祠堂遗址。
沈思妍是真有徒手放火的潜力。
麻布随即燃烧起来，吓得棺材旁的人边立马拎起脚边的保温瓶，胡乱浇了上去。
好在火团不大，马上灭了。
“哎呀！！”大爷连忙拾起地上打翻的小碟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思妍！别闹了行不行！丢不丢人？！”崔淑仪面露难色，没管场子上看热闹的各位，一把跑过去拎住女儿的衣服，抬手一巴掌拍在沈思妍背上，“你爸大夜你非要发疯是吗？我让你疯！”
“淑仪，淑仪！”沈家二伯见状，赶忙上去拉崔淑仪的胳膊，“巨华还没入土呢！今天别打孩子！”
“平时他自己打少了？”崔淑仪红着眼睛吼道，“这孩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喝喝喝，把自己喝死啦！！！”
场面逐渐变得有些不可控，崔淑仪也不管一旁尖叫大哭的女儿，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控诉着：“他好啊，一走了之啊，留个疯孩子给我啊，我可怎么活啊......”
贫穷夫妻事事哀，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沈巨华造成的。而几位当事人甚至都没注意到，角落那边的丧乐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顾宇星叹了口气。
“看什么！”二伯喊了一嗓子，“喇叭呢，吹啊。”
丧乐那边又继续了起来。
崔淑仪差不多已经崩溃了，顾宇星也快崩溃了。
手机还在沈思妍那，他很担心沈思妍什么时候一甩手把他的手机也给砸了。毕竟那是上个月才换的新手机，自己还没捂热乎呢。
大夜乱中有序的进行着，很快顾宇星的肩膀被跑过来的人重重撞了一下。
“贺老师！”崔淑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顾宇星随着这声看过去。
“贺老师！贺老师！沈思妍她又疯了！！”崔淑仪把沈思妍圈在怀里，“她又这样了……”
顾宇星在一旁看着，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把尖叫的沈思妍带到了一边，然后抱着她从前厅出去了。
顾宇星见状跟了过去。
沈思妍在这位老师身上捶打又带踢腿的，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劲儿，把人家胳膊上别着的黑布袖套扯掉了。
沈思妍边挣脱着，头上的白色小帽子也掉了。
“帽子！”顾宇星冲男人喊了一声。
男人半回头：“先帮她捡起来，你不用跟上来。”
这次一定及时更新!蟹蟹[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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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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