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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见(回忆)

许意秋是许家的私生子,他的omega母亲凭借青春美貌使尽龌龊手段插足了许国茂和他夫人的婚姻,甚至想要通过怀孕生子的方式踢走原配正式上位。”

在这个故事里,许意秋是鸠占鹊巢妄想取许昭年而代之的阴险私生子、黎婉怡是活该人人喊打的恶毒“小三”、许夫人是坚强美丽、虽然受了伤但依然待私生子视若己出的大气主母、而许昭年则是世界上最最单纯美丽的那朵白莲花。

呸呸呸!

这话听的许意秋差点连中午刚吃的饭都吐出来,他相信,但凡和许昭年近距离接触过一秒钟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离谱的鬼话,但是……

启明中学的学生确实相信了。

或许不是“相信”,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心安理得针对别人的理由罢了。

他们中,有的是因为许昭年许家“独子”的身份背景相信的;有的是因为omega虽年幼,但各外出众的外貌相信的;有的则是联想到了自己家的破事,出于对“私生子”这个词的天然恶意相信的;还有一部分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眼旁观;但却又什么都做了,他们被动的成为恶意的帮凶。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和冷眼讥讽,许意秋的心态倒是还不错,从进许家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真没点大心脏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那些吐在黎婉怡身上的“口水”。

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他打从6岁起便听得耳朵起茧。

你不可能指望许家的那些佣人们多有素质,他们背后蛐蛐的可别这些学生难听多了。甚至有个别极没同理心的,他们最爱当着许逸秋的面说起那些污言秽语,然后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男孩的反应,只要他一表现出生气难过的样子,那些人便乐地捶胸顿足,仿佛十分满意一般。

而许意秋也从一开始听到的羞耻愤懑转向了心酸和悲哀。

他当然会为黎婉怡而不平,不止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忽略掉那些加诸在omega身上的“刻板”标签,在客观评价一件事时,你总要看到那些真实存在的东西。

一个条件普通、从小城市出来、刚刚大学毕业,充斥着对美好生活和爱情向往的omega,和一个长相人模人样,事业也颇有成就,又在商场上混迹好多年的alpha。

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狐狸,谁又是被狐狸捕杀的猎物?

伴随着问题答案的浮现,许意秋也很快想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无论许夫人还是许昭年,或是其他什么人,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恨一切的始作俑者——许国茂,于是只能将对许国茂的恨转嫁到了黎婉怡和许意秋身上。

这无关他们本身的善恶,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更弱,更好欺负罢了。

在想通的一瞬间,许意秋竟奇怪的平静了下来,也许他的出生就是原罪,是诱惑亚当夏娃的那颗红苹果,只要顶着许意秋这个名字,他便是罪孽的代名词,没有人会注意他本身,注意到他隐藏于姓名后的真正灵魂……

后来,他便学会了冷漠与无视,大吼大闹会让那些人更加猖狂得意,而不产生情绪波动便是对想要看他笑话之人的最好反击。

在启明中学的第一年,许意秋前所未有的期盼着分化,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alpha。

不是想通过成为alpha获得什么优待或是许国茂的另眼青睐,而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中,alpha便是强大的代名词。

他渴望并无比憧憬着强大,因为那意味着力量和不受欺负,意味着他可以书写甚至改变规则。

一直到初二下班学期,也就是许意秋14岁那年,他总算迎来了自己的分化期。

可是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没有分化为自己一直期盼着的alpha,甚至都不是omega。

他成了一个beta。

一个在社会上占比60%,永远与平庸和普通之类词汇挂钩的beta。

在睁开眼知道分化结果的一刹那,许意秋竟笑出了声。

他一边流眼泪一边狂笑的模样吓坏了紧握着他的手坐在一旁的黎婉怡,也让刚进病房的周婶把饭盒掉在了地上。

“宝宝。”

黎婉怡小声叫他,眼眸中是隐藏不住的担心。

“妈妈,我没事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止住了笑声,许意秋扭头安慰黎婉怡:

“本来还担心成为omega后会被许国茂卖出去联姻,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哪家alpha会主动选择和一个beta联姻的。”

“宝宝,别这么说,你就是最好的beta,以后会有特别特别多的alpha喜欢你。”

“我还以为妈妈更想让我找一个omega或者和我一样的beta呢。”

看着黎婉怡说不了两句话便开始喘气,许意秋不欲让她伤心,故意插科打诨道。

“不管是什么性别,你自己喜欢就好了。”

“那我要是选择一辈子都单身,最后一个人孤独终老呢。”

许意秋靠在母亲身上,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一个人……也很好啊。”

摸摸他的头发,黎婉仪喘了口气道。

“虽然我很想有这样一个人……能代替我一直一直陪着你,在你胃疼的时候提醒你吃饭,在你难过的时候抱一抱你,但……只要宝宝开心就足够了。”

“好。”

用力抱住omega,隔着皮肤触摸到他瘦骨嶙峋的骨头,许逸秋在黎婉怡的怀抱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

他告诉黎婉怡的话确实是真心的。

虽然没有alpha受重视,但是对于许家和许国茂,成为omega确实要比beta有价值的多。

谁能想到在羊水穿刺90%的概率下,许意秋竟会分化成beta?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正是这10%误差才让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与其分化成omega,彻底沦为许国茂和许家的棋子 ,还不如做一个平庸不受重视的beta呢。

但刚一度过分化期回到学校,许意秋就发现自己的处境貌似比以前又糟糕了不少,恶意成倍向他袭来,beta的性别似乎让那些人的手里多了一个欺辱他的把柄。

谁让这个世界abo的性别分布是20%,60%和20%呢?谁让beta就是这个世界上食物链的最低端呢?

虽然不比几百年前,不断有进步人士呼吁扭转对beta的刻板印象,正视beta对社会的作用,可观念哪有那么容易转变,更别提类似那种“beta就应该服务于ao,这是天性决定的”失智言论还会时不时冒一下头。

许意秋的14岁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的。

又是一个新的夏天。

初三开学没多久,即便如许意秋这样被所有人默契孤立的“荒岛”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流传于所有学生中的大八卦。

启明中学的高二3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一位男性alpha,他刚一露面便引起了整个高中部的轰动,甚至连他们的班主任都严肃的在上课时提了这件事。

他特意强调了绝不许任何学生以任何非必要理由前往高中部,一旦被抓,严惩不贷。

老师们不提还好,一提反而激发了青春期孩子们的强烈好奇心,连许意秋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beta都对那位传闻中的alpha产生了一点点的好奇。

虽然他的这份好奇只存在了短短几秒,没一会便被抛诸脑后了。

那是格外炎热的一天,独自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的beta又遇上了找茬的人,为首的那个人许意秋很眼熟。

初三6班的高坦洲,许昭年的忠实舔狗之一。

这个alpha白长了一副壮实身材,头上顶着的却是个一根筋的狗脑子,都在许昭年身边舔那么久了,居然还坚信omega风中摇曳的白莲花人设……

蠢的许意秋都有些嫉妒他。

对付高坦洲,他也总结出了最好用的一招,那就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为什么要走,这不废话么?

一对一他还能勉强碰一碰,可面对无论人数还是吨位都远大于他的敌人,不跑等什么呢?

当然了,跑也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在启明中学,许意秋有一个自己独属的秘密基地。

启明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交接处是一片小花园,其中紧挨着围墙的地方矗立着一间废弃花房。

据校园秘闻,曾有一位omega在花房里自缢身亡了,从此便经常有路过的学生透过玻璃看到过那个穿着一袭白袍的身影。

要许意秋说,这话纯属危言耸听。

在这里待过大半个学期,别说穿着白袍的诡影了,他连半个鸟影都没见到。

更何况真的有鬼又如何,那些浑身充斥着恶意的学生,难道不比鬼更可怕?

不过面对这种事,大家一般都是宁信有不信无的,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学生们默认的禁区,也成了许逸秋的“安全屋”。

可今天,走近花房的许意秋却莫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旧铁门,往常挂在门环处的那把坏锁竟不翼而飞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许逸秋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

穿过纵横交错的玫瑰藤,零星几朵花正张牙舞爪地在他头顶怒放着,它们警惕的看向今天的又一个外来者。

只听到了自己鞋底摩擦地上枯叶的声响,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就在他提起的心正要落回原处时,许意秋穿过最后一个拐角,然后……

他蓦然睁大眼,浑身如被定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花房尽头的破旧藤椅上正躺着一个戴着黑色颈环的少年。

穿透斑驳玻璃射进来的阳光、纠缠着的藤蔓、枯萎的花枝,和椅子上的那个人,这一切要素径直穿过beta的眼睛深深刻在了他脑中的海马体上,成为他日后最不可磨灭的记忆之一。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许意秋几乎是顷刻间便意识到了这个少年是谁。

盛晏,传闻中的那个转校生。

这不难猜,甫一见到他,许意秋便理解了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

在未分化之前,许意秋执着于成为一个alpha,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也会在脑海里偷偷勾勒着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身形高大,但不用过于健壮,长相也应该是俊美的,但不能太过骨骼分明……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美好的想法,不过这一切都随着许意秋成为beta而彻底埋葬了。

而这时,那个本应在记忆长河里封存的盒子却被它的主人突然打开。

这就是许意秋梦想成为的那种alpha。

这合该是他理想中的那个自己。

“看够了吗?”

悦耳的声音略显不耐,许意秋像被突然惊醒了似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盛晏睁开眼,看向那个站在他不远处的beta。

从许意秋推门时他便醒了,本以为来人又是那些无聊的追求者之一。

可他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这人有任何动静,既没有开口示爱,也没有给他塞乱七八糟的情书,只是盯着他看个没完没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许意秋,目光从他长的遮住眼睛的头发落到白皙瘦削的下半张脸,再到他宽松肥大的衣服上。

启明中学每年都会给学生量身定做四季的校服,可新学年才刚开始,今年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做,beta穿得应该是还是去年夏天的。

知道自己八成是误会了,alpha皱眉问道:

“你叫什么?这会初中部的不应该都在食堂吃饭吗?你怎么突然……”

“算了。”

看着像个木头人一样的beta,alpha没再多问,他重新躺回到了藤椅上。

“不管你是谁,别打扰我睡觉就行。”

说完,没有理会许意秋的意思,alpha闭上了眼。

许意秋后退了几步,接下来的他应该偷偷躲在花房的另一个角落里,一直到盛晏睡醒离开才对。

可后退的动作戛然而止,许意秋低头,肥大不合身的夏季校服迅速褪色,变成了一套裁剪精细的黑白色演出服。

哦,他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他在《明日之星》决赛上的打扮。

他不是许意秋了。

那他是谁?

台下的那些人究竟在喊什么?

望向花藤下的alpha,他恍惚了一下,片刻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

“我……我叫黎夏,黎明的黎,夏天的夏,学长,可以认识一下吗?”

……

“啪!”

从浴缸里溅出的水落到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黎夏湿漉漉的白皙胳膊攀住了浴缸一侧,喘着气费力坐了起来。

他刚刚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手机里的男声还在低声吟唱,声音在浴室间回荡。

那个嗓音比七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却还是一样能轻易操纵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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