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还未出正月,两个镇的百姓宴请宾客多在酒楼饭店,因此最近这段时间食客格外的多,这也是陈婶需要招临时工的原因。
开张没一会儿,一楼二楼便满了座。
客多事就多,一伙人忙的不可开交,整个酒楼都弥漫着饭菜热气腾腾的味道。
施无畏朝厨房吼一嗓子:“乙桌加一盘小炒白菜!”站在餐桌旁,问道:“可还需要再添点什么?小店的羊肉汤味道可是一绝。”
这完全是胡诌,他压根没吃晚饭,哪里知道这里的羊肉汤是什么味儿。
大叔吃得满嘴流油,鼻子上下巴上都是细密的芝麻大小的汗珠,擦了擦嘴道:“那就添个菜吧。”
“得嘞!您吃好,小的先去别处忙活!”
转头来到甲桌,这桌客人方到,施无畏掏出本子,刚要记,却发现这桌人有点脸熟。
一位老人带着两个孩子,老人低着脑袋似乎不敢看他,但两个小孩认出他来,离了座位抱着他的大腿唤道:“无畏哥哥。”
少年摸摸他们小脸儿,喜道:“花妞虎娃,你们怎么上这来了。”
花妞很喜欢施无畏,拉着少年的手,奶声奶气道:“爷爷说要带我们上镇上吃顿好的。”
虎娃疑惑地看着妹妹,他记得花妞平时说话好像不是这个声音。
“两个小屁孩,要吃些什么?”
施无畏本想说哥哥请客,但话到嘴边,他猛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或许还没有身旁的林老伯有钱。
毕竟他们出门前可是带了几百块金饼,在林家村村民一口一个“仙长”、“恩人”下,发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走后,林家村可谓是摇身一变‘富甲一方’了。
小女孩仰头望着少年,一脸天真道:“花妞没来过酒楼,不知道什么好吃。”
听此言,少年心中的芥蒂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家村的百姓们一没偷二没抢,金子银子都是他们自愿给的,自己没理由对他们生怨。
施无畏蹲下,轻轻捏了捏花妞的小脸儿,笑着温声道:“哥哥给你们推荐好不好呀?”
小花妞眼睛看着爷爷,等林老伯点了头,她才坐在施无畏大腿上,甜甜笑道:“哥哥叫我们吃什么,花妞就吃什么。”
林老伯手里方有些钱,施无畏担心他舍不得,不敢让他们点太贵的,但又念及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上一次镇,总该让他们吃饱。
于是说了几道肉多且价格实惠的家常,小花妞欣然答应,虎娃点头附和。
林老伯全程没说一句话,一直低着脑袋,他不出声,施无畏也不叫他,点好单与两个孩子寒暄了几句后,便转身去了下一桌。
酒楼生意火爆,施无畏本想等店里客人少些时再找他们唠叨两句,却被楮知白告知,他们爷孙三没吃饭,点了菜后结过账还没等菜上来便走了。
戌时,百姓陆续归家。
夜下长街空空,薄雾弥漫,清清冷冷,是喧嚣过后的宁静。
空气闻起来是冷的,夹杂着一丝冬日特有的锋利。
站了两个时辰,一双腿酸酸胀胀,花岁声进到店里,张铁勺拿今日剩的菜肉炒了几盘。
虽都是些家常菜,但他们这顿饭吃的出奇的香。这完完全全是靠他们用劳动换来的食物,吃到口中滋味当然与常物不同。
饭后,花岁声将叶道卿拉到一边,问她有没有见过林老伯。
叶道卿一头雾水,不解道:“老林?他怎么会在这儿?”
花岁声道:“那时我在门口招客,他没看见我。不过,我瞥见他们和三师兄说了话。”
叶道卿越发觉得奇怪,疑道:“他们来找施无畏?”
花岁声摇摇头,“不清楚,但他们没留在这吃饭。”
闻言,叶道卿怒道:“他哪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拿着他们的钱来他们打工的店吃饭,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事儿。
要不是他挑唆,王逸少这蠢货也不会一下子将他们的盘缠全发个精光。
原先他们就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的,想到她堂堂太师之女却沦落到在这里端盘子,想到她做事做得酸痛的手,一下子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恩将仇报的刁民碎尸万段!
花岁声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生气,好歹咱们现在还有饭吃。”
“此次下山本想随你们四处游历一番。现如今手上没钱,我们哪也去不了。”
叶道卿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能留在这里做杂活。”
“是啊。”
花岁声给叶四闻了闻衣袖,不太开心道:“我衣裳都冒着一股饭菜味儿。”
“不行,我明天去找些别的活干。”
叶道卿抱头痛苦道:“在这里我要待得受不了了。”
花岁声道:“那我…我问问陈婶能不能坐下招客。”
陈婶很痛快的拒绝了,“当然不行!”纠正她道:“谁家揽客坐下揽啊!那成什么了?!”
花岁声近乎恳求:“婶儿,我腿站得真的很酸很酸。”
陈婶笑笑,眼里露出商人的狡猾,“我说阿声妹妹,别的我都可以满足你,这个真没得谈,我愿意把你们都招进来,就是看中你漂亮,你若是不想招客了,那你的那些同伴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我知道了。”
花岁声眼睛暗淡下来,“那…婶儿,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酒楼屋子不够,只能姑娘一屋,男人一屋。
床似乎也不太够,因为施无畏和楮知白睡的一张床。但屋子里分明是多了一张床的。
这个问题王五斤想到睡着了都没能想明白。
白松水好心劝他,睡前不宜多思,这个问题如果他当时不明白那么大概是想到明天也是想不明白的。
楮知白先躺下,见施无畏上来,没有拒绝,反而主动给他让出一些位置。
自下山以来,施无畏就对他各外依赖,像一只在雾中缥缈的风筝,只要线在楮知白手里牵着,他就不会迷失。
周围床铺传来均匀沉稳地呼吸声,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施无畏忽然很小声的唤了一句:“楮知白。”
“嗯。”
少年没有再说话,楮知白也没有再开口,很默契的,他只要那人应一声,就能很安心很安心地睡去,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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