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那一瞬间,林羿礼迅速地后撤,目光在屋子里打着转,快速搜寻趁手的东西。
找来找去,屋子里竟寻不到任何能拿起来的物件。
“公子,您在找什么?”
阿雁的声音低低地从门边传来。
林羿礼凝眸看去,屏住的呼吸却没有丝毫松懈。
他冷冷地注视着阿雁。
阿雁迅速走入屋子里,背过手将门关上。
“公子,您竟然挣开了绳缚。”阿雁吃惊地看了眼地上散着的红绳,又抬眸去看林羿礼。
阿雁知道自己在林羿礼那没什么好印象,她早先接近林羿礼不过是受到严骁的指使来监视,后来阿雁也一直在为严骁办事,直到这事现在彻底败露。
阿雁把背后手里的剪刀摆出来,安慰道:“公子,我是来救您的。”
林羿礼皱了眉头,只觉又是严骁在耍花招。
“剪刀放这,”林羿礼指了指地。
阿雁照做,并且在放下剪刀后,向后撤去。
林羿礼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剪刀时,始终抬着头,视线一刻不离阿雁。
哪怕剪刀握进手中,视线依旧。
阿雁低下头去,身体弓起,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林羿礼凑到傅柏川的背后,剪刀卡在绳结上,上下把手张开又合上。
咔嚓——
在傅柏川期待地目光下,这把剪刀并未对粗大的麻绳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都没能留下划痕。
“剪不动的,你要划它。”
傅柏川出声指导。
林羿礼迅速换了个拿剪刀的姿势,将剪刀内里锐利的一侧抵在绳结上。
在林羿礼的第二次努力下,绳结终于是被发出一条细窄的划痕,但距离完全划破绳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若是以林羿礼这薄冰般的身子去划,恐怕划到天亮都难断。
“公子,我来吧。”
阿雁挤了进来,她拿过那把冰冷的剪刀,尖锐的一端对准绳结上已有的划痕。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地低喝,绳结应声断开。
阿雁的指腹上残留着用力按住剪刀把手时留下的凹痕,发着强烈的红,但很快又变白。
她甩了甩手,把剪刀转交给傅柏川。
阿雁站起后,快速地退到门边,拉开门缝探出头去,左右观察了一番。
“公子,这里是四皇子驻金州城外的兵营,四皇子与王爷极有可能在一刻钟后回来,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傅柏川揉了揉酸胀的手掌,用剪刀把剩下的绳结一一剪开。
他站起来,把阿雁从门边挤开。
刚巧两个士兵打着灯笼又打着哈欠,疲惫地从门外走过。
林羿礼和阿雁都吓得蹲下来匿在暗处,蹲下的林羿礼还用手扯了扯傅柏川的衣角示意他藏起来。
傅柏川拍了拍林羿礼不安的手掌。
紧接他半个身子钻出去,只听见两声捶打的震响,下一秒两具晕过去的身体被傅柏川丢在地上,震起地上一片灰。
傅柏川迅速扒下两个士兵身上的盔甲,捏住林羿礼的肩膀帮他穿戴整齐,而后迅速为自己穿盔带甲做好伪装。
不过眨眼间,傅柏川就把他和林羿礼拾掇地清清楚楚。
“带路。”
傅柏川的手搭在腰上的剑上,冷声命令。
头盔下,傅柏川的视线余光瞟到一旁的林羿礼,落在剑上的手松开,搭在林羿礼的头盔上,帮他正了正歪掉的脑袋。
头盔对于林羿礼脆弱的脖子而言,太过沉重,林羿礼的脖子撑不起。
且林羿礼那瘦弱的身板全然撑不起身上护甲,每走一步身上的铁甲都得发出摇晃不稳的当啷声。
傅柏川叹了口气,又只好帮林羿礼脱下身上的盔甲。
“为什么?”林羿礼忽然觉得自己被小瞧。
“穿这个你会拖后腿。”傅柏川的话依旧说得异常直白,而林羿礼也一如既往地不知如何反驳。
“走这边。”阿雁半边身子踩出门槛,也不等傅柏川和林羿礼是否跟上,匆匆忙忙往外走。
傅柏川拽住林羿礼的手一把举了起来,抱在怀里跑了一会发现还是扛着跑得快,于是把人扛在肩膀上,急匆匆往更黑暗的地方冲去。
林羿礼只觉自己的身板马上要在这场还未开始的逃亡路上,要被当成鸡蛋黄摇散了。
这处的兵营是临时建起来的,光线并不明亮,离了关押的屋子没多久便黑得什么都没看不见。
黑暗里漂浮着的橘红色火把反倒为逃亡的人提供警示,一路上走得十分顺利。
三个人一路不停地冲刺到兵营的边缘,眺目远望会发现远处的半空中悬着火光,那是金州城上每晚都会燃起的明火,为四周的旅人指引方向。
“但……只备了一匹马。”
阿雁从角落的枯草里牵出一匹瘦弱灰马,看体态显然是从骑兵那淘汰下来的小马。
它的马尾正不耐烦地左右摆动,拍打空气。
忽然,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阿雁一惊,不安道:“一刻钟到了!被发现了!”
“一匹马够了。”傅柏川拉起林羿礼的手,准备将他先抱上马。
林羿礼却甩开傅柏川的手。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漂浮在黑暗里如同鬼火的火把正逼向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寒暄。
“你走吧,我的身体只会拖累你。”林羿礼看着眼前的马驹,显然阿雁这匹马是为他准备的,没考虑过傅柏川的存在。
如果两个人执意骑一匹马,以严骁手下善骑射的金国骑兵速度,不出百米便能追上。
情况紧急,现在必须有人留下来拖延时间。
“我本就是已死之人,活不活的,倒无所谓。”
林羿礼看了眼傅柏川,他把始终随身携带的那半块长命牌放进傅柏川的手中。
傅柏川紧紧握住那只手,但也不过只维持眨眼时间。
“等我来救你。”
林羿礼没回他的话,一言不发地抽手离开。
他走入黑暗里,向着火把的方向快步走去。
眼见着火把已经冲到眼前,现下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给傅柏川去同林羿礼商议周旋,而林羿礼显然心意已决。
如果再犹豫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在这,谁都走不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林羿礼的话,不做任何犹豫拽动缰绳,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金州城跑去。
林羿礼忽然掐住阿雁的脖子,把她往墙上推去。
“让我走。”
阿雁一瞬间明白林羿礼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变作满脸紧张,双手用力攥紧林羿礼的衣角,配合他演下去。
“公子,您不可以擅自离开。”阿雁惊叫着嚷嚷。
几十近百个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身上的盔甲发出哐当——震音,肉身圈出一个围栏,把林羿礼困在人群最中心。
林羿礼摔坐在地上,捂着脸,身形耸动。
“傅柏川骑马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林羿礼哽咽。
火光包围林羿礼的身体,在他苍白的身躯周身描摹出一圈橘色的轮廓线。
银白色的盔甲哐哐啷啷地迈着急促的小步伐,从拥挤但整齐的包围群里空出一条小道。
李绥一从人群中走出,站在林羿礼的正前方,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林羿礼的眼泪从指缝间滴落,像丝绸成片成线,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粼粼水光。
李绥一蹲下来。
林羿礼缓缓抬头看他,李绥一面无表情。
“我害怕,我会死吗?”
林羿礼问他。
李绥一不做声。
林羿礼身体往前一扑,撞进李绥一的怀中,将李绥一撞倒在地,林羿礼便直直地冲进李绥一的怀抱里。
林羿礼主动地紧抱,让李绥一有些无所适从,他面露诧异。
李绥一撑在地上的手抬起,小心翼翼地落在怀中瑟缩的美人背上。
林羿礼在无声地流泪,鼻子里抑制不出发出啜泣声。
李绥一僵硬地拍打一下又一下,安抚动作拍着拍着逐渐变得自然亲昵。
怀中的美人忽然抬头,揪住李绥一的衣领,盯着他恶狠狠地哭嚷道:“我不想死,您说过的要和我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李绥一捏住林羿礼的脸颊,指腹染上冰冷湿润。
“本王说到做到。”
“当真?”林羿礼圆睁着眼睛,眼眶红红。
李绥一点头。
“您给我的长命牌是被傅柏川丢掉的,不是我。”林羿礼的脑袋低下,抵在李绥一的肩膀上,濡湿他的衣领。
“想要多少个长命牌本王都给你。”
李绥一被林羿礼哄得浑身舒坦,抱起林羿礼转头回了兵营深处。
倘若李绥一多注意一点,会发现,平日里看人都不会低头的林羿礼,此刻竟然破天荒地用了“您”。
而林羿礼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不是说谎,就是利用。
亦或者,李绥一知道,但他乐得如此。
林羿礼以身体不适为由驱走李绥一。
后半夜的时候,严骁露面,带着满身的寒气快步冲到林羿礼跟前,呛得林羿礼扒着床沿咳了好一阵。
“他走了,你怎么不走?”严骁脸色铁青,显然是听到林羿礼逃跑的事情连夜赶来的。
林羿礼把和李绥一上演的戏目又重播了一次,千言万语汇做一句总结:“他不要我了,你要我吗?”
“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严骁握抓林羿礼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外走。
家?!
林羿礼挣不动箍在他腕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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