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
霍止迟正在处理近日发生的一些庶务,忽然白洵推门而进,“主子,陛下派人去了解府,据说对沈青山相见如故,要请他入宫。”
霍止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脑海中却找不到与之对应的记忆,毛笔顿了顿,“沈青山,是谁?”
白洵愣了愣,心想自家主子该不会是忙傻了罢,怎么连沈青山都不知道是谁。他道:“主子你不记得了?沈青山便是与你有婚约之人啊,前不久您不是退婚来着,现在市井都传开了。”
“传什么。”霍止迟似不经意间问了一下。
白洵道:“呃,传沈青山心机深沉,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期望落空,只能当麻雀。”
霍止迟轻轻嗯了声,又道:“我为什么退婚。”
白洵卡了一下,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反悔呢还是什么?他迟疑了会,决定搬出那套说辞来,“您说跟解府联姻作用不大,跟皇室合作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霍止迟眉梢轻挑,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我欲与皇室联姻?”
这话一出,不仅霍止迟感到匪夷所思,白洵更是骇了一大跳,眼睛瞪大了,“主子您是不是近日太过疲惫了?怎么会……”如此反常。
即便白洵没有把话说完,霍止迟多少也能听懂几分。然而白洵猜的没错,他今日一觉醒来,总觉得有什么随着蝶翼消逝了。梦中人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但他好像吻了那人。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轻得像清晨的白烟,也重得似繁琐的红尘。
霍止迟不禁摸上唇角,仿佛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略微有些出神。
白洵却像见了鬼似的,咂咂舌,“主子,您说沈青山跟解表两人常常兴风作浪,进了霍府恐怕会更加惹是生非。您素来不喜,便退婚了。另外,您说要将霍二小姐送进宫……”
这话确实像他会说的,于是霍止迟没有过多怀疑,觉得自己近日就是太过疲惫,所以才会出现镜中水月的幻觉来,“嗯,霍芙也到婚嫁的年纪了,以她的性子,恐怕成家后才懂得收敛。至于沈青山,解府式微不足为虑。”
霍止迟最后一笔落下,“改天你寻个借口,把他处理了便是,别让小姐在宫中受了欺负。”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他眼中,杀人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白洵暗暗心惊,应了声“是”,又道:“那陛下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霍止迟点头,搁下笔,“择日不如撞日,等会你进宫一趟,让陛下准备下聘罢。”
*
沈青山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玄乎,如同坠落云团,不真实感很强烈。
尤其是即将入宫这件事。
为此,解府也紧张了些时日,以为楚望只是一时兴起,但等了好几天,楚望陆陆续续派人送礼过来,他们才发觉楚望是认真的。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就听到了别的风声——霍止迟要将霍芙送进宫去。
解夫人因此继续失眠着,霍家势力庞大,跟皇室结亲更是锦上添花,而他们解府式微,皇帝的一腔情爱当不了真,她担心沈青山进宫后会吃亏。
然而皇命难违,她实在是愁。她一愁,连带着这个解府都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解夫人急得让解老爷想办法。解老爷思来想去,当今世上会反对这段姻亲,又能与之抗衡的,他只想到了南陵叶氏。
然而南陵叶氏那位行踪成谜,常常游历山川,找人恐怕不易。
终于到了楚望给出的最后时间节点,沈青山明日就要进宫去,解老爷终于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解老爷道:“听说叶听最近会在东崇寺修养,要不要让阿山去一趟?”
解夫人就道:“去了好啊,叶听此人风评甚好,说不定能给阿山支个招。让解表跟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同时沈青山也被人从床上抓了起来。他睁眼一看,解表罗刹一样站在他床前,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
沈青山在心里过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发现自己没有再触解表霉头,松了口气,道:“怎么了?”
解表盯了他几秒,转身扒拉出一套衣服扔给他,“换衣服,我们要去一趟东崇寺。叶听在那里。”
“叶听?南陵叶氏的人,找他作甚?”沈青山打了个哈欠,刚被吓走的睡意重新包裹着他,却是没敢再睡,半眯着眼开始套衣服,“这是要我再发挥个人魅力,让他替我拒绝陛下的邀请吗?”
解表看着他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忍了一瞬就破防了。当即膝盖一顶,压在柔软的被面,倾身靠去替他整理,“不靠你的个人魅力,靠政权纷争。若是霍家跟皇室联姻,叶家定然会被针对,这会叶听估计也有些坐不住了。否则你以为,我们上哪得知他的行踪?”
沈青山眨了眨眼,“昂,其实我觉得我可以当一次话本主角,勾引各种天之骄子,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等我成为位高权重的大臣,我就让你们在京城横着走。”
解表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想勾引几个男人?你连我都哄不好,几个一起来,你吃得消?”
沈青山:“唔……”这话题有点不对劲。
他刚想转移话题,就见解表替他系腰带的手顿了顿,“你带软剑做什么,东崇寺不宜见血。还是说,你要用它逼迫哪个男人就范么。”
这剑沈青山就是顺手的事,如今被解表一问也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就好像是习惯使然。
除非出远门,否则他一般不会随身佩剑。
因为他跟解表出门都不用担心安危的问题,解表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带了剑也没有用武之地,白白增加负重。
哪怕有时候需要耍帅,也是随手用的解表的佩剑。
只是他这一沉默,落在解表眼中就是默认。解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心中有团火烧的很旺,他沉着脸,“收腹。”
沈青山下意识吸气收腹,解表拿着腰带狠狠一勒,沈青山差点没被勒断腰。他抽着气,“无恙,我不带了。你轻点,好疼。”
解表的眉眼仿佛带着冰渣子,“带,怎么不带。多学点本事傍身,入了宫没人敢瞧不起你。”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忍不住松了松腰带,勾勒出沈青山紧实的腰线来,“这么娇气,是该多勾搭几个男人寻求庇护。”
见他正在气头上,沈青山不敢多说,只悄悄揪着解表的衣袖,“我跟着你就好了呀,反正你会保护我。”
沈青山嘀咕着,“我是哥哥呀,你得让着我。不然夫人见了,你又得挨罚。我不想你挨打。”
解表看着他,莫名而来的怒气也莫名而去,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沈青山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于是叹口气,“算了,先去东崇寺,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去替陛下祈福。”
*
东崇寺位于山顶,虽然是一座小庙,但香火很旺。春风荡漾,白烟缭绕。香火与桃花香交织在一起。
解表非常有先见之明,来到山顶吹风,别人打寒颤的时候,沈青山一片暖融融。
望着人来人往的大殿,沈青山兴致勃勃的拉着解表去上香,跪在蒲团上,他双手合十的虔诚许下愿望,“希望无恙早日成亲,让我当干爹。”
一旁全神贯注默默听着的解表:“……”他面无表情,杀死了自己心中想要帮沈青山实现愿望的心。
上完香,沈青山又拉着解表要去看桃花林。解表蹙起眉,反手拉住他,“我们先去找叶听。”
沈青山猝不及防被拉,趔趄一下,转头脱口而出:“叶先生啊,他在静室啊。穿过那片桃花林,就能看见一间禅房……”
解表眼神犀利,“你怎么知道?又背着我,嗯?”
沈青山轻轻啊了声,知道若是说谎被解表拆穿,又免不了一顿骂,还不如老老实实道来,“我在梦里好像也来过这里,也梦到了你,还有好多好多人。”
这时桃花瓣纷纷扬扬,正巧从两人中间穿过,像是春风实质化的影子,下一秒就要将沈青山带走。
解表的心瞬间揪在一起,更加用力的牵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二位若是来找叶先生,且随我来。叶先生在静室,等你们很久了。”
解表看过去,认出来这是东崇寺的主持,面容冷酷,“那就有劳主持了。”
去静室路上,解表一直不敢放开沈青山的手,对方才的幻觉心有余悸。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解表皱了皱眉。
沈青山任由他牵着自己,又看了看主持的背影,小声跟解表道:“你看,我就说叶先生在静室。梦也是有很多种的,看来我做的是预知梦。”
解表侧目望着他,“那在你这个梦里,未来的我是怎么样的?”
有没有跟你待在一块,有没有好好保护你。
“唔……”沈青山思索一番,“未来的你很厉害,你说一别人都不敢说二。”
其实沈青山根本就不知道解表后来怎么样,这些梦就像摔碎的花瓶,一块一块的,偶尔才能从中辨认出这块碎片的花纹。
不过他不用看也知道,解表这么能干,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自己要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解表又道:“那我们会在一起么?”
沈青山理所当然道:“当然啦,我们可是好兄弟,肯定会永远在一起。除非你娶妻后,忘了我这个好哥哥。”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静室。主持没有进去,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便离开了。
解表轻轻推开门,便见叶听盘膝坐在小禅榻上,半边白袍覆满了桃花瓣。榻上置一矮几,案面煮了壶茶。空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清香。
叶听循声看来,视线不动声色瞥过解表,又落在沈青山身上,莞尔道:“两位既然来了,不如坐下陪明之喝盏茶,一起聊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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