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直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寝殿，莫离安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
事实上方才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身体的异样倒是消失了，但……
看着九方谨脸上闪过短暂的迷茫以及瞬间浮现的那个清晰的五指红印，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也抽一耳光。
疯了，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突然发神经打他啊？？
换作是以前的自己，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对对对、对不起！”事已至此，莫离安决定先一步道歉试图挽回，“我可能是没睡醒，精神不太正常……总之你要是生气的话，就也打我一巴掌吧。”
她说着低下头，紧张地等待审判的到来。
但预想之中的怒火并未到来，她看见男人伸出手，停在空中静置了一会，最终却是缓缓垂下。
“我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似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又似是带着深深的懊悔自责。莫离安诧异地抬起头，便见九方谨眼中没有一分一毫对她所作所为的恼怒。
只有隐隐氤氲起的水雾，以及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被打过的脸颊。
……
突然很有罪恶感怎么回事。
感觉他快要像玻璃似的碎掉了。
“那个，你别……”
“若我不是做了过分的事，你便不会如此。”九方谨声音愈发低弱，看上去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我没关系。但你是否能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满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那眼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委屈。
莫离安一下子慌了神，这样看着她，实在是，实在是……
太犯规了。
“……那会在幻境里，我看见了你的幻影。”思来想去，她打算真假参半，“那个幻影与你一模一样，但攻击性极强，上来就要杀我，所以……有些心理阴影罢了。”
看男人似乎依旧情绪低落的样子，她犹豫一阵，便试探性地伸手轻抚过他脸颊：“绝对不是因为你。再说，该道歉的人是我……”
“我的幻影？”九方谨迟疑地回道，“……真的只是这样么？”
“真的，千真万确。”
莫离安说着拉起他的衣袖：“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敷一敷。”
“不用了，没什么事……”
但为了让心里过得去一些，莫离安还是不由分说把男人摁在床上，随后拿起一块白布包了些碎冰放在他脸上的红肿处。
于是她便看到某人几乎是瞬间移开视线，耳尖升起些可疑的红雾。
看来……虽然忘记了那晚的事，身体上也依然会有些下意识的反应呢。
莫离安多少获得了些安慰。
“好了……可以了。”
只浅敷了一会，九方谨就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已然红晕一片的脸此刻竟看不出方才被打的痕迹
“阿谨，你很热么？”
莫离安不由起了些坏心思，故意这般问道。
“……不是。”
男人更加无措了起来，说话甚至有些结巴：“不知为何……醒来后身体有些……奇怪……”
莫离安捂嘴偷笑：“或许是那个阵法带来的副作用呢，你感觉怎样？”
“实际上……我倒是感觉先前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似乎稳固了许多。”
九方谨向她伸出手，一缕紫光便顺着他的手腕掌心流淌而过，“原本我完全无法感知到这力量，只觉得危险暴戾，更别说加以控制了，但现在……”
原来那晚的交欢竟还有这般意外的效果？
莫离安看着那紫光最后在他指尖消失，不禁哑然。
若九方谨是九域魔狼一族，那么令他失控的这股力量就是书上所说的饮月之力。
很强，没有上限，但也极容易走火入魔，甚至攻击亲近之人。
她不知这个发现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难不成以后都要通过媾和来增强稳定他的力量么？
简直恐怖如斯……
但他现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这其中的隐情她也不甚了解，还是算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意外之喜了。”莫离安拍拍他的手，随即正色道，“关于那晚的意外，我想问你些事。”
“嗯，你说吧。”
“那时，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藏书阁，并且有人要对我下手的？”莫离安问道，“是有人告诉了你么？”
“……是。”
“是谁？？”莫离安似乎隐约找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九方谨沉默了一下：“风眠。”
犹如被一记重锤用力敲了下心脏，莫离安咬牙：“又是他。”
“又？”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莫离安叹了口气，“他十有八.九就是那太虚门之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男人对此表现倒很是平静：“其实，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他回忆道：“那天晚上，风眠忽然来找我——说你有危险，可我无论怎么问他也没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后来我去了你的寝殿找你，那位紫珂姑娘说风眠最近多有找你们，甚至那晚对她动了手……”
“什么？什么动手？”信息量太大，莫离安一时接受不来，“风眠伤害紫珂了？”
“是，我不在时，他们应当交手过。”九方谨点点头，“而风眠告诉我你有危险，或许是为了引我过去……”
“绝忆死阵一旦进去就生还渺茫，这么做的确可以让我们消失得悄无声息。”
事情比她想得还要复杂得多。莫离安沉吟一阵，便将她在这些天在藏书阁的经历以及那晚风眠跟踪自己一事告诉了九方谨。
“看来，他那时的确说了谎……”
男人听完神色剧变，语气微沉。
其实若不是对腕环的记忆，莫离安心里并不会这么快接受风眠是凶手这一事实。但事到如今，真相就摆在眼前。
“不仅如此，我还在死阵中遇见了一个人。”
她缓了缓，便提起另一个关键点。
“谁？”
莫离安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们一直要寻找的，蠃鱼记忆中持有玉牌的那个人。”
“什么？！”
“对方就是布下这个阵法的主人。”莫离安脸色凝重，“原本我们先前破解那幅字卷的障眼法后的第二层空间，在我进去后变成了阵眼中心，这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我进去。”
“他为什么要杀你？”九方谨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可这事没有第三人知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对方是擅长折忆之术的高手，或许便是和风眠串通好了……”
那会凶手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远，实在是叫她耿耿于怀。
“他伤到你了么？”
“那倒没有……只是把我丢在死阵里自生自灭。
“然后……我就和媚媚阿魇走散了。”她低下头，攥紧了双手，“你应该也注意到，他们不在……自从那晚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这会轮到九方谨被巨大的信息量给砸得一时回不来神了：“他们……”
“……他们一定会没事的。”莫离安沉声道，“既然我们都能出来，他们也一定能。”
九方谨微微蹙眉：“毕竟是在藏书阁出了这么大的事，观隐大人竟没有任何察觉么？……”
莫离安摇头。说实话，她也不明白这一点。
“况且，既然这是没有出路的死阵，我们又是如何得以安然逃出来？”九方谨又问道。
“我只知道紫珂和我说，是墨玉送我们回来的。”
“她？”
九方谨声线立时变得寒冷：“为什么是她？”
“我不知道啊，以她的能力来说，我也不觉得她可以救我们……”
“她当然不可能有这个能力！”九方谨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又问道，“你这些天去藏书阁，究竟所为何事？”
莫离安眨眨眼：“去找观隐大人啊。”
“为何去那里找他？”
“嗯？”莫离安疑惑地看向他，“墨玉不是和你说了么，她先前在藏书阁偶然看见了观隐大人的身影，想着每天去那里待会说不定能找着他。”
她瞧见男人愈发阴沉的脸色，心头不由升起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吗？”
“她根本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九方谨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所以我不知道你会去，我也不能及时赶到阻拦你，也就没法让你避开危险……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而且……
“我灵戒中的那根九天灵凤的尾羽不见了。”
“什么？？！”莫离安大惊失色，“不见了？为什么？谁拿走了？”
这下好了，被困一趟死阵，不仅丢了两个人，先前他们好不同意抢到的羽毛也没了！
可是，会是谁拿的？难道……
“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九方谨说着便猛然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得去问清楚。”
“哎，哎，你等等……”莫离安还未回过神，忙扯住他的衣摆，“或许是那布下死阵的主人趁我们昏迷时拿走的？……
“你先前不是说，秋墨玉和这些事没什么关系么？”
“但目前看来她绝对做了些什么。”九方谨目光又冷又利，几乎可以杀人，“我就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相信她……”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努力让翻腾着的怒火平静下来，旋即轻轻将莫离安拥入怀中。
“嗯？？怎么……”
莫离安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望向他。
“抱歉，”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件事我会去弄清楚的。这些天你少出些门……到时我会想办法找到观隐大人，再同他说明白这一切。”
“可是你去哪……”
“总之，交给我就好。”九方谨揉揉她的脑袋宽慰着，“这会敌暗我明，很危险，你别出去。”
“嗯，那你也小心点……”
看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莫离安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是秋墨玉拿走了尾羽……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若是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为何不趁着死阵的机会一了百了，那不是来得更方便些？
何必要整这出弯弯绕绕？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相安无事度过了几天后，她在惶惶不安中等到了九方谨再次到来。
“解决了。”男人对她微微一笑。
莫离安咂舌：“这么快！你同墨玉说清楚了？”
“她对我的话避重就轻，不过……”
九方谨略一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我见着观隐大人了。”
“真的！”莫离安又惊又喜，“大人怎么说？”
“想来应当是听取了我说的话。”九方谨也很是高兴，“不过大人他还需要向我们多问些具体的情况，因此让我叫上你。”
“我？”莫离安一时哑然，“意思是，大人也叫我去见他吗？”
“嗯。”
“好，什么时候去？”
男人唇角微勾：“现在。”
“咦？”
莫离安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拉着走去藏书阁的路上了。
“对了，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该先和归舟探花大人知会一声？毕竟……”
“一会再说吧。”男人却是默默摇摇头。
莫离安心底虽有些疑惑，但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很快便来到目的地。九方谨带着她一路直达先前他们找到的那幅藏有障眼法的字卷跟前，将其阵法破解后，他们就顺利进入了藏书阁的独立二层空间里。
莫离安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好在这一回和她初次来时的模样完全一致，没有什么异样。
“观隐大人莫非是在……这之后的第三层空间里？”她回想起当时阿魇说的话，问道。
九方谨点点头，随即走到其中一排书架面前，似是在上方拨动了一些机关，于是空间里的所有书架和阶梯都发出吱呀一声，开始缓缓旋转移动着，最后竟眨眼便全部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
与此同时，莫离安也察觉到此地原本四散的法阵之力慢慢溃散，归于平静。
不多时，一道翠绿色的大门便径直出现在他们前方。
二人走进大门后，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处古朴典雅的亭台楼阁，细小的青石铺就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这是……”莫离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晃神，“这里莫非是……观隐大人所在之处？”
“嗯，”九方谨应了一声，“这里便是地府第一殿——又名，忆隐殿。”
“喔……”
莫离安有些忐忑地跟着男人进入了阁楼内。四周装饰一如外边看见的那般素净雅致，静悄悄的，似乎还有些隐隐的法术波动。
“阿谨，你已经来过这里亲自见过观隐大人了是么？”
周遭的法术气息逐渐清晰强劲起来，莫离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
九方谨走在前边，头也不回。
“……”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九方谨有些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只是……
他似乎一直没唤过她名字。
好陌生的感觉。
如今总算能得以面见观隐大人了，为何她这会心里却只有无来由的慌张与不安？
正胡乱思索间，一缕细微的能量拂过，迅速侵入了她的脑海之中，刹那间，一抹青色的身影在她面前慢慢清晰。
“父亲，他们不能这样做！”
“让我去见他们，我会同他们说清楚的。”
一些杂乱而模糊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
“不，不要……”
“对不起，幽儿，对不起……”
“幽儿，我想你们了……”
……这些声音是什么？
莫离安直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阿谨，你听见了吗？有些奇怪……”
她忍不住开口道，然而空气沉寂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
她猛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一直在身旁的九方谨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阿谨？！”
莫离安有些慌神，这可是在观隐大人的地盘里啊，怎么就出事了！
但她接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只得硬着头皮先独自向前走去。
“哗啦——”
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阵法的开关，一个银纹法阵倏地从她脚底出现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待光芒散去后，周遭的景象已然在顷刻间完全变化。
眼前是一片宁静平和的水天之地，空无一物，唯有远处一棵高耸入云的白樱树增添了些许生机。
莫离安微微皱眉。从刚刚不小心踩到的法阵机关开始，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不如说是……诡异的熟悉感。
她朝着那棵白樱树慢慢走去。每走一步，她脚底的水面就泛起一圈圈涟漪，随后，一块块玻璃似的碎片便凭空浮现在她身旁，渐渐的，越积越多。
倒像是她曾经看过的折忆之术其中一个分支的高级法术。
莫离安注意到，这些碎片上似乎闪过些画面，每一块上的内容都不同。
没错，这就是折忆之术的记忆留存法术，将过往经历得以具象化保存，只需触碰便能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莫离安犹豫再三，旋即一点点伸出指尖试探性地触碰了下其中一块碎片。
原本快速闪回而模糊的画面顿时变得清晰稳固，最后定格在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上。
……
这……
翡翠的眸子，如山中灵泉般温润的气质。
莫离安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这——
等等，这不是落清弦大人么？
她总算是看出来了，但是……
落清弦大人的影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
碎片中的落清弦与现在的他看起来模样不甚相同，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清澈锐气，因此叫她观察了许久才能确定其身份。
莫离安又触碰了几次，发现这一些碎片上出现的似乎都是落清弦不同的定格身影，像是某人将他的生平照片收集，再汇聚在一起。
但无一例外，这些照片上描绘的都是莫离安从未见过的落清弦的样子，相当陌生。
再往前走了些阵子，碎片上总算不是清一色的落清弦，而是……
莫离安站在原地，望着面前这一块碎片微微瞪大了双眼。
她看见了观隐大人的身影。
她看见，观隐和落清弦正对坐抚琴，二人脸上皆是亲切温和的笑意。
又或是二人一齐饮茶谈话，她瞧见落清弦正高兴地说些什么，而观隐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没错，是那种长辈对小辈之间的，只属于亲人的慈爱。
这两位大人怎么……
莫离安心里的那股不祥预感愈发强烈了。她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揭开什么惊天秘密。
在碎片铺就的道路指引下，她终于来到那棵巨大的白樱树跟前。
“哎……”
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一声沉沉的叹息就这么飘进她耳里。
一个棕发女子身影俨然出现在她眼前，背对着她。
“阿隐，你来啦？”
像是察觉到她的到来，女子缓缓转身。
浅粉色的双瞳，尖尖的耳朵上覆着雪白的羽毛。
莫离安一惊，正想离开，却发现女子的目光似乎并不是在看她，倒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阿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女子缓缓低下头，仿佛自说自话般，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措：“我，我好像……”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眼中闪过慌张之色：“我好像有了你的孩子……”
这是什么神奇的故事剧情？莫离安看得一头雾水。
“我也是才发现……”
女子咬紧唇瓣，跺跺脚像在对着谁生气：“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么？你这个大骗子！
“现在好啦，你得负责！”
女子耳尖上的羽毛一簇一簇颤动着，声音微哑：“阿隐，你答应要对我负责的……咱们留下这个孩子，好吗？”
或许是那个不存在的“阿隐”答应允诺了什么，女子下一秒又变得喜笑颜开：“好，阿隐，我们一起养大这个孩子吧！”
画面一转，女子坐在那，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面上满是初为人母的温柔与喜悦。
“阿隐，给他取个名字吧。”
“……清弦？好，那就叫这个。”女子吻了下婴儿的额头，轻笑道，“弦儿，这是你阿爹为你取的名，喜欢么？”
随后，女子的身影伴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慢慢消散不见了。
直到此刻，莫离安才终于看懂了这一系列影像的含义。
方才看到的这个女子，是落清弦大人的母亲。
而观隐大人——则是落清弦的父亲。
庞大的信息量和突如其来的关系让莫离安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归舟探花大人怎么没和他们说这事呀！
亏他们白忙活这么久，这不是落清弦一个传音就能解决的事吗？
莫离安想不通。但此时，巨大的白樱树沙沙作响，树冠之中，一抹若隐若现的红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她不由自主被引了去，手却在碰到树干的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用力弹开。
是法阵的结界。
莫离安仔细研究了会这个法阵，发现只是比较简单的障眼法，倒是完全出乎她意料。
于是她很快就将这个阵法破解了。刹那间，红光乍现，金与红交织缠绕，将这一片水景都照得黯然失色。
莫离安好不容易才勉强适应了这强光的灼目感，然后等她小心睁眼时——
看清那发光的物品真实模样后，她心里咯噔一声。
这东西不是旁的，而正是九方谨所说不见的那根九天灵凤的尾羽！
事情发展一下子变得可疑了起来。
那根尾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离安感到连呼吸一瞬间都有些不顺畅，踉跄着想要上前将漂浮在空中的尾羽拿走，金红色的光芒再次爆发，这次比之前还要强烈夺目，甚至在隐隐吸取她的力量！
想到之前探花为落清弦解咒时便是这股力量险些将他们一伙人全部送走，莫离安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不曾想这一退便退进了一个人怀里。
“啊！”
她吓得惊呼一声，转头却发现是失踪已久的九方谨，顿时又松了口气。
“阿谨，你刚刚去哪了？我找不到你……”感受到男人轻轻环住自己，莫离安不禁下意识埋在他胸口上，“方才我在这有很多意外的收获，你说的那根不见了的尾羽就在这，不仅如此——”
下一秒，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怎么……好痛。
后背好痛，好痛。
冷汗从身上渗出。莫离安挣扎着循着疼痛摸索了下后背。
——于是，她看到了一手鲜血。
一把尖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她的后背。
“阿谨，你、你……”
莫离安难以置信地抬头，正欲质问，却惊恐地发现原本墨发紫谋的男人已不知何时转变成了银发红瞳的女子模样。
“秋墨玉！！！”
反应过来后，她脸上顿时布满阴霾：“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扮成阿谨？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疯了？”
“不，我很冷静。”
秋墨玉收回粘着血液的匕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平静道：“没错，我要杀你。”
“你发什么神经，这会什么情况你不明白吗？！”
莫离安快被这人气得背过去。她就说怎么感觉今天的九方谨怪怪的，谅她怎么也没想过竟然是这个癫人假扮的！
“你特意扮成他的样子带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秋墨玉面无表情回道：“杀你啊。”
“你有完没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窝里斗！！”
够了，真是够了。莫离安正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麻痹无力感，顷刻间便让她腿一僵，栽倒在地。
等等，这熟悉的感觉……
莫离安心头大骇，是秋墨玉的曼珠沙华之毒！
“该死的……赶紧给我解药。”
身子很快变得像一块石头般沉重，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莫离安倒在地上努力转动目光，对秋墨玉咬牙切齿道。
然而秋墨玉只是在她面前蹲下，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语气幽然：“你真是喜欢阿谨啊，如此信任他，如此……亲近他。”
“你少说这……”
“我本来就很不高兴，结果他竟然为了你，又找上我来对峙。”秋墨玉眼中恨意初现，“他多久才主动找我一次，我开心坏了——结果他来只是为你撑腰，把我从头到脚质问了一遍。
“那个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就像是对待仇人一样，我永远不会忘记。”
莫离安觉得此情此景很好笑：“你好意思说这些？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原本她其实并没有把这人往不好的那面去怀疑，但现在天王老子来了这人也和一系列事情脱不了关系。
“是的，我确实做了些什么。”秋墨玉毫不避讳地冷笑一声，“从我要和你们一起来这学宫——我就在想，应该怎么做。
“于是，我决定告诉你观隐大人的位置，但对他隐瞒。”
“……你到底想干什么？”莫离安好半天才缓过神，忍住掐死她的冲动，“你这么做为了什么？？阿谨那么相信你，你却在这一而再再而三恶心人……”
“闭嘴！！”秋墨玉吼道，“你们俩干了什么苟且之事你们自己清楚！”
“？”
“你们做了那事，对吧。”秋墨玉几乎快要咬碎了牙根，“那天你去医阁开的，是避子药，对吧？”
莫离安这才意识到，那晚是秋墨玉送他们回来，自然是发现了他们身体的异样。
……但这又凭什么成了她生气的资本。
“若不是你对阿谨隐瞒行踪，我怎么可能落入了凶手的死阵，后来又怎么会和他发生那事？？”莫离安也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以为是我想发生？我被强迫了一夜，有人替我想过么？”
秋墨玉嗤笑：“我看你分明欢喜得很，发生了这种事后，哪怕是对我假扮的他也依旧如此热情呢。”
“……”
莫离安有时候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的阿谨啊，他怎么能为了才认识不久的你，一个罪人，那样责骂我呢？”
秋墨玉像是自言自语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控诉和怨念：“上次对我说这么重的话，还是千影师兄那会……
“为了你，他不知道伤害了我多少次……
“这一次，他是真真伤到我了，”她微微侧头，绯色的眸中似有泪光闪动，“我想让他好好的，安稳地活下去，不要参与这些事……
“可他不听。一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依然在犯错……
“我能怎么办？……他要来向观隐大人说明一切……”
秋墨玉死死咬住手指，声线抖动：“我没办法，只能让他暂时睡会。
“看他流血，比杀了我还难受……”
莫离安听得一阵寒颤：“你什么意思？你伤了阿谨？”
“只是让他睡会，安静会……”秋墨玉突然又低低地笑了，“然后再解决掉你这个碍事的家伙，哈……”
疯了，真是彻底疯了。莫离安憎恶地闭上眼睛，这人连她口口声声最爱的九方谨都能下得去手，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就在此刻，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观隐大人。
但莫离安这会却再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了。
只见观隐腰间带着一个玉牌，上面赫然刻着……
幽字。
“不，你竟然……”
一瞬间，莫离安浑身刺骨寒凉，如坠冰窖。
一瞬间，先前所有的疑点和不对劲的地方都能解释了。
观者，隐于幽处。
原来，凶手的信息，从一开始就在那幅字卷里说明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观隐就是那个善用折忆之术的高手。
观隐身处藏书阁，而那天她也正是在藏书阁落入了提前布好的死阵。
怪不得，出了那样的事，观隐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怪她太迟钝。
可是，观隐不是落清弦的父亲么？这到底……
为什么啊，她分明前几天才听他人称赞观隐的好。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一直想要寻找却毫无线索的凶手，此刻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莫离安很想问为什么，然而直到这会她才发现，巨大而出乎意料的信息使她一时根本无法接受，因此除了慌张惊惧的情绪外，她整个大脑就是一片空白。
她看见秋墨玉站起身走到观隐面前，对他缓缓行了个礼。
“墨玉见过师父。”
观隐微微点头，但冰冷的目光未曾从莫离安身上移开过半分。
什么？师父？
莫离安来来回回看着这两人，心里的所思所想已无法用语言表达。
“师父，就是她记得您的玉牌，看情况也已知晓了您的身份……”
秋墨玉对着观隐恭敬道。
“？？”
莫离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秋墨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也不会让任何人给他带来危险——而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秋墨玉冷冷地回了她一句：“那时我本想借着不知谁领头的舆论让师父怀疑你，但你在进入死阵后，师父看出你不是那太虚门之人便决定放了你……
“……不过好在，这会没什么问题了。”
她咯咯笑了一阵，很是心满意足。
而莫离安这会哀莫大于心死，说不出一句话来。
折腾了这么久，原来这人什么都知道。
哈哈，而他们几个就像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从一开始团队里就有个想要搞事的内奸，他们还能做什么？
若不是这会被麻痹得动不了，莫离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把秋墨玉撕碎。
“……你看过碎片里的那些回忆了。”
观隐踱步至她跟前，本就肃穆的面容此刻更多了一层霜雪，压迫感极强：“你想知道当年的事……？那么，别怪我留不得你了。”
他对着她伸出手，一些银白色的力量便唰地挤进她的脑袋。
熟悉的被劈开的疼痛卷土重来，头脑瞬时像是要四分五裂般被搅成浆糊。
然而莫离安此刻内心却是意外得平静。
甚至说平静得可怕。
对方是第一阎王，她没有任何胜算，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更别说这会还中了曼珠沙华的致命毒素。
反正横竖都是死啊，哈。
……只是，秋墨玉那诡计得逞的笑让她看得太不爽了。
……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家真相，不甘心……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一团耀眼的红光却是骤然出现在前方，随即铺满了她整个视线！
“……嗯？”
观隐率先反应过来，折忆之术的力量瞬间化为滔天的法阵之力，向这团红光袭去。
但红光来势汹汹，法阵之力在碰到的那一瞬便被吞噬得彻彻底底。
“这是……”
看着顷刻间被瓦解的术法，观隐罕见地露出讶然的神情。
“凤凰之力？”
而那团红光眨眼便来到莫离安跟前，随后，她感觉到一双手臂抱起了她，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莫离安看着那一袭赤焰般的火红长发，不禁愣怔。
“……风眠？”
很好，大家都疯的很彻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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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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