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哆哆嗦嗦问:“柯护卫,你不是去驾前伺候了吗?”
驾前?柯夏抚着下巴沉吟半晌,终于放弃思考,虚心求教:“驾前是什么?”
“啊?”丫鬟懵了一下,对上那双幽绿的瞳孔,僵硬道,“自然是皇帝陛下。”
柯夏受教,感激地道了个谢。
抬步走开前,他随口胡诌:“至于我为什么回来——想媳妇儿了。”
竖起耳朵偷听的宫女太监同时抬头,伸长脖子朝主殿看,恨不得把墙盯个洞出来。
原来金屋藏娇啊。
行至半途,柯夏陡然停下脚步,银发向前压去,又弹回耳后,大胆的窥视随之纷纷回落。
折回头来,柯夏捎上熬煮得粘糊灰黑的药汤,垂下眼不怀好意地笑了。
夜幕低垂,王宫灯火不休,料峭寒风中,不知何人吹奏长笛,曲调幽怨,如泣如诉,刹那停顿后,转而变得狂野悠扬,长夜凄清,有此一曲,怎能不叫人不安。
柯夏侧耳倾听片刻,笛声渐行渐远,他抬起下巴望向某处,眸中闪过一道深思的色彩。
把药罐扔在门外,他避开眼线从小门溜出了彰德殿。
吱呀——
殿门轻启,内外冷风交叠,雪花飘落,经久不化。
正中央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火炉,小拇指宽的火焰闪闪烁烁。
床幔被开门的冷风带起一角,露出同色床铺,一抹月白倚靠床头,幽幽檀香浮浮沉沉。
南谌闭眼假寐,倦怠、心不在焉,仿佛不曾察觉不礼貌的闯入者,实则清脆的铃铛声早已响彻耳边。
沐浴归来,焕然一新的妖冶男子拎着一罐汤药,一步一洒,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生怕吵不醒装睡的某人。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柯夏蓦地笑出了声,愉悦地随手丢开药罐,大步流星走到床边,一把拉开青绿床幔。
几日不见,南谌削瘦不少,脸颊都没几两肉了,又应了那个词——病骨支离。
但柯夏可不会莽到信了他这副表象,在南谌身上吃过的亏比这两日吃的饭都多。
他微微躬身,挑起一缕墨发划过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享受般眯了眯眼。
“啪”
蠢蠢欲动的黑手被无情拍开,南谌懒懒撩起眼皮,凤眸凌厉风采依旧,隐隐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耐烦,左边脸颊一道擦伤不见可怜,却更添凶狠。
哪有半分病态?
柯夏不会痛似的,慢吞吞缩回手,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换了只手,他又向南谌脸上的擦伤摸去,嘴里蛐蛐着:“啧啧,我可怜的主人,疼吗?”
南谌偏开头,神情放松,以一种审视夹杂困惑的目光斜眼看看他,抬起被柯夏咬了一口居然已经开始结痂的手指。
他的伤一向愈合缓慢,以愈合为期,便是默认柯夏会离开十天半个月,却未曾想这伤好得如此之快,快赶上正常人了。
碧绿的眼珠转了一圈,柯夏的目光也定格在那只冷玉似的手上。
指如修竹,骨节分明,一圈狰狞红痕突兀缀在指节。
柯夏眨眨眼,不可置信问:“你不会觉得我咬的比他打的痛吧?”
“什么?”南谌挑了下眼皮,转着手指打量伤疤,眼神流露出几分思索之态,没怎么听懂柯夏的话。
反应一会儿,他明白过来柯夏应当是听说了他被成煦帝下狱用刑的事,回答说:“都挺疼,你有妙招吗?”
柯夏嬉皮笑脸地摊摊手:“砍了,哪疼截哪儿,治标又治本。”
南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反手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紫弧如电,如深谷幽兰,泛着凛冽寒光,与柯夏佩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刀光掠过,匕首直冲柯夏命门而去,后者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后仰提膝,眼看就要撞上那截劲瘦的手腕,打落匕首,却见南谌突然发力,从床上一跃而下,床幔被撕得粉碎。
“慢着!”在不得不重新沐浴之前,柯夏急忙叫停。
南谌赤足踩在地上,眉宇间萦绕着淡淡杀气,唇角下撇微微昂首,满目沉凝的怀疑:“你去见了谁?”
柯夏蹙眉道:“这跟你没关系吧。”
幽蓝匕首再进一步,南谌冷冷勾唇:“朱雀大街杨柳巷弄玉轩,是这儿,对吗?”
柯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一种冰冷的愤怒,注视着南谌沉声质问:“妖僧,你自诩光明磊落,怎的干起了跟踪人的勾当?”
南谌满不在乎弯了下唇:“生气了?柯夏,若是设身处地,你可敢全身心信任于我?”
柯夏扬眉讥讽一笑:“当然敢,我可不像某些人。”
“柯夏,你也并不相信我,你怕我、恨我。”南谌摇了摇头,退回床沿坐下,匕首掉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笑话,谁怕谁?”
南谌抬眸望望他,冷然道“你可知那人是何来历?”
柯夏笑道:“我比较好奇你怎么跟上我的?”
他确定自己刚出王宫时,身后并没有尾巴,赴约路上也很小心,没嗅到任何可疑的气息。
南谌脚尖抵在匕刃上,顾左右而言他:“弄玉轩的主人和皇室牵扯极深,不仅北苍,就连云昭和青璃都有他的影子,他曾是北苍国国师,以诅咒之术闻名于世,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正巧,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柯夏反唇相讥,“我的主人,您不会把自己当好人了吧?”
“呵。”
……
“若我说,他是妖非人呢?”
柯夏脸色微变,暗骂封尧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让一个毛头小子抓着把柄了。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南谌专注地盯着他的双眼接着说:“自百十年前起,封尧此人以多重身份活跃在各个国家,容貌经久不衰,二十年前,他来到北苍国,游说先帝出兵南下和青璃国交战,致使两国元气大伤……”
话音未落,柯夏语气很冲地打断他:“所以呢,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照你这么说,我死了又活,不更像妖?”
袒护意味太过明显,南谌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和他什么关系?”
“挚友。”柯夏意有所指道,“乌策说你也是他的挚友。”
南谌面不改色,柯夏与他日夜相处,他也从没费心隐藏过身份,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柯夏怎会知晓乌策其人?
视线相撞,火花四溅,柯夏猝不及防一拳凿了上去,被南谌轻飘飘抬手钳住,他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后者绽出朵朵血花的里衣。
“妖僧——别动他。”
南谌满不在乎用力擂开他的拳头,揉着手腕站起,他不喜仰人鼻息。
“我可以不动他,”他露出个没情绪的笑,温柔抚上柯夏紧绷的侧脸,循循善诱,“但是不保证其他人不想见他。”
“南谌!你威胁我?!”
细看之下,柯夏浑身都在轻颤,那是极力克制的表现,从心所欲惯了的人还能克制什么呢?
南谌搓了搓手指,垂下眼睫轻笑一声:“是啊,我在威胁你。”
皮肤上盈满的空虚感无时不刻在搅动柯夏的神经,乱得他脑仁都开始发懵,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渴望接触,**裸的拥抱。
尤其在南谌主动蹭过来之后,几乎让他当场丢盔卸甲。
他不明白,南谌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以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通过封尧来要挟自己。
“你想要什么?”他咬着牙问。
南谌叹息着摇摇头,语气亲昵:“倘若封尧老老实实,自然没人动他,凤儿,我们才是一体的,你确定要向着他吗?”
说完,他上前拉着柯夏的手走回床边坐下,手指似是无意识摩挲着后者手腕。
柯夏呆愣愣盯着两人牵连的双手,脑子被快感冲得一阵阵发懵,耳鸣不已,连何时坐下的也不知道。
暴突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破罐子破摔往后一仰,拽着南谌躺上了床。
“该死……狡诈……”
嘟嘟囔囔,柯夏七手八脚缠上南谌渗血的身体,报复性地越勒越紧,直到手心摸到一把熟悉的粘湿。
南谌皱着眉头,提膝屈肘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而自己则从柯夏密不透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两人先后坐起,沉默蔓延,凄冷黑夜中,类似老鼠搔刮墙壁的窸窸窣窣传来。
掌心落空,柯夏攥了攥拳,眉头深深蹙起,心头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烧得他理智全无,碧色眼珠染上赤红,鼻腔里冲出几道盛怒下的哼声。
他原以为能靠意志力克服没有南谌的夜晚,也试过对封尧下手,但怎么也填补不了由心而始的空虚,反而越来越严重,见过乌策后就马不停蹄滚回来了。
密密麻麻的空虚感如潮水般涌来,柯夏猛然回神,一个饿虎扑食将南谌重新压在身下。
堪堪止住血的伤口尽数崩裂,南谌重重拧起了眉,轻嘶一声,嘲讽地掀起唇:“想杀我?杀了我,你怎么办?”
二人心知肚明南谌指的是哪种病,柯夏正经历的不就是吗?
墨玉般的大手扼上那截引人攀折的细腻脖颈,青筋暴起,南谌不疾不徐压着他的手背向下,笑眼弯弯:“凤儿,杀了我啊。”
柯夏双目赤红,胸膛露出大片春色,起伏得厉害,看来气得不轻。
放在初遇那会儿,南谌早死八百遍了,如今为时已晚,至少南谌现在还不能死。
南谌抓着他的手甩开,一边唇角勾起,酒窝若隐若现,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变态的掌控欲。
血色消退之前,柯夏骤然俯身,一口咬上南谌肩膀,嘴里立马尝到了血腥味儿。
“呃!”
南谌闷哼一声,目光如炬,最终隐忍地阖眸放松身体,任柯夏叼着那处皮肉不放。
他以身为饵,柯夏愿者上钩。
双方各退半步,柯夏答应成为南谌的一把刀,而南谌,允许这把刀以下犯上。
夜路很难走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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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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