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悄悄从瑞瓦商场的后门离开，向东走，按照芬恩的说法，他的一部分同伴应该还在最近的丧尸聚居地附近侦察。
嗷嗷在阴影里背对光线，摊开希侃城市地图。这上面记载的所有地点，她都想象过很多次，却从未真正踏足。
她捏着地图边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地面，兴奋又有些紧张。
“直走？”她侧头问。
“没来过这。”芬恩敷衍地笑笑。
“就直走。”嗷嗷撇嘴，用力拽起牵引绳前进。
三个丧尸伙伴跟上她们，一行人从银行的门廊走上人行道。
本来只是为了道路绿化栽种的桉树，经过十几年无人打理的放肆生长，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拔地而起，在人类完全不期待的地方撑起仿佛遮蔽天空的绿伞，抵着两侧的楼房舒展开来。
嗷嗷抓住前襟，把外套交叠裹紧，感叹外面的世界真是阴冷。
“嗷！”呃呃搭上她的肩，满脸激动地挥舞爪子。
“怎么了？”嗷嗷扭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找到吃的了？好啊，去吧。”
呃呃仰起头嚎了一声，向旁边的便利店里跳去。嘶嘶和嗯嗯跟上她，都因为能在陌生的地方寻宝而分外开心。
嗷嗷在店外等她们。
她从橱窗里看进去，昏暗的货架上还留有一些商品，但更多的早就被扫到地上，堆成了垃圾山。
“第两万零一次被洗劫。”芬恩在边上幽幽说。
嗷嗷没有接话，这里的环境让她有些神经紧绷。
在这种没有被哇家族清过场的地方，说不定哪里就会冒出一只大型食肉动物，或者有攻击性的丧尸，毫无理智可言地把她们撕成碎片……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妈妈一直以来的劝告。
还好三只丧尸没有让她等太长时间，大概十三分钟后，她们带着自己战利品出来了。
嘶嘶找到了一把阳伞和一副墨镜，很是优雅地在树荫里撑起阳伞。
呃呃拆开一袋胀成足球的薯片，从里面掏出一片青灰色的可疑物质，义不容辞地送进嘴里。
嘶嘶走到嗷嗷身边，递给她一只灰扑扑的长毛兔子，自己留了一只。
“给我也带了一个？”嗷嗷接过来，有些惊喜，但笑容依旧僵硬。
芬恩突然一反常态地撑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她。
“等等……”人类按在她本就乱得不行的头发上，“你在害怕吗？”
嗷嗷揉揉鼻子，不去看他，“我没有。”
他干脆地笑了一声，“在怕什么，丧尸么？你刚刚才说自己想救它们。”
“不关你的事，行吗？”嗷嗷忿忿地躲开他，让落在后面的四人赶紧跟上。
她们沿着有轨电车的轨道走了一段时间后，芬恩探过头来看看地图，指着上面的两条街说：“从地铁站里走吧，这样就不用绕一个大圈了。”
他的手指上下比划出两个地点，“从这里进去，这里出来。”
“地铁站是什么样的？”嗷嗷问。
“看看就知道了。”
看到地铁站之后，嗷嗷发现，它很黑，像一条幽深的洞穴，朝地底绵延，不知通到什么地方。虽然她对电灯这种东西没什么印象，但也很少接触如此阴暗的环境。
即使走到阶梯边缘，她依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采纳芬恩的建议。
她一直以来拥有的世界太小了，以至于会对恐惧的诱惑力如此陌生。
“我们要下去吗？”她扶住栏杆，向内张望着，惶恐而跃跃欲试。
“这样找不到路的。”芬恩走下去，进入黑暗。那里很快传来一阵金属的摩擦声，闪烁出几点莫名的火星。
芬恩点燃了墙上的广告海报。
他从熊熊燃烧的火焰引出一缕，走到前面，再次点燃一张。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这座洞穴一下变得灯火通明。
嗷嗷张大嘴巴，看着连通起来的光路。
“疯子！”
直到听见自己的笑声，她意识到自己在大笑。
呃呃兴奋地跑下去，海鸥般飘过楼梯，她追上她，后面另外两只丧尸追上她们。
天知道她们为什么突然跑起来。
最开始嗷嗷只是怕海报燃尽，她们会被身后的黑暗追上。然后嘶嘶超过她，她又超过嗯嗯，她们越跑越快，最后她跑在最前面，甚至想冲进黑暗里。
芬恩依然在光路的尽头，一个接一个的点燃海报，那些十五年未见光明的纸张终于重新被人看见，上面的字母在火焰里卷起边，仿佛在道谢。
它们本该是最稀松平常的地铁广告，在那个引人遥想的前感染时代，即使张贴在最显眼处也不会有人在意，如今发黄泛旧、长满霉菌，在火光中竟变得辉煌。
曾经路过它们的人，现在在哪里？
至少丧尸不关心这个问题。
五个人飞快地向前奔跑，她们的脚步甩在地面，凌乱而轻盈，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在廊道里回荡。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嗷嗷掠过了许多声尖锐的哨音。她举起手大叫，像一只真正的丧尸。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如同一面最肆意的旗帜。
她的旧夹克在风里敞开了，里面的短袖也被灌进了风，但她一点都不冷。
地铁站是绿色和蓝色的，火焰是橙色，海报是红色的，她看见了，就像她曾经想象过的鲸鱼的肚子。
她们正在鲸鱼的肚子里奔跑。
拐过几道漫长的弯，嗷嗷重新看见天光。
出口就在前面！
她提气冲过去，奔到阶梯下方跪坐在地，畅快地喘着粗气。
丧尸们扑到她身上，用破碎的喉管嘶吼着笑。
芬恩回头看她们，也看了一眼长廊的尽头。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笑声，以后也大概不会再有。
“上去？”
嗷嗷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
上去的阶梯有点长，丧尸们一通乱爬，终于气喘吁吁地重新站到阳光下。
一群熟悉的面孔在这时出现在她们面前。
嗷嗷在一片诡异的沉默里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看见呀姨的脸。
“好巧！”她立正。
丧尸家长匪夷所思地围着她们绕了几圈，大概已经在外面听了很久的噪音。
呀弹了下嗷嗷的脑壳，大意是问，你妈准你出来晃荡了？
嗷嗷捂住额头，说起瞎话眼都不眨，“没有……我们刚刚是，不小心迷路了。”
呀姨定定地看她，怀疑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但好在她懒得和嗷嗷计较这些。
她招招手，让所有丧尸跟上。她们今天还有大事要做。
哇没有放过昨天那支进犯她们领地尸群，今天就派出了家族的最强战力去回敬一番。
嗷嗷看着这六只大丧尸组成的复仇小队，叹了口气。
丧尸聚居地和芬恩伙伴侦察的地点肯定就在一个地方，她们两队人虽然顺路，却有截然相反的目的。
不管嗷嗷等人怎么反对，呀还是强硬地让她们和自己同行了。
嗷嗷跟着姨姨走过一栋栋玻璃大厦，惴惴不安地琢磨着应该如何劝说她放弃这次进攻。
芬恩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
嗷嗷眯起眼睛，默念不急不急。路途还未过半，她还有时间。
在一座复古圆顶建筑旁转过弯，入目所及是一片草坪。
曾经大概修缮得很优雅，但现在早就成了杂草丛生的一块沃土，茁壮的野草甚至淹没了长椅，漫上了青铜人像雕塑的脚跟。
嗷嗷注意到电灯杆上贴了一张告示，努力辨认出上面残破的字迹，“小狗……露西……鼻头一块粉斑……如有发现者……”
她推后两步，心有戚戚，“希望她找到了。”
芬恩对她跨越时空的祝愿没有回应，为了避免又一场争吵。
他想问，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这里是奥斯特里亚，人类最早的沦陷区，一块769万平方公里的坟场，2697万人无人生还。
不过现在遇见一个她。
他耸耸肩，望向远处。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嗷嗷在这时候问。
她朝远处的一栋楼走去，想要确定那不是幻觉，“有个人影在动！”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都发现了那抹诡异的身影。人群一下紧张起来。
呀伸手举过头顶，丧尸们顷刻间安静。
从这里看来，那只丧尸在对面街道的三楼，在脚手架的后面，隐隐绰绰，看起来是横躺着的，不太像攻击状态。
一行人在她的指挥下缓慢靠近，各自潜伏在视觉死角里。
走到楼前，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充斥了嗷嗷的鼻腔。仔细听，她甚至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声，和不知什么东西轻轻磕在地面的脆响。
“有东西。”她凝神朝楼里看去，几条黄棕色的鬼影一闪而过。
三楼，那只被她们发现的丧尸已经快要把整个身体探出窗框，两条瘫软的腿正挂在脚手架杆上随风摆动。
还未竣工的老房里漏出了阴凉的风，低沉的嚎叫随之幽幽飘来。
“嗷呜——”
一条健壮的黄狗从门洞里探出来，摆着尾巴左右巡视。嗷嗷对上了它的双眼，那两只眼睛正对太阳，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她明白了现在的局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