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
谢温不解地问本不应该出现在刺史府的苟雪闻。
苟雪闻此时穿着奴仆的衣裳,纵使衣物朴素,也难掩他一身气势。
“前些时日借他人之手大乱刺史府时,潜入进来的。”苟雪闻轻轻弯腰靠近谢温,解释着。
谢温微微蹙眉,“那对老夫妻?”
苟雪闻点点头,道:“那日与你分散后,我与我爹机缘巧合去了骠骑将军的千金所建造的山寨,为了找寻你的下落,四处打探。后来我发现了阿一留下的线索,就追到刺史府。”
苟雪闻诉说着几日来的经历,谢温只觉心头一松,但余光瞥见先前远离的官兵们又准备靠近,立马交待苟雪闻找机会到她屋子细细详谈。
“你要多加小心!”
苟雪闻与谢温擦肩而过时,温声细语地说道。谢温微乎其微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被看守的官兵簇拥回厢房的谢温,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罗帐,脑子不断推算刺史夫人诞辰日那天要做的计划。
“哐当——”
厢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谢温刚刚坐直身子,就见蓟州刺史有些恼怒地直奔她而来,劈头盖脸一顿问。
“你是不是跟我夫人说了什么?!”
谢温装作迷茫的样子,“我和尊夫人说了什么?”
“你少给我装蒜!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我夫人怎么会把我赶出房门!”蓟州刺史青筋暴涨。
“可我说了什么,不是有人专门汇报给你的吗?”谢温很是无辜。
蓟州刺史冷哼,“可有段时间你和我夫人却是单独在聊。”单独两个字被他用力加重语气。
谢温一脸恍然大悟状,“原来大人说的是这个呀,其实都是误会。”
谢温诚恳地请蓟州刺史入座,给他倒了杯凉水。
“尊夫人见到我,误以为我是大人你新纳的妾,我为了大人你的名声,当机立断给夫人详细解释了一番。若是夫人生气,估计也是气大人你没有交待清楚,生了嫌隙。”
谢温一顿话可能使蓟州刺史觉得有些受用,肉眼可见态度缓和,谢温又趁机加大力度。
“如果大人想要尊夫人消气,这些时日最好事事都顺从她,听她的话,不反驳也不有任何怨言……”谢温把男德经细细讲了一遍,认真教导眼前这条上钩的鱼。
“如此说来,我之前待夫人还差了点意思。”蓟州刺史宛如受教一般,学成归来。
“是我误会谢小姐了,谢小姐对我们夫妻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蓟州刺史连连道谢。
谢温微笑应下,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意料不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大人!”
谢温送蓟州刺史出去,刚好遇到胡髯大汉,大汉的三白眼上下打量谢温一番,才凑到刺史身边低声说道。
谢温状若毫不在意,实则耳朵直竖,零零碎碎听到“书房”、“账本”、“贼人”诸如此类的词语。
“谢小姐,你回去继续歇息吧。”蓟州刺史听完胡髯大汉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但对谢温态度称得上温和。
谢温保持标准微笑,目送走蓟州刺史和胡髯大汉,但胡髯大汉在拐角时,却觑了谢温一眼,恶意十足。
“……看什么看啊狗东西,迟早把你眼睛挖出来!”谢温嘟囔着,放下狠话,怒火中烧地回到床榻上。
“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
床榻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谢温整个人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无语地瞧见苟雪闻不知从床榻后面哪个角落出来。
“你能不能收点神通,不要再吓我了,心脏病都要吓出来。”谢温无奈。
“抱歉,躲得有些着急。”苟雪闻耳尖微红,似是感到尴尬。
“不说别的,快坐上来!”
谢温拍拍身边的位置,叫苟雪闻也坐到榻上,然后开始扒拉身上的衣物。
“你!”苟雪闻声音有些惊疑。
“我什么?”谢温不解,从腰间取出之前藏起来的羊皮纸,摊在床榻表面。
“……没什么。”苟雪闻神情僵硬,默默坐到谢温身边。
“你快看看,这东西是从阿一手臂里掏出来的,我猜应该很重要,可是我看不懂。”
谢温把羊皮纸往苟雪闻方向推了推。
苟雪闻微微垂头认真看了起来,不知看到什么下一瞬神情冷冽,像要杀人一样。
“你知道是什么吗?”谢温问。
苟雪闻深吸一口气,说:“是账本。”
谢温刚想吐槽她也知道是账本,问题是什么账本,而苟雪闻的话却未完。
“是大齐向蛮族贩卖女子的账本。”
谢温回忆起前世某段历史中的某个词汇,抿了抿唇,问道。
“是山羊吗?”
苟雪闻点头,手指指尖滑过羊皮纸,停在某个地方。
“但这账本不仅有女子,后面马的品种是指男子质量。”
谢温眉头紧锁,“蛮族索要女子我能理解,但男子是做什么?”
苟雪闻眼帘低垂,遮盖住眼底冰冷的杀意。
“男子比女子耐用,除了供上层王帐玩弄,也能当奴隶开垦荒地,若是失去前两者的价值,就会被推上战场当蛮族肉盾,死在我大齐将士手下。”
厢房里一片沉默,谢温觉得苟雪闻的心情不太好,一直在岁月静好的生活里长大的她,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安慰一出生就面临烽火连天的苟雪闻。
“有了这份东西,加上蓟州刺史囚住的那些人,我们是不是能够把刺史拉下台?”谢温将话题聚焦在眼前的蓟州刺史身上。
“要是能把王八蛋齐泽仪也拉下台是最好了!”谢温一讲起二皇子,恨不得拿起鞋底打小人。
谢温又把地窖里发生的事给苟雪闻讲了一遍,期待着苟雪闻说证据足够,她就率先跑去把齐泽仪的狗头拿下。
“如果蓟州刺史愿意承认一切是二皇子主使,或许可以。就怕蓟州刺史他有把柄落在二皇子手里。”苟雪闻说。
“把柄?”谢温不知为何脑海突然闪过刺史夫人的身影。
“蓟州刺史在任职刺史之前,也是个人才。他在别州任县官时治理有方,深受百姓爱戴,洪水泛滥成灾时期,不辞劳苦亲身为下乡百姓背运粮草,为蒙受冤屈的受害人奔走,因而落得一身伤病。”苟雪闻话语里含着惋惜。
谢温眼神微眯,正义凛然:“不管他什么理由,只要他干出伤天害理的事,为祸百姓残害大齐子民,就甭想给他洗白!”
“你说的不错。”苟雪闻赞同。
“别不错了,赶紧的,我们把计划量一量,看看怎么把地窖的那些人捣鼓出去。这些时日我也不方便去探望红娘,也不知道她和阿一怎么样了,哦对了还有绿荫那个丫头。”
谢温不停碎碎念,苟雪闻全程温柔淡笑看着她,时不时给谢温的计划添上几笔。
刺史夫人的诞辰日来的极快,刺史府到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华灯初上,谢温一个人坐在宴厅的最下角,慢条斯理地嚼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与四周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刺史夫人这时走来,身边竟无一人相伴。
谢温瞅了她一眼,举起小酒杯祝贺她生辰快乐,只是刺史夫人面如灰土,全无高兴。
“夫人,您怎么了?”
刺史夫人眼神扫视左右,把谢温拉到宴厅外面庭院的无人角落,说话间暗含哭腔。
“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其实是被拐来的吧。”
谢温面不改色,反问道:“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刺史夫人丹唇微张,“我看到了。”
刺史夫人边说着目光似无焦距般落在庭院中的某一处。
“我原以为他与我成亲多年,是厌倦了我腻了我,才把你们抓来。我还特意学会你给我的心得精本,他这些时日确实日日夜夜离不开我,事事顺从待我比以前更好。”
谢温听着挠挠并不发痒的脸,然刺史夫人却话头一转。
“可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他和一个蛮族人在谈话,又在不知何处押来一名女子,把她推到蛮族人身边……”刺史夫人清脆的嗓音破碎,似诉说亲眼目睹自己相公弃国弃民的悲痛。
“你告诉我,我的夫君到底在做些什么?”刺史夫人再次抓住谢温的手腕,却没有了上次掐疼她的力道。
“夫人,不如您亲自问问他。”谢温漠然置之。
刺史夫人整个人恍惚,如冰冻般僵硬在原地。纤手从谢温手腕滑落,一样东西自她衣袖掉出,是一本粉皮书册。
谢温把它捡了起来,瞥了一眼东西的封皮,无言归还主人手中。
“这话本还是他前些日子怕我烦闷,为我精心搜罗的,他那副模样我到现在都记着,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刺史夫人的泪水划过脸蛋,滴落在话本封皮,打湿了上面的字。
“姑娘,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刺史夫人忍声哭了许久,谢温一言不发陪伴着,看到她强行挤出的笑容,谢温心里微微触动。
“姑娘,虽然是阴差阳错,但也算帮助了我。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件东西希望你能收下。”刺史夫人把物件悄悄塞进谢温的手里,末了紧握一下,像在暗示她好好收着。
等刺史夫人离去,谢温才找了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查看刺史夫人给的物件——一把钥匙。
谢温不着痕迹地扫视周围的守卫,暗自思忖如何突破防线使用这份意外收获。
“你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红娘的师父神出鬼没,走到谢温面前,眼神犀利。
“我一个阶下囚,哪能有什么鬼主意。”谢温笑嘻嘻地说道。
“二皇子命老夫好好看着你,果然少看一息都不行!”红娘师父说完同时手如雷霆般快速,抓上谢温的手用力一扭,把她的手掌摊开掌心朝上。
“怎么会没有?!”红娘师父皱眉,语气夹着不解诧异。
“我说你个死老头,想骚扰黄花大闺女找借口也找好一点的吧!”谢温翻了白眼,使劲挣脱红娘师父的桎梏,嘴上不停骂着。
“要不是你跟二皇子有关系,我一定扭送你去官府让你下半生牢底坐穿!”
“黄毛丫头牙尖嘴利,别让老夫抓到你的把柄!”红娘师父冷笑,负手在背怒气冲冲走开。
谢温确认对方真的完全离开,前前后后除了离她几十步远的守卫,没有别的外人。这才向某棵修剪的整齐美观又茂密的树打了个手势,接着装作欣赏一样贴在树干边上。
“我的人已经准备好接应,钥匙我会拿去开地窖,释放里面的人。”
苟雪闻的声音从树上传下,用着仅有谢温与他听到的音量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谢温庆幸刚才的死老头找她茬前,她眼疾手快把钥匙丢出去给躲在庭院一侧的苟雪闻,不然真被抓个正着。
“我会找机会逃出去的。”谢温小声回答。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即将开始计划时,阵阵敲锣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不好了!山匪下山闯进刺史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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