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安在公堂上突然生病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国舅府里。
“晕倒了?”国舅李鹤正在跟赵建德手谈,闻言笑着落下一子,吃掉对方黑棋:“倒是个明事理的。”
赵建德:“但胡广说,他去见那芍药时多选在夜里,从未暴露过身份,连育仁坊的左邻右舍都以为芍药还是未嫁之身。乔兰一个闺中女子,怎会知晓这么多?”
背后必然有人在帮他。
“李安是科举状元,民间声望甚高,陛下对他青眼有加,要动也不可急于一时。”
高虹突然重病,李安临时顶替,他一来芍药就说出重要线索,怎么看都太明显了。
“这案子影响重大,风念安此举拖得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拖着。”赵建德回防一子:“陛下极有可能换孟华顶替他,那可不是个好拿捏的,需提前做准备。”
风念安还能给他们争取点时间,孟华却不那么懂变通,随他上司汤绥了,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国之栋梁。
李鹤并不放在心上:“陛下那边我来想办法,不会让孟华插手的。这案子要么拖黄,要么等风念安病好再审。”
“那是最好。”
李鹤捻着棋子思索片刻,叫来下人:“那乔兰话太多,找个机会让她闭嘴。”
没了报案人,把案子做成陈年旧案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毕竟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
小厮刚要走,他又叫回来:“还有,让胡广把账本交上来,先理清楚,必要时候……弃车保帅。”
他落下一子,赵建德笑着松手:“国舅棋艺高超,赵某不敌,输了输了。”
李鹤大笑着收子:“丞相大人至少让了我半子,我还是看得出的。”
“玩的就是一乐。”赵建德起身整理衣襟:“风念安这一病,案子搁置,我还得回去处理,就先告辞了。”
见国舅起身要送,他一抬手:“今日风大,您留步。”
离开国舅府,他对身边小厮说:“准备一份礼送去风府,看看风念安真病假病。”
“是。”
“之前趁夜去验陈翠翠尸的那个黑衣人还没线索吗?”
“尚……尚未。”
“废物。”
小厮低头,噤若寒蝉。
马夫赶着车在门前停下,赵建德边上车边说:“去义庄查查,有没有人去翻过芍药的尸体,如果有,八成是同一个人。”
酒楼雅间里,李安将钟离烬迎进来:“怎么样?风少爷是真病了吗?”
钟离烬落座:“之前不知道,反正现在是真病了。”
他远远就看见淮东站在门口,一副堵门的架势,还以为自己想见风念安得颇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见小厮大呼小叫闯出来,说他家少爷晕倒了。
淮东都没来得及跟他打个招呼,就折身进屋,钟离烬跟进去看了一眼。
风念安面颊通红,浑身发抖,呼吸弱而乱,额头还沁出些细汗。耷拉在床边的腕子比猫爪子也粗不了几圈,指尖莹白莹白的,就算发热也不见几分血色。
淮东指挥小厮去催太医,然后才看向钟离烬:“都说了少爷病得见不了人,钟将军现下可信了?”他侧开些身子:“要把脉看看吗?”
钟离烬把补品放在桌上,做最后的辩解:“我真是来探病的。”
饭菜上齐,钟离烬吃了两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到底是什么病?有什么隐疾吗?”
“没有。他就是身子弱,气血虚,怎么补都补不进去。”
小时候补药当饭吃也没见什么成效,搞得他现在自己都不爱吃了。
钟离烬推测:“那也就是他本身没病,要得病需得外界干扰。”
如之前的落水,还能说的上是着凉,这次算什么?
“那他这病来得也太突然了,在公堂上没有什么征兆吗?”
李安回忆了一下:“没有,挺正常的。一早刚来时还跟郭淳使眼色呢。”
“使眼色?”钟离烬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是在乔兰说出芍药的事之后突然发病的?”
“对。”
钟离烬垂眸细思:“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可是就他这身子骨,故意让自己生病,就不怕一个玩脱死了?
李安没太听清,向前探身:“故意什么?故意生病?”
钟离烬有这个猜测。
李安仔细想想,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案子不管是真相大白还是办成冤假错案,关系的都是那些贪腐之辈,跟风家毫无瓜葛。总不能是他暗地里投了太子党吧?”
钟离烬看着他。
风念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不知道,而且他入京时日尚短,京中那些党派之争他还不太清楚。
李安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就一混吃等死的搅屎棍,靠祖荫庇佑,活一天算一天,不可能有那些心思。”
钟离烬选择相信他,这也许真的只是个意外。
他喝了两口酒,突然想起来件事:“高虹怎么样了?”
李安胸有成竹:“我下手有分寸,放心吧,他起码七天内下不了床。”
昨天晚上高虹喝完花酒回家,“不小心”摔进排水渠,呼救半晌无人应,等被捞出来时已经烧昏迷了,这才让大理寺迫不得已换李安来补小三司的缺。
总算有个好消息,钟离烬也能稍微放点心:“如今风念安病了,御史台会让谁补位,你心里有数么?”
“如果要补那就是孟华。小三司的案子本来就应该是他负责的,只是他没什么背景,这次才特例交给风念安。不过,”他话音一转:“国舅盯着呢,还不一定能不能补上来。”
他跟汤绥是一个路子,亲师生。汤绥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陛下冠冕戴歪了他都能上疏弹劾天子衣冠不整。小三司已经有一个叫人头大的李安了,李鹤断不可能再让孟华掺和进来。
难道这个案子就这么拖下去?
“反正现在已经并案,即便风念安病了,你这边该查的还是可以继续查。风念安的病我看着顶多五六日就能清醒,到时证据确凿,就算是抬,我也把他抬到公堂上去。”
李安被他说笑了,安慰道:“你也不必这么如临大敌,端王党不会错过这个拉国舅下马的机会,肯定已经在想办法把孟华往小三司里塞了。”
钟离烬对端王党和太子党的势力并不清楚,但想到他们在博弈,心下也算有了几分底:“那乔兰在公堂上把底牌都露完了,稍微一查治粟内史就跑不了。国舅必然慌了。”
李安知道他担心什么:“乔兰的安危你不用管,我的人跟着呢。”
“不行,”钟离烬咂摸咂摸,还是不放心:“前两天风念安还在绮香楼喝酒,没道理今天突然就病的要死。把乔兰和芍药的尸体全部转移,我信不过那病痨鬼。”
李安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他都躺那了,还能怎样?”
钟离烬还是摇头,多年行军打仗的直觉告诉他,前方有埋伏。
“人我带走。”
“算了算了,那还是我转移吧。你一个长平关来的世子,按规矩只能带十几个亲兵,可别折腾了。要是别人发现是你在背后揭国舅老底,你还想不想活着回长平关?”
钟离烬一琢磨,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李安伸筷子夹肉:“快吃吧,吃完我去转移乔兰和芍药,你还得回衙门当差,别让人……”
“大人。”李安的书童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出事了。”
钟离烬放下筷子,一种不好的感觉直冲灵台。
“乔兰不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安蹭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书童道:“乔兰回府的路上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着,但走到半路突然有个卖菜的摊贩车翻了,一阵乱后我们的人就找不到乔兰了。”
钟离烬拍案而起:“风念安,我就知道他病的不对!”
李安也有点怀疑他了:“难道真是他?”
“他自己病得起不来床,怕案子明明白白地判了,当然就得把乔兰藏起来!”
原告都没了,还升个屁的堂、公个屁的审?
最好他能昏迷个十天半月的,乔兰一直被藏着,这案子能就不了了之了!
李安也吃不下了,扔下筷子在包厢里踱步:“怎么办?去风府抢人吗?这不好吧?”
钟离烬咬牙:“当然不好!”
风守礼把风念安看的跟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身边十几个侍卫明里暗里地护着,他若一不小心被发现,那就真得被参个大的了。
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明天,我再去探病。”
“啊?还探?”
他理所当然道:“昨晚在绮香楼我与枕月贤弟……”
“他比你大。”
“哦,枕月阿兄,”他从善如流地改口:“我与枕月阿兄杯酒释前嫌,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知己病了,我去探病不应该吗?”
李安眼珠一转:“应……该?”
“华诺不是天天去吗?”
李安表情勉强:“那倒……好像也是。”
钟离烬摩拳擦掌:“那我就要看看,他到底能病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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