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题跨越度之大。
周随不知道怎么接。
他应该要表示震惊
他应该义正严辞地说“不”。
但他脑海里，竟然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言堂的脸。
趁着他语塞的空挡，满都尔心里面的某种判断就更加确定了，男人对男人也是有直觉的，就像弯的能够很快就辨别谁弯谁直，像满都尔这种很直的大老粗，在与周随相处的过程中，多少是能感应到一点，周老弟与他在性取向方面，不一样。
对爱慕他的女队长们不感兴趣，是一个判断点。
另外……说不上来，就是种下意识的直觉。
有些直男，特别是大老粗，是很反感，也排斥同性相恋的，按道理来说，满都尔应该也很反感，甚至觉得恶心。
可出乎意料，他对这种事情的接受能力很强，放在自己身上不行，但如果周围有谁是同性取向，他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大概是觉得，同性相恋会要面对周围比较多的阻力，还有异样的眼光，对比异性恋，同性恋挺勇敢的。
勇敢的人，爽快的人，他没理由反感。
有些人上了点年纪，会有个行为，看到觉得还不错的后辈，就希望对方能早点找个靠谱的对象。
满都尔竟然……是这种人。
他助攻了。
“你要是喜欢男的，那我觉得言教授不错，外貌、学历，还有家里应该不缺钱……”
在满都尔眼中，周随是很优秀的，要背景有背景，要能力有能力，要外貌有外貌，对象肯定要可以与之匹配，还真别说，那位言教授，是目前为止满都尔所见到过的，最符合条件的了。
周随没有回答。
他竟然认真去考虑了这个问题。
自己确实没有对异性动过心。
……可也没有对同性动过。
思绪有些飘散中，周随看到了满都尔那有些八卦的眼神，顿时感到尴尬，想说点什么话缓解，电话就响了。（每当有什么尴尬的情况发生，插播的电话铃声总是万能的，狗头）
满都尔看不到周随手机显示。
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但他能够看到周随接听电话以后，语气马上就变得很端正，这说明对方是个重要的人，通话过程中，周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应几声，表情逐渐严肃。
“……好，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挂了电话之后，他看向了满都尔。
“满大哥……你是不是很想出院？”
……
*
银河大学，病毒系主任办公室。
廖万川的桌子上，摆着一叠考核表。
他今天要对系里所有老师进行学年考核。
并评出一个最优。
“……A老师本身能力是不错，学识很渊博，但教学方法过于沉闷了，讲课讲得太无聊，学生们都不太喜欢，可能不太适合做教师，更适合自己一个人埋头搞科研吧……”
主任一边思索，一边喃喃自语。
“B老师资质平平，能够进入学校，完全就是校领导的亲戚关系，按照实际情况给个差评，又怕得罪领导，可总不能昧着良心，给个优秀吧？算了，打个良好，很可以了……”
“C老师心术有些不正，上次有个项目，明明是学生的功劳，他给抢了，品行就不好，负分打叉……”
“D老师私底下曾透露过，下个学期就会离职，优秀评给他有点浪费了……”
“E老师各方面都不错，可总觉得缺点什么，要是优秀给他，优秀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甘心……”
接连看了七、八个老师的考核表后，主任眼前一亮——
他是看到了言堂的那一张。
每一年度大家的考核表，在自己填写的那一部分，都填写得满满当当，列举了自己过去一年以来在工作上都做出了什么样子的成绩，也就是版面的限制，要不然，写出个几万字的论文，对于有一些爱表现的老师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相比之下，言堂自己填写的那一部分，少得可怜。
寥寥几句话，将过去一年的工作轻描淡写带过，多写一个字都奢侈，就好像他只是来打个酱油，走个过场一般。
如果换作其他不了解他情况的领导，会觉得他态度敷衍，对待考核极其不认真，也就是廖主任知道，言堂只是对这些评优秀、拿奖金之类的事情不在意罢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言堂时的情景。
……
那个时候，主任周末很喜欢去公园下棋，跟他对下的，一般是同样去公园遛弯的老头子老太太，他打遍无敌手，觉得自己还挺厉害。
直到有一天，公园里出现了一个帅气的，不像是会逛公园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双手插在裤兜里，在绿道上慢悠悠地走着，某个瞬间，与主任的眼神对上了，仿佛在百无聊赖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丁点的乐趣，年轻人主动走了上来。
“大爷，跟你下盘棋？”
主任当时挺不满。
“叫什么大爷？叫哥！”
他头上的白头发前几天刚用染发膏染黑了。
看上去有那么老？
年轻人摇了摇头，“人得面对现实，您现在已经过了让别人叫哥的年纪了，尊称您一声大爷，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他在廖主任对面坐了下来，主任看他那么张狂，想知道到底有几斤几两，于是真跟他下起了棋，原本以为这种毛头小子，棋艺肯定不精湛，一盘就能把他给虐死。
谁知，确实是虐死了。
虐的却是自己。
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行，刚才最后几步的时候，公园风太大，这一吹，我脑子晕，影响了判断，重来重来！”
年轻人当然不让，奚落了几句，“技不如人就直接说嘛，找什么借口？”
把主任给气的。
当时旁边也是围观了一些人，主任在这些平常奉他为“棋神”的人面前丢了面子，自然是要找回来，他还想与这年轻人多下几盘，年轻人可能刚好也没什么事情，也就陪着他下了。
一盘接一盘。
主任输到连底裤都没了。
最后，年轻人打了个哈欠，“行了，我看您的棋艺有待长进，回家多看看视频钻研，还有得补救。”
周围人唏嘘，这老头子多厉害啊。
没想到年轻人比他还厉害。
廖主任当时有一股执念，要跟这个小伙子一直把棋下下去，直到终于能赢对方一盘，年轻人当然是不陪他玩了，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后来，主任每次去到公园都特意在等。
不过，再也没见那年轻人来过。
就在过了差不多半年之后，主任都把这茬给忘了。
没想到，两人又见面了。
那时学校要新招一批老师，第一轮笔试已经结束了，主任担当本系第二轮面试的考核官，当天他面试的第一个人一打开门走进来，看清楚对方样貌之后，他当场愣住。
魂穿半年前的公园。
这不就是那个棋艺精湛，说话直接，拽得要命的小年轻？
当时这小年轻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今天换上了笔挺的西装，看上去人模人样了，不仅服装变了，整个人的气质、态度也变了，竟然变得彬彬有礼。
这都让主任有点怀疑是不是只是长得像，但完全只是两个人了。
不过，当他对上小年轻的眼神时，知道没错，就是了。
他在对方的简历上看到姓名两个字：言堂。
在面试过程中，言堂对考核官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主任有意刁难他，问了几个病毒学上最难分析的历史毒瘤，没想到人家就跟如数家珍一样，娓娓道来，有些知识点主任自己都没听过，非常新鲜。
面试结束后，其他考核官觉得言堂虽然优秀，毕竟还太年轻，有的想法太大胆了，不符合学校保守的风格。
主任排除众议，保他进来了。
不仅如此，还手把手带他。
言堂有疑虑，曾问过，“主任，按照故事一般的发展逻辑，您不是应该刁难我？为什么乱改故事结局？”
廖万川闷哼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当时也认出我来了？”
“我当然认出来了，只是在见到您的瞬间，告诉自己稳住，别慌。”
“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你也没得罪我，除了态度让人有些不爽，同时我也觉得你是个棋艺在我之上的，很聪明的小伙子，第二次见面，我就更欣赏你了，你确实有才华，有才华的人，为什么不帮？”
言堂本身的性格，接近那次在公园碰到廖主任的时候，想着反正是陌生人，以后不会有交集，他也就没掩饰。
没装，万万没想到。
跟主任后来竟然还有这种缘分。
主任是第一个见过他变色龙面孔的。
所以是知道他的底色的。
知道他是个两面派，就算如此，这么些年对他也还是很好，这点言堂有些想不通，他只能想，自己确实是个讨长辈喜欢的小年轻吧。
廖主任呢，觉得言堂这小子之所以双面，也是种保护色，不是为了要害人，也就无所谓了。
再说了，当今智星社会这种情况，还得是要言堂这样的人，或许才能生存得更好。
想着这些，办公室的门在外面被人敲了敲。
主任把头抬起来看向门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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