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之鉴，沈姜现在害怕依赖上一个人，无论哪种情感，加之她本身就是一个冷漠的人，所以很多人看她都是不易接近的。
她总以为自己能占据主导位置，至少对于自己是，但很显然是处于被摆布的位置，她连自己的行为都难以控制。
坐上路扬车的时候她也没想到，电梯里他说一起吃个午饭的时候，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就像路氏风投的少爷居然没有专职司机一样奇怪。
沈姜没有办法拒绝他，记忆里的路扬已经很模糊了，所以当这个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总想多看一眼。
路扬熟练地启动车子，车身流畅地驶出地下停车场，“想吃什么？”
狭小的车厢内，声音更清晰，褪去了年少的稚气，多了几分陌生的成熟和磁性。
“随便。”沈姜转头望向车窗外，看到路边穿着厚重的清洁工，心里泛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有点苦涩。
北京的冬总有刮不完的风和扫不完的落叶。
路扬含着笑问：“随便是我来挑的意思吗？”
“那江西菜吧。”见路扬没有应，她回过头问了一遍，“可以吗？”
“可以呀。”路扬很快地答应，好像刚刚那一瞬只是他不小心出神了而已。
他的外貌其实没有太大变化，变得更多的是气质，他比以前成熟稳重，白T换成黑色西装，所以第一眼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
车厢内充斥着清淡的香薰味，她方才在电梯里只距离他半米的时候，也没有闻到那年夏日里的肥皂香。
就好像，小城的那段记忆从来没有存在过。
车子停在一个专做江西菜的饭店门口，沈姜正要开门下车，扣开把手时才发现车门是上了锁的状态。
路扬笑意盈盈地垂眸看她，“想问你个问题。”
沈姜正了身子，回靠在座椅上，等他开口。
他声线清润，语速不急不缓，“你恋爱了吗？”
沈姜震惊于他会问出口这样的问题，但和他对视的时候，他显得那么随意简单，似乎是想问就问了，沈姜又觉得合理了，他一直都是那么自我的一个人。
“没有。”她撇开视线回答。
“那有没有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可以发展成恋人的那种。”
“路扬。”沈姜忍无可忍。
路扬耸耸肩，显现出几分少年意气，“其实你回答第一个问题就够了。”
时间卸下少年的天真单纯，带来了恶劣。
饭店是七层独栋，大厅是挑高的穹形犀顶，水晶灯投下淡淡光晕，暖气将两人从外面带来的冬日严寒驱退殆尽。
服务生朝这看了一眼后，快步走近，礼貌谦虚的叫了声“路总”，问，“还是老位置吗？”
路扬点了下头，服务生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们到了六层一处靠窗位置，视野很好，可以俯瞰几个街道的车水马龙。
服务生见沈姜盯着落地窗外看了好一会儿，介绍说这里晚上霓虹灯亮起来时更漂亮，并且采用的是单面玻璃，虽然楼层低但私密性很好。
沈姜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三四道菜，路扬最后又点了几道，说：“这几道是这里的特色，你可以尝尝。”
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这么不能吃辣的人，之前又是陪谁坐在这个“老位置”，陪谁品尝这里的特色。
也许她和林效晓说的那句他刚回国是她揣测错误，他早就回国了，将北京城玩遍了，居然发现她将他随口所说的一句话当真，真的来了北京。
于是想起点小时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事，大发慈悲来陪她吃一顿辣，逗一逗她，瞧瞧她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好哄骗。
可路扬哪里会是这样的人，她再怨恨他的不告而别和失约，也做不到真的忘记少年路扬炽热开朗的美好，只要他还是路扬，她就永远会心软。
“这些年你和池远怎么样？”
沈姜风轻云淡地说，“挺好的，最后他还是和顾斯佑在一起。”
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一点，连声音都干净磁性，“那你呢？”
心像被一块胶布封住，思绪停滞了几秒，“也挺好的。”
上菜后他们就很少对话了，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有提关于分别那件事，有时路扬问她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她也只是简单回答。
路扬其实没动几筷子，但额头上还是挂满细细的汗珠，嘴唇也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红，一整壶的水喝得见了底。
“我吃饱了。”沈姜放下筷子。
出了饭店，路扬提出送她回公司，沈姜拒绝了，她说有点晕车，更喜欢饭后坐地铁。
他一如多年前一样站在她面前，背光而立，似乎比鼓楼街里那个时常吊着眉梢笑的少年更高了一点，身姿更挺拔了一些，青涩的五官褪去稚嫩与单纯，眉眼间却还是少年感十足，皮肤依旧很白。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沈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他轻轻挑眉一笑，补充道，“我吃辣，你心情你有没有好一点？”
路扬不能吃辣，她是心知肚明的，七年前她就知道，池远那时候还会偷偷加辣坑骗他，看见路扬被呛得不停咳嗽还要追着池远打的模样，她也会笑。
她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何必呢，把彼此弄得这么狼狈。她好像总是这样，情感迟钝，后知后觉。
“怎么还皱眉了呢？”路扬问她。
沈姜偏头看了一眼街道，声音很轻：“算是，好一点。”
“那也不算辜负……”
沈姜迟疑了一秒，“辜负什么？”
“辜负这一桌江西菜。”
饭店不远处就是地铁口，沈姜正转身离开，路扬突然叫住她，“沈姜，还算朋友吗？”
她脚步一顿，肩线显见地绷直了一瞬，“算吧。”
分开后，几乎是刚到地铁口，胃里便一阵翻滚，口腔瞬间分泌口水，沈姜冲进厕所隔间狼狈地吐了出来。四肢发软，蜷缩的样子像一只未化蝶的蛹。
太累了。
伪装自己和试图找回曾经的感觉，都好难。
那天之后，潘小悦的工作任务又多了一件，给沈姜做午饭并且送到公司，陈凛吩咐的，在此之前潘小悦只需要做她的早饭和晚饭。
沈姜有时候甚至觉得，潘小悦更听陈凛的话一点，毕竟是陈凛招来的，可这分明是她的助理。
林效晓不止一次来沈姜办公室抱怨，陈凛太冷血，她可只有这么一个饭搭子。
工作照常进行，流程照常推进，半个月她都没有再见过路扬，甚至她都有些恍惚那天是不是真的见过他，直到金海的人来进行项目评估，她才恍然有种现实被证明的感觉。
SUWIN准备发布《枕上雪》是出乎意料的受玩家期待，所以在此之前管控得并没有那么严密，才导致了PV偷跑一事，而这次的《江辞尘》是实打实的从上到下高密状态。沈姜和其他几位高管以及相关技术人员的电脑都是进行过多层保密处理的。
《江辞尘》是原创江湖类剧情，所以林效晓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沈姜办公室串门，表面上是寻找灵感，实则八卦唠嗑。
“知道吗？金海的人进行项目评估后，会与我们进行一次研讨会。”林效晓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沈姜正在对一个角色进行外形设计，摇了下头，“不知道。”
“也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林效晓爱找沈姜的原因之一就是后者是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而她是一个纯纯爱倾诉的，“不过你和金海的路总是老朋友，我还以为你会提前知道什么。”
并不会，因为她没有路扬的联系方式。
林效晓犯了一脸花痴，“金海的路总是真帅啊，他现在是我所见过的男生中颜值排名TOP1。”
沈姜头也没抬地说：“可你之前说是陈凛。”
“虽说他们俩的颜值难分伯仲，可是陈总冷冰冰的，我不喜欢，更何况他害得我饭搭子都没了，我恨他。”林效晓回想着，“路总这样的温柔谦逊的才是我的菜，那天看见他笑的时候我心都化了。”
沈姜笑了下，忽然想起当年和池远家门口小狗吵架的人，今天被人夸温柔谦逊，难免有点离谱。
她对于路扬的印象，大概是阳光热烈，意气风发，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的他被人怎样夸她都不应该意外。
“呀，姜宝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林效晓走近掰过沈姜的脸，“虽说你周身一副别靠近老娘的气质，但你这张脸真的很难拒人千里之外。”
沈姜扯出一个笑容，林效晓忽然与她拉开了点距离，有些抱怨语气，“你这笑的也太假了。”
今天潘小悦比平时送午饭的时间都要早一点，她来的时候林效晓还在沈姜办公室里，她见有人所以送完饭后没有多留，带上门出去了。
林效晓坐回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姜宝，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什么？”沈姜正收拾着桌面，随后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手。
“陈凛啊。”林效晓声音低了几分。
“他怎么了？”
林效晓无奈扶额，怎么会有这么不着调的人，陈凛对于沈姜，他们身边人全都心知肚明，当事人却云里雾里，可陈凛本人从来不说，旁观者也不好多说。
她很深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我走了。”
林效晓走后，沈姜也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想要说有关陈凛的什么，可能她真的很笨，很迟钝，也很无趣，所以连朋友都少得可怜。
杨哲毕业时也曾说过她这一个缺点，情感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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