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看着沈燃青内敛沉静的神色,叹气。
沈燃青不懂她为什么叹气,有些怔愣,“伯母?”
“小小年纪,想东想西。”她拍拍沈燃青的脑袋。
沈燃青脑袋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一双轮廓漂亮的眼眸微睁。
她那双和陆原野相似的丹凤眼翘起来,“学学我们小陆,没心没肺。虽说傻呢,但傻得也开心,不是坏事。”
陆原野:“妈……”
没心没肺,傻得开心……这都是些什么?
“怎么了,你这样还不让人说?”陆母轻推沈燃青肩膀,对他道,“好了,快带着你这好哥哥去玩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陆原野:“……”
他下意识看看沈燃青,正和他沉静内敛的桃花眼一撞,心里陡然一闷。
他别别扭扭地反驳,“要不算了吧,沈燃青还有……”
话音未落,沈燃青已经站起身,和陆母彬彬有礼地告别,随后才对陆原野颔首,“走吧。”
“哦……哦。”陆原野诧异,两步跟上,扭头一看沈燃青背着灯光逐渐淡下来的神色,哑然顿了半晌,,“我妈很善解人意的。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呃,随、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她又不会说什么。”
沈燃青看他一眼,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原野眉毛一扬,“我还不知道你?”
“你知道我?”
“好歹也打小认识,我怎么不知道。真见外。”陆原野咕哝,脑袋低低地走在他后面,“难道你不了解我,我还不了解你吗?”
沈燃青目不斜视。
他不认为有谁真的了解他。哪怕是沈燃青自己,也无法这样笃定。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面前视野开阔,天边夕阳渐落,薄云晚霞像一幅油画般漂亮。
宴会的喧嚣吵闹已经很远了,在这里只能听到不知名的虫鸣响个不停。
陆原野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沈燃青也不说话。脚步声停下,一时偌大的后院只剩微风吹动树叶的轻响,静谧过头了。
陆原野碎发被风吹乱,自己随手抓了两把。他总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要不要坐坐?”
沈燃青:“不了。”
“好吧。”他顺着沈燃青的视线看到池塘,可算找到话题,“这个啊,我介绍一下?”
沈燃青低头看。
天光昏暗,路灯的微光照亮池塘,水草浮动,几条说不出名字的小鱼游来游去。他看出陆原野真的是无聊了,蹲下来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细数,“喏,你看。这只黑的叫小红,红的叫小白,白的……”
“小黑?”
“不,叫小不点儿。”
沈燃青:“……”
属实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白的很小,所以叫小不点。”陆原野还抬头给他认认真真地解释。
沈燃青心里在叹气,说,“知道了。”
又没逻辑、又有逻辑的样子,哪怕他什么都摆在脸上,也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空气安静下来,又没话说了。
陆原野低着眼,高挑颀长的身子蹲在地上,影子只有一团。
沈燃青在观察他,他也没有留意,只是从反光看到背后宴会的热闹,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扬眉,“ 你说,我刚刚那波发挥怎么样?”
沈燃青看看他。
少年俊美帅气的面孔在灯光下何其耀眼。看起来乖,但眉眼躁动的样子让他想起哈士奇这种犬类,这时候安安稳稳看着他,只是等他一个夸奖。
夸奖到了,他就开始浪了。
沈燃青眼眸看着他,话语和眸光都没什么重量。他说,“我并不需要谁的帮助。”
陆原野心脏像被扎了一下:“啊?”
沈燃青看着兴致盎然的少年渐渐偃旗息鼓,眼皮一低,眸子里的光都熄灭掉了。
“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他闷闷不乐的话语说到一半,沈燃青平淡的嗓音就轻轻截住他的话头,“但是。”
陆原野闭上嘴。
但是?
他一抬头,就看到沈燃青轻叹一下,低眸对他微笑。
弧度漂亮的桃花眼浅浅一弯,和煦的春风就缓缓吹来了。
“但是,谢谢你。”
哪怕让他一个人面对,沈燃青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情难以解决。何况沈知彦脑子不好,沈默摇摆不定,应付他们说不上难事。
只不过自己解决,和有人帮他出气,这是两种不同的事情。
沈燃青早就习惯了孑孑独行,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问题。
梅川曾经告诫过:没人可以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信任他人就是在否定自己。
他也惯来听话,认真遵守这条例。但是人生总有数不尽的意外。人又不是钢铁,怎么做到不动感情。他信任王姨,信任刘铭,也信任梅川,做不到永远不近人情。
有过那么一个瞬间——
高瘦的身影那么果断地挡在他前面,少年飞扬跋扈的发丝都是亮闪闪的。
他在想,其实陆原野也不错,其实他们性格的不合适不值一提。
沈燃青的发丝被微热的晚风吹动起来,漂亮的桃花眼被晕染上晚霞温暖的颜色。陆原野觉得心脏骤经温暖,忍不住战栗一下。
他咬着后槽呀舔了舔嘴唇,左思右想,还是在鼓动心跳的驱使下凑过来,声音小得像在交换秘密,“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
“是不是啊?”
沈燃青揉了揉眉心,眉头微微蹙起,“现在是假的了。”
“??”陆原野震惊,“不能耍无赖。”
他一副要问到天荒地老的样子,沈燃青有些后悔,眼眸也静了下来。他懒得回应,直接掉头,“我回去了。”
陆原野笑眯眯,“好的哥哥,跟着你。”
沈燃青瞥他一眼。
长相冷硬凶肆的少年立马一笑,浑身上下刀子一样的锋利气场乖乖收住。
初夏最容易降雨,黄昏最后一丝光在地平线湮灭,小雨在灯光中显出形状。
宴会逐渐散场,沈燃青站到门口,伸手借住两滴雨。不远处,司机开门正打算送来伞,陆原野已经从管家手里接过伞来,撑开,举起,对沈燃青扬起下巴,神采飞扬,“走吧。”
沈燃青,“你送?”
陆原野骄傲地扬起眉毛,“待客之道。”
陆母在后面听着,险些忍不住笑。
打眼一望,这四面八方的人,比沈燃青有权有势的人比比皆是,怎么也不见他送送。这还好意思说什么“待客之道”?
沈燃青的决定往往深思熟虑,因此很难会后悔做些什么事。但与陆原野相关的事情超出预料,总是破例。他挨不过陆原野笑眯眯恳切又真诚的催促,正要走,忽然余光瞥到角落一道人影。
周泓玉?
有些诧异。
而察觉到沈燃青的目光,周泓玉更是难受。
这漫不经心的样子,绝对是在看什么低级生物一样看着他。
顶流影帝出行有司机,散场有陆原野,所有人都喜欢他。而他被所有人责骂,网友、经纪人、公司。
一口气简直气得上不来。
他手指在相册烦躁地翻动。
陆原野跟随沈燃青目光一扫,带笑的眼眸忽然淡淡一眯。再看看沈燃青,伸手把他的头转过来,“看他,怎么不看我?”
贴着脸颊的手滚烫,沈燃青不适地躲一下,微微皱着眉。
“我不好看吗?我不比他好看吗?”
少年眼睛微眯,委屈巴拉地凑过来,拖长的调子像质问又像撒娇。身上傲慢清冽的味道钻入鼻腔,他还在说,“好哥哥,你看看我嘛。”
沈燃青吸一口气,微咬着牙,“陆原野。”
“怎么啦?”陆原野可乖可乖看着他,头发散乱在眉骨,一双天生无赖的丹凤眼很专注地看着他。
“我想,你该学一下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陆原野看着他寒山古泊般的眼被点燃,舌尖微微顶了顶后槽牙,乖巧点头,“好的哥哥,在学了在学了,马上就学会了。”
正好司机已经撑伞过来,沈燃青情绪收住,淡如寒山古泊的眼睛扫他一眼,转身离开。
陆原野。
这三个字念出来都如一把野火般烫起来。
沈燃青淡淡地想,对这个人不能太好,不然他就得寸进尺,满世界开染坊。
雨下大了。
陆原野站在门口目送沈燃青的身影在雨幕后消失,挠挠头发。
搞砸了?
好像是的。
他掏出手机的备忘录。
【第七条,适当的撒娇打破对方的固有印象,他会觉得你很特别哦~】
【第十条,适当的肢体接触,会让对方好感暴增哦~】
陆原野苦恼极了,死死皱着眉。
亏他活学活用呢。
他想:假的。
*
车里。
沈燃青打开手机,立马就看到陌来自陌生号码的数条信息弹出来。
从卑微无力的乞求。
【你不能救救我吗?】
【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我跪下求你都行啊】
【到时候沈家全是你的,你知道沈家的底蕴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害了你自己?!】
到后面无人回应的气急败坏。
【你出生我就该直接掐死你!!沈燃青,没见过比你恶毒的人,怎么不和你那个短命的妈一起去死呢??】
【明明是力所能及的忙,你不帮是吧?没良心的兔崽子,我进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想都不用想,能发这种消息的人,除了沈知彦还有谁?
沈燃青依次浏览,波澜不惊。
不堪入目的话一句接一句,沈燃青截图保存,没有回复。
他以为这些话能刺痛谁?
最后,说不定能为自己的牢狱之灾多填一些时日。
沈知彦的消息源源不断,发完短信发私信,沈燃青轻松点了屏蔽,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刘铭的消息这才被他看到。
【老曲这部电影打算父子合作一波,曲烛景写插曲主题曲,准备邀约的几个演员都是实力派,你拿一番本!而且给我们的合约也很占便宜!!】
沈燃青回忆了一下。
忽然想起当初去首都大的时候,刘铭曾问过他,“想不想接这种题材的电影?”
音乐题材?还是校园?沈燃青当时不感兴趣,也并没有问。
刘铭:
【春日雪屋剧本.pdf】
【老曲不容易。这次剧本我看完觉得还行,你也瞅瞅】
正好有空闲,沈燃青点开看了起来。
正值晚高峰,车辆川流不息。雨刮器在车窗前晃动,各种颜色的灯光被雨珠模糊。前方是拥挤堵塞住的道路,雨声簌簌,喇叭声接连不停。
沈燃青在吵杂环境中看完大半。
这是曲望山厚积薄发之作,他天资不高,努力也不见成效,是导演中的中下游。距离上一部电影的拍摄结束已有五年之久,五年磨一剑,这次还打算要求沈燃青、请了诸多实力派,显然是很有自信。
但是沈燃青依旧对这个剧本兴趣不高。他向来是挑剔的,不会为了人情强迫自己。
他回复:“不合口味。”
推一下隔壁预收《我死后全员火葬场》
楼苍本是无情无欲、不拒绝无爱恨的傀儡,生而为战,是最锋利的刀剑。
但他好像生了心智。
似乎是他救下一个小孩开始,然后渐渐对一只宠物学会了爱护。
最后,居然还交上了朋友。
因为他们,楼苍渐渐不像个傀儡。
他生出血肉,有了痛觉和眼泪,为了他们,他不惜抗下七十二鞭刑,甚至自愿入祭坛以身救世。
他身为无相宗的所有物,拥有情感的傀儡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锋利的刀”。
所以,他们将一切问题铲除。
——然后,逼疯了楼苍。
“怎么了?”
冰天雪地,祭坛中央。
少年傀儡好像真的拥有了情感,嘴角淌血眼中含泪,竟大笑着伸手邀请旁人发号施令。
“使用我啊!以我开路,做诱饵,或者需要我的心脏,我的血,快,请命令我,让我去死吧。”
他说话的时候,心口的血止不下来。
到那一刻,他们才无措地意识到,玩脱了。
鬼门关走了无数次的楼苍,也会有再也睁不开眼的一天。
*
楼苍声名狼藉,被兰歧人视为晦气。
死后,他被偷偷抛下永无出路的魔渊,等他满身恨意一步步踩着尸骨爬出来后,发现所有人都疯了。
对他百般刁难的少宗主入了魔,变成臭名昭著的屠城魔君。
师尊很久不炼傀儡了,一遍遍尝试要唤回他的魂魄。
总把“你怎么不去死”挂在嘴边的小师弟,提着剑一门一户地清算当初逼他献祭的人。
他们都疯了,楼苍也疯了。
杀疯了。
他自魔渊而出,是身披血色的鬼面修罗。
“把友人还给我。”
“把我的宠物还给我。”
“把我的心还给我!”
他仍是传闻中的天生刀剑。一人一剑,肃清万象,天地都为之震颤。
“——还不上来,就偿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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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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