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饭时间，烤鱼店里生意火爆，导致八个人不得不分坐两桌。何晏并不希望与戚九霜同桌吃饭的珍贵时光被人打扰，于是拉来了沉闷话少的韩霖。
应晚舟捧着一杯冰冰凉凉的芝士多肉葡萄嚼嚼嚼，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的星星眼何晏，好奇道：“你跟戚哥是怎么认识的？”
“刚上高中的时候咱们仨都在一个班啊。”
何晏看白痴一样看着应晚舟，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人失忆不记得了，只好多费口舌解释道，“我看戚哥长得好看，为了能跟他做同桌，老师排座位的时候我还特意垫了内增高呢。”
“当初戚哥没参加军训，谁都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过他的名字，直到高一楼装完空调，他亲自来学校验收，大家才知道宿舍楼道里成箱成箱摆着的，还没来得及安装的空调全是人家送的！”
“本来我们以为他是高岭之花那种类型的，没想到接触下来竟然是平易近人款的，脾气特别好！不过戚哥现在明显比之前沉默寡言了不少，唉，就是上高中上的，都怪学校。”
“哎，说到跟戚哥同班的那半年，正好赶上了校运动会，戚哥凭一己之力……应晚舟！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夹的是我的荔枝！”
应晚舟神色坦然地调转方向夹了一块鱼肉，狡辩道：“我就是帮你看看它熟了没，你说话说累了吧？快趁热吃。”
据他观察，戚九霜无疑是很享受被人这样吹捧的，肩背的姿势看上去非常放松，眉宇间也有种淡淡的愉悦，甚至不介意和关系很普通的同学共吃一锅烤鱼。
要知道，就连戚九霜生日那天和陈煦一家一起吃饭，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双专门夹菜用的公筷，除了……
除了自己？
应晚舟咬着筷子尖大惊失色。
他确信自己第一次跟戚九霜吃饭的时候，餐桌上并没有多余的筷子，究竟是陈煦忘记了，还是说……
“戚哥你看他，又发上呆了，是不是脑震荡后遗症之类的啊？不会有事吧？不能影响高考吧？”
戚九霜的视线落在应晚舟齿间咬着的筷子尖上，顿了顿，垂眸拿起玫瑰青提喝了一口：“你接着说，他在听。”
“……？”
何晏把属于自己的荔枝塞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虽然不理解戚九霜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对着恢复吃饭动作的应晚舟继续讲故事。
“我刚刚讲到……运动会，对，运动会的事儿，戚哥当时把除了接力以外的跑步项目全报了个遍，跟体育生比得有来有回，咱班大部分积分全是他拿的，哎哟给东子乐的啊——噢，东子是咱们班主任，教生物的，现在带别的班去了。”
“不过还有个非常青春校园偶像剧的小插曲——”
何晏故意把话截在此处，奖励自己大口吃鱼。
鱼皮烤得焦香酥脆，鱼肉鲜嫩爽滑，更有清甜的荔枝搭配出别样的风味，用蘸满汤汁的菜叶包着米饭，辛辣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简直不要太过瘾，他又马不停蹄地去锅里捞豆皮，还顺走了几根韩霖下的火锅面。
青春校园偶像剧？应晚舟了然，明白是涉及到盛意，戚九霜应该不喜欢听，所以他在跟戚九霜分食同一碗冰粉的间隙恳求道：“戚哥让我八卦一下嘛。”
戚九霜用勺子将最后一块冰粉一分为二，头也不抬：“凡事都有代价。”
“噢。”
应晚舟心说这么一点不痛不痒的小八卦就想换我的穿越真相，傻子才做这种亏本买卖，于是很有骨气地把剩下的冰粉全部让了出去：“没事，大不了我晚上偷偷问何晏。”
戚九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留下了那半块冰粉，放下勺子看向何晏：“继续。”
“……？！”
何晏差点儿被辣椒呛死，急忙抽了张纸巾捂着嘴弯腰猛咳，抹了一把眼泪，缓了好久，虚弱地控诉：“戚哥你眼神太凶了，我怕如果讲出来了，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了。”
“不凶不凶。”应晚舟安慰道，“戚哥都亲口让你继续讲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何晏狐疑地捅了捅韩霖：“你不觉得他俩亲密得有点儿太过分了吗？”
向来不会在没用的地方浪费口舌的韩霖本想随便应付个“不”，但看着应晚舟和戚九霜之间旁若无人的互动，忽然觉得这是个好问题，遂决定场外求助：“要不我帮你问问白梓麒？”
“他不靠谱，你问问班长。”何晏匆匆忙忙嘱咐完韩霖，抬起头的瞬间切换表情，冲应晚舟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嗯，我说的我说的。”应晚舟连连点头，一脸期待。
何晏不情不愿地开口：“有个没长眼睛的走路不看路，把盛意给撞进戚哥怀里了；又有几个没长脑子的光看见他俩抱在一起，当场就起上哄了；不知道是谁还趁乱喊了一句‘哪儿来的死绿茶’，戚哥的表情直接就垮了，盛意的脸色也挺难看的。”
“盛意的朋友把撞人的那个揪出来道歉，但骂人的那个因为场面太混乱了没找着，戚哥又赶着去检录，就把带头起哄的那几个人拎过来给盛意道歉，然后跑三千米去了。”
“跑完送水？那倒没有，盛意脚崴了，让校医看完之后没等到比赛结束就请假回家了，是我去接的戚哥。”
“嘶，你等会儿，我好像要想起来什么了。”何晏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使劲打量一番应晚舟，忽然灵光一闪，“原来你小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跟踪戚哥了！”
“咱们都是一个班的人，我出现在戚哥附近是什么很离奇的事情吗？怎么能叫跟踪呢。”应晚舟不以为然。
“要不是他们排练的时候你跟个鬼似的在门外看着，冷不丁吓了盛意一大跳，我就信了。”何晏冷哼一声，“人家特意去艺术楼借的空排练室，谁知道你怎么找过去的，大晚上的就站在门口那片阴影里边，换我我高低给你一拳。”
哟，原主还是个小痴汉。应晚舟无可奈何地又背下一口黑锅，试图岔开话题：“排练什么啊？”
“元旦联欢会的节目。盛意组了个临时乐队，她自己是主唱，邀请戚哥去打架子鼓，你把这事儿忘了真是太可惜了，戚哥打架子鼓老帅了！那鼓槌都甩出花儿来了！”
“又吹你戚哥呢？”
徐景文神色恹恹地带着其他三人过来，打了个哈欠，“吃完饭就赶紧走，你要是不想走就去后厨帮人家把盘子刷了，别耽误我们。”
何晏立马背起书包一步跨到徐景文身边，义正言辞地催促应晚舟：“舟啊，吃饱了就快点儿回去努力奋斗了，有什么事儿咱回家再说，啊。”
应晚舟无语：“……你一个出门就坐车回家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一行人结了帐，都有些不愿意离开空调的庇佑，在商场门口恋恋不舍地徘徊，只有何晏由于家离得远，所以高高兴兴挥别了众人，直奔公交车站而去。
戚九霜看着应晚舟没精打采的模样，问道：“要不要回家？”
我真的好想回家啊……应晚舟为自己巧妙的一语双关苦笑了一下，虽然确实很心动这个提议，但考虑到回家肯定三心二意学不进去，有些艰难地吸了口气。
“季时越不在，我让他回去了。”
应晚舟一愣，随即心道果然，戚九霜也不喜欢季时越。
他不仅给了季时越一双公筷，而且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跟季时越说过，全是季时越在单方面输出。
嗨呀我就说我不可能平白无故讨厌一个陌生人嘛，肯定是对方的问题更多一点啦。应晚舟快乐地摇了摇头，拉着戚九霜追上朋友们的脚步，笑道：“我在家里学不进去，还是自习室效率更高一点，咱们晚点再回去吧。”
戚九霜其实很想说那你自己在自习室热着吧我要回家吹空调了，奈何应晚舟的笑容太明媚了，又牵着他的手，根本就没办法放开。
哪怕明知道是直男的小把戏也……
七个人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各学各的，少了何晏，应晚舟安分许多，能够沉下心来思考——
明年高考又没出关于区时的题，我费劲算这种老师用来凑字数的东西干嘛，浪费时间。
不过戚九霜就在旁边坐着，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照着答案抄，于是决定先跳过这几页，等回家之后再偷偷抄上答案。
还有什么太阳高度角也一并pass掉。
晚上的自习室从燥热转变成了闷热，难喝的冰美式早就一滴不剩，窗外偶尔有一缕微风徐徐吹来，却根本起不到任何消暑的作用，没一会儿就让应晚舟又开始犯困。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歪头用余光瞄着戚九霜，暗中感慨少爷怎么这么能吃苦啊。
坐姿都不带变一下的，后背挺得那么直，而且看起来始终很专注，好自律啊。
难怪次次能考年级第一呢。
怕引起戚九霜的注意，他勉强爬起来支着下巴，换了个方向继续神游九天。
没想到大家还挺有缘分的，刚上高中的时候都分到一个班里了，难怪何晏会不计较态度对自己这么关心，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基础在……等等，原主跟戚九霜曾经当过半年的同班同学？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应晚舟终于彻底明白戚九霜为什么愿意做慈善，还主动提出想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合着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本人了！
由于挂机时间较长，应晚舟触发了系统警告，管理员戚九霜过来查看情况，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问号，推到应晚舟面前。
此时应晚舟正在懊恼自己上了两个月的高中把脑子上迷糊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发现，看着那个连随手一画都这么漂亮的问号，一时冲动，写下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推回给戚九霜。
被人看了这么久的戏，应晚舟说不郁闷是假的，但戚九霜不仅没有表现出嘲笑的意思，反倒还配合着他演了这么久……
所以少爷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戚九霜没料到应晚舟会如此突然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反而有些措手不及，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能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时间节点。
【“你回来啦。”】
应晚舟下意识画了个问号。
上学的这段时间他跟戚九霜都是同出同归，完全没有这句话的应用场景，除了……
除了他到戚九霜家的第一天？！
见应晚舟一副已经得出答案的模样，戚九霜决定给这直男下一剂猛药，当着人的面一笔一划地又写下了五个字——
【你眼里有光。】
应晚舟大脑直接宕机。
重启的间隙，他迷迷糊糊地想，每个人的性格与人生经历都是不尽相同的，最终塑造出来的眼神自然也是独一无二的，熟悉的人轻易便能分辨出当中的差别……少爷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似乎很有进军演艺圈的潜力啊。
将来影帝在颁奖典礼上致谢的时候，会提到我这点厚着脸皮蹭热度的贡献吗？
戚九霜满意地看着应晚舟慢慢红透了整只耳朵，衬得那枚小痣更加可口，只是还不到品尝的时机。
如果爷爷真的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的话，那他以后就带着应晚舟一起回京安，天天吃好吃的。
系统重启后，应晚舟的大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曾经被他否定过的一个猜测重新浮上心头，于是他决定向当事人求证。
【你们是什么关系？】
结果当事人用他好听的声音轻笑一声，垂下的眼睫敛去了眸中精光，写字的时候故意用手挡了一下，没让应晚舟直接看见。
怎么神神秘秘的，难道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应晚舟满腹疑惑地接过草稿纸，随后释怀地闭上了双眼。
【你自己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戚家的事情。】
……你家里的事情我自己都能猜得七七八八了怎么还拿来当作交换条件啊！
应晚舟将草稿纸一折，选择眼不见为净，头一次对戚九霜进行冷处理，坐直身子目不斜视，翻开作业找到几道大题一笔一划地练字。
反正不是普通同学就是地下恋小情侣，我又没办法把原来的应晚舟给你弄回来，不说就不说嘛。他愤愤地想，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没功夫跟你猜来猜去的。
渡月：【明天多占两个位置，送你一个惊喜。】
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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