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号,星期一,阴。
高三生无助地开学了。
由于高一高二要下周才开学,所以偌大的校园里目前只有他们一个年级,孤苦无依,还要听老师不厌其烦地讲一轮复习、二轮复习、三轮复习的安排,渲染紧张的气氛,学生们怨声载道,但只能老老实实上课。
加起来总共没睡几个小时的应晚舟果不其然哈欠连天,萎靡地趴在桌子上,把才抄完的笔记本递给宋添成:“帮我传给姜念,谢谢。”
不过他完全不后悔昨晚去看了流星雨,找人畅快地倾诉一通之后确实舒服多了,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并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一个可以共享秘密的人,就是不知道穿越回去之后戚九霜还能不能记得自己。
唉,应该极大概率会被世界线自动修正吧,好不甘心啊。
“哎,昨晚的流星雨好看吗?”宋添成一边把笔记本往右前方传过去,一边问,“你发的照片里没拍到几个啊,怎么我看网上的图片都是一大堆呢。”
“那是人家后期把照片叠加在一起做出来的。”
应晚舟几乎快睡着了,但还是顽强地说梦话似的嘟嘟囔囔给宋添成解释,“流星雨又不是真的下雨,十几二十分钟能出现一颗就已经很不错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抓拍那两颗流星举了多久的手机。”
“噢,那没意思。”宋添成继续低头写作业,“苒苒下班之前还会来班里转一圈,你撑到她走了再睡。”
应晚舟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好讨厌阴天啊。
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周的天气都很差,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基本见不到什么阳光,连带着应晚舟的状态也不怎么样,浑浑噩噩地上课,终于在某节历史课上不出意外地被砸了粉笔头。
他捏着粉笔头难过地想,戚九霜上课会犯困吗?不小心睡着了会被砸粉笔头吗?
老师敢往他头上砸粉笔头吗?
不过戚九霜最近感觉怪怪的,一直开着NPC模式,都没办法正常翻译出来他的心情,应该是上学上的吧,而且马上就要去参加物理竞赛了,估计压力很大。
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戚九霜考砸会是什么样。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何晏肯定会当场哭出来的。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有那么一天了。
好在高一高二开学后天气就重新放晴了,虽然对于要参加军训的新生来说有点缺德,但应晚舟总算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活了过来。
并且听说下周又要月考,咬牙切齿地背书。
这个省的高中果然名不虚传,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相比之下宁嘉的高中就远没有这么高的强度,周末双休且到了高三才开始上晚自习,简直不要太松弛。
如果他上的那所附中也能像青渝一中这样,每天强制在教室待12个小时,每个月只放三四天假,他至于被明晖欺负得那么惨吗?
中考的时候要是少考两分就好了,真倒霉。
青渝一中的公共浴池位置有限,开放时间也特别反人类,导致洗澡和吃饭不可兼得,再加上高一新生正在军训,宋添成他们几个住校生的日子就更苦了。
应晚舟手上拎着帮他们带的晚饭,感慨幸亏少爷心血来潮做慈善,否则自己现在也得跟他们一起过着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两人安安静静地往教学楼走去,路上随处可见嬉笑打闹的新生,应晚舟一想到自己跟他们差了五岁,就莫名有种奔三的成年人感,身形不免都疲惫了许多。
哎,但是看这帮小孩犯中二病一定特别有意思。
他正想着“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懂”、“全校都炸了”、“会议暂停,我去接”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生的校园卡随着动作飞了出来,落到了他脚边,他下意识捡起,叫住那个女生:
“同学!你东西掉了!”
听见喊声的同学全都回过了头。
于是应晚舟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个女生面前,把校园卡递给她:“你的卡。”
女生看清应晚舟的长相后愣了一下,毫不掩饰惊艳之情,红着脸接过校园卡:“……谢谢!”
应晚舟是个帅而自知的人,大学三年没少接受这种目光的洗礼,因此很是适应,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回到戚九霜身边,假装没听见身后女孩子们的惊呼声。
头发长回来了就是好啊。
而且在海边还晒黑了一点,看着更像活人了,满意。
——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相当有仪式感,不仅把原本分开考的三门副科合成了文综和理综,完全依据高考时间进行,并且卷子出得还很难,让应晚舟本就不高的分数更是雪上加霜,仅靠一科英语苦苦支撑着。
不过他现在至少看上去比学理更有前途一点,所以老师们对他便也没那么苛刻,除了郑瑜。
只有她敢把应晚舟叫到办公室来,拿着人145分的英语试卷,问他这道题是怎么丢的分。
应晚舟支支吾吾半天,没好意思说这篇文章恰巧讲的是流星,而自己当时读着读着就走神去想戚九霜了。
其实脑子里根本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反复循环播放戚九霜那天晚上略显错愕的表情,怎么说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反正自己面对闻远之好像不会产生这种心情。
唉,要是能联系上闻远之就好了,他都不需要问题就可以全自动解惑答疑。
郑瑜一看错误选项就知道应晚舟绝对是没认真审题,象征性地批评了几句,又继续欣赏试卷,嘴角压了半天都没压下去,欲盖弥彰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写作文的这个字体确实挺好看的,我要是再说什么字母写得不够圆润之类的就显得吹毛求疵了,你自己回去再练练,写得大一点清楚一点,尽量别太花体,好吧。”
她在办公桌上的卷子堆里翻了翻,拿出一张答题卡,“你看这个,戚九霜的字体就很标准,内容也写得很好。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他的作文打印出来当范文模板,你自己好好看看,争取下次打印的范文就是你的了。”
应晚舟乖巧地点了点头。
“行,那你去把这个送到打印室,知道怎么走吧?”
应晚舟诚实地摇了摇头。
郑瑜干脆画了张地图,一并交给他,挥了挥手把他打发走了。
应晚舟出了办公室,拿着戚九霜的答题卡仔细观摩,这篇作文从字体到内容完完全全就是特别标准的应试作文,感叹学神不愧是学神,真是360度无死角地神。
他跟着地图的指引来到打印室,拘谨地打开门,一股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
负责打印的老师正忙得脚不沾地,抽空瞥了一眼应晚舟,让他把答题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压好,问清他的年级之后眼前一亮,指给他地上一大摞新鲜出炉的卷子。
“正好这个是你们年级文科班的数学卷子,你顺路拿回去吧。”
于是他又抱着一摞卷子吭哧吭哧跑去了数学组办公室。
孙老师看见是应晚舟把卷子送过来,有些惊讶,和他一起数出1班的卷子。
“麻烦你跑这么一趟了,这个你拿回去让课代表发下去当作业,然后还要辛苦你去2班叫他们课代表上来数卷子。”
只要不用学习,应晚舟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边说着“不辛苦不麻烦”,一边开开心心地帮老师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都这个时间了,路上稍微磨蹭两步,回班歇一会儿就能去吃饭了,真好。
他步伐轻快,偶遇年级组某个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老师,还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老师见他怀里抱着卷子,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说来惭愧,班上的五十多个人他至今还没认全,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数学课代表是谁,于是非常省事地把卷子交给了宋添成。
宋添成吐槽:“你在整个高三1班里该不会就认识我一个吧?”
应晚舟认真掰着手指头数:“我还认识唐挽月、姜念、陈昕、刘嘉言、郭旭……”
“行了行了行了,你不用给我可汗大点兵了!”
他嘿嘿一笑,去2班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
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里面有老师正在讲话,他不好进去打断,便决定在外边等一等。
高三虽然不再参加校运动会,但开幕式还是要出一个方阵的,而艺术生的人数又不太够,所以老师就来挨个班级挑人,需要女生们站起来看看身高和体型是否合适。
可有些人并不愿意去,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搞得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
老师也很尴尬,知道她们不想被训练耽误了学习,但又必须要选走几个人,勉强笑着重读了一遍让大家站起来。
应晚舟靠在门外的墙上听了一会儿,跟自己打赌第一个站起来的人绝对是温雁北,如果猜对了今晚去就吃三楼食堂的意大利面。
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温雁北终于不忍心让老师继续尴尬下去,况且老师一直不走就要一直浪费自习课的时间,于是主动站起身,试图带着大家配合老师的工作。
结果却得到了一句“长这么矮还挺积极啊”。
温雁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应晚舟险些一句“卧槽”脱口而出,心说可千万别把我好不容易教会说话的鹦鹉又给养自闭了,迅速伸手敲响了门。
“不好意思老师,打扰了,我来叫他们班课代表去办公室数卷子。”
各科课代表同时扭头看向了他。
但应晚舟是故意没说哪个科目,看了看孤零零罚站似的温雁北,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老师无奈道:“开幕式方阵选人,想让女生们站起来看看身高。”
“噢。”应晚舟了然,指了指温雁北又问,“她的身高您是不是已经看过了?那我就带走去数卷子了哈,省得耽误您选人。”
温雁北愣愣地抬起头,望着门口招呼她快过来的应晚舟,感觉鼻子有点发酸,顶着全班所有人的注视,挺直腰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爬楼梯的时候,她小声对应晚舟说:“谢谢你。”
“不用谢。”应晚舟勾起唇角,笑着冲她眨了眨眼,“但我希望你到大学的时候能够去帮助一个同样需要帮助的同学,可以吗?”
温雁北没料到竟然会是这种走向,失笑道:“是传递善良的那个小故事吗?”
应晚舟却只是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算是因果循环吧。
孙老师看见应晚舟把温雁北带了过来,又惊讶了一下:“我的课代表呢?”
“有老师正在他们班里选开幕式表演方阵的人呢,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先拉了一个不去的人上来。”应晚舟解释道,“反正就数个卷子嘛,谁来都一样,也不一定非要课代表。”
孙老师:“可我的两个课代表都是男生啊。”
应晚舟:“……”
应晚舟:“哈哈是这样吗!那可真不巧呀。”
——
艺术生排练完还要回来上晚自习,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沉下心来学习,便抱团坐到了教室的最后聊天。
盛意倒是很珍惜学习的时间,一边写作业,一边提醒她们小点声,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上自习。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她们自然免不了嘲讽一顿温雁北,说她要身高没身高,要外形没外形,怎么敢妄想着去参加表演方阵。
“当时就她自己站起来了,哎哟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特别想去,结果老师根本没要她,哈哈哈哈!”
“还装不在意呢!要不是应晚舟过来喊人上楼去数卷子,我们能再晾她十分钟。”
“其实她根本什么能力都没有,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哪里来的自信。”
盛意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胡璇,后者同样在低头写作业,仿佛并没有听到她们的交谈一般。
可她知道这位始作俑者的内心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云淡风轻。
或许是应晚舟跟戚九霜之间的关联性太强了,她们从“应晚舟暑假的时候被晒黑了”聊到“看应晚舟拍的照片,肯定是和戚神一起去看的流星雨”,最后不可避免地又把盛意也给拉了进来。
“哎盛盛,你最近好像不怎么关注戚九霜了啊。”
“哦——我知道了,改用欲擒故纵的战术了对吧?”
盛意:……
她做了个手势让她们注意音量,无可奈何地重申道:“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再追求戚九霜了。”
自从那天戚九霜展示了一下柜门,她震撼之余还有些不死心,觉得戚九霜不可能突然就变成一个同性恋,试图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结果他跟应晚舟每天除了上课之外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甚至还两个人去看了流星雨……
这跟情侣约会有什么区别?
他俩都已经谈上了我还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
“没有为什么,人家已经很明确地拒绝我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死缠烂打下去。”盛意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表示不愿多谈,“你们以后不要问了,多琢磨琢磨高考吧。”
唉,原来是性别不对,难怪这么长时间戚九霜都无动于衷呢。
藏得很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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