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他想多了。
简意眼睑微垂，自我催眠道，以顾西洲的咖位和实力，拍这种剧都算是屈才了，怎么看都是他得了便宜，怎么可能是怕他反悔呢？
再说就算他担心自己演技不好被喷，那到底水平摆在这里，和谁合作都会喷，不至于这么想不开搞这一出。
好不容易给自己捋顺了，把那微末的疑惑再度打散，简意才算是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正好拍摄团队都组建得差不多了，《江山与你》的热播也已经接近结尾，加上最近发酵的“暧昧”事件，顾西洲提议提前进组。
韩一轩思考后也觉得挺好，暂时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一段时间，有着拍剧的名头都不用另外想借口了。
于是几乎当天晚上就把简意打包送进了组。
悄无声息的。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但是这种类型的剧还是偏向小众，题材相对来说敏感一些，偏生又自带巨大的流量和讨论度，令人不得不谨慎。
如果是其他没什么名气的小生，说不定还会暗自窃喜，巴不得公开麦麸吃到更多的流量红利，至于身上那些不太好的标签，等红了之后再合作一些正常的剧，慢慢也就淡了。
可简意和顾西洲不一样，他们本身就已经很火了。
红到发紫，完全不需要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造势，所以反而要更谨慎。
简意只带了许安和一个助手兼司机，顾西洲那边也是低调到不行，两人一到现场就见姜恒满脸的诚惶诚恐，腰弯到九十度了，一口一个老师。
没办法，虽说他是导演，但谁叫这两一个是据说脾气不太好的顶流小生，一个是成名多年实力雄厚的大影帝兼最大投资商，相比之下他自己的档次是真的不够看的了。
他都忍不住怀疑之后讲戏导戏的环节顾西洲自己都能完成，他来这纯当吉祥物的。
可就是这样，那也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说出去都值得嘚瑟好几年。
“两位老师一路过来都辛苦了，是先休息几天，还是先去做造型，试拍一下找找感觉？”姜恒笑得牙不见眼，态度堪称谄媚了。
简意没见过这阵仗，有些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崩得死紧，看起来更不好亲近了；而顾西洲神色不动，朝人微微点点头，“姜导客气了，人都来了，就直接开始吧，总不好让这么多人等我们。”
说完就抬脚走向自己的化妆间，步伐沉稳神色漠然，至始至终没有往旁边多看一眼。
似乎脱离了带人入戏的情景之后，没有了“顾许”这个身份加持，他对简意就没有半点别样的心思和撩拨，让一直神经有些紧绷的简意也稍稍松了口气。
果然只是他的错觉。
造型之前已经确定过了，这次就是调整一些细节，等简意出门的时候，一直靠在走廊的顾西洲瞬间站直了身子，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避讳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简意的头发被染淡了些，是稍浅的亚麻色，又吹出了几个小卷定型住，看起来就柔软蓬松，手感非常好的样子。
眉毛也染淡了几分，配上他那本就过于白皙的脸蛋和纤细的身躯，在略显宽大的白衬衫里有些空荡荡的，更加符合那种青春期抽条长身体的男孩形象。
整个人看起来小了四五岁，顾西洲看直了眼。
太嫩了点。
让带了几分旖旎心思的顾西洲陡然多了几分负罪感，很快又被他自己摁了下去，快步走过去，嗓音低沉道，“叶泽？”
简意的刘海有些长，撩到脸皮的瘙痒让他感觉不太舒服，听到顾西洲的声音，一直拨弄刘海的手一顿，抬眼看去，也是看呆了。
顾西洲的形象和上次在校园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这次连带妆容也做了更细致的调整，脸部阴影轮廓被打得更深，越发显得疏离，目光却是极专注的。
“别担心。”顾西洲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失神，自然地伸手帮他撩了一下刘海，“这次是从初见开始拍，前面生涩一点是正常的，可以慢慢调整状态。”
简意想要避开的动作一僵，他虽然拍戏经验不多，但还没听说过那部剧能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来拍的。
受场地和条件的限制，自然是先把眼下适配的情景拍掉，不然每天那么大笔的经费在燃烧，还要频繁切换场地，纯属找死。
所以对演员的要求也就格外高，可能上午还在情深如许，下午就是满门被灭悲痛不已了。
要是能按照剧情发展来拍，对简意这种经验不足很难入戏的新人演员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但明显好过头了点。
有点……不寻常。
“那这样的话，不会不方便吗？”简意小声问道，又想起自己这话有歧义，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烧钱了点？”
顾西洲轻笑了声，手指状似无意地摩挲过他的眼皮，又在人产生警惕之前快速撤开，“微校园轻都市，很多场景都是现成的，就连后期的豪宅和写字楼什么都备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盯着小孩澄澈的双眼，幽幽接道，“再说了，烧不烧钱，那是投资商该考虑的事，他们有他们的考虑，也许……”
眼见小孩被他吊起了胃口，悄悄伸长耳朵的模样，拉长嗓音道，“投资商愿意这么烧钱玩呢？”
简意：……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投资商是谁，但应该不能这么有病吧？
他晃了晃脑袋避开顾西洲的气息笼罩范围，顾西洲唇角微勾，也没有勉强，反正一部戏起码好几个月，他们来日方长。
校园初见部分相对简单，之后补上就行，在顾西洲的坚持下，他们决定今天拍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交集。
顾泽不知冷暖的这个病症看过很多医生，有说是基因遗传部分自带缺陷，有说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的体感失衡，但是兜兜转转都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
只能是说让身旁的人仔细看护一点，尽量避免生病。
这话落在他父亲耳中，就是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真把自己折腾坏了？
就是自己没什么感觉，看看街上的行人，自然就知道该穿什么衣服了，这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四处求医，实在是矫情过了头。
于是难得的起了几分担忧心思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瞬间放下心来，随口嘱咐了一下助理照顾好人，就心安理得地飞走了，顺便给顾许下达了更重的学业要求和工作任务。
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能惯，但凡不盯着点就会想尽办法偷懒，至于那所谓的心里压力……
说白了就是矫情！
多干点活，只要生活足够充实，自然没时间瞎想了。
于是就在所有医生都建议他应该多休息的情况下，顾许却过上了有史以来最繁忙的生活，忙到他对时间都逐渐模糊了概念。
似乎除了在床上睡觉，其他所有的时间里都有事情要处理。
这天，就在赶往下一场会议的路上，突降的鹅毛大雪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堵车，他们离目的地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可照这程度，恐怕两个小时都不一定到得了。
“刘叔，你接着开，我下去走吧。”顾许透过略显朦胧的车窗，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片，因为过度劳累而显得有些灰败的面庞，透露出的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死寂。
就像迟暮的老人，按照既定的流程平静地走完每一天，没有任何对生活的渴望和激情。
“顾总，雪这么大，对方公司代表说不定也堵在路上呢，咱们不急在这一时……”话没说完，一阵冷风吹来，顾许已经下了车。
刘叔来不及多想，连忙打伞追了下去，正想劝说两句，前面的车动了，后面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滴鸣声。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谁都想早点回家，所有不耐烦的情绪被放大到极致，根本是半点都等不及。
刘叔回头看看他们的车，又看了看面前神色冷淡的顾许，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没事的，之前去过一次，认得路，你回车上吧。”顾许接过他手里的伞，转身就绕进了一旁偏僻的巷子。
这里的确是近路，能节省起码一半的时间。
刘叔急得直跺脚，可那些催促的喇叭半刻都没有停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无法只能重新回到了车上，一边给顾许的生活助理打电话，让他赶紧来。
巷子幽暗偏僻，只有墙顶透出的些许灯光映衬着雪花，带起一点微弱的亮光。
而一旁的落水管道旁传来了稀碎的呜咽声，顾许的脚步一顿，沉寂半响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模糊看到一团黑影挤在一起，呜呜咽咽地叫着，似乎是小猫，可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只大猫和几只还没有老鼠大的幼崽。
似乎这只母猫刚生产完，不幸遇上了这样恶劣的天气，几只幼崽早已冻得浑身僵硬，眼看已经是命在旦夕。
顾许就这么撑着伞，静静地看了几分钟。
他的内心没有什么波澜，也没人教过他该如何跟这样柔软弱小的生物相处，甚至生不出几分怜惜的心思来，在顾家接受的一切变态式教育，早就将他打磨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没有同理心，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不满没有期待，只是……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完成着上面交代的所有任务，周而复始。
反正他的心愿也不会有人听，他的不满也不会得到重视，他并不属于自己。
一直到那只母猫的叫声都弱到几不可闻，身体发抖的幅度都小了许多，顾许才开口。
“你很冷吗？”他的语气平静至极，不带丝毫怜惜，只是在陈述他看到的这个事实。
“这把伞给你，反正我感受不到冷。”
他说着，弯下腰，将自己的伞遮在了它们身上，隔开冰冷的雪花，挡住了些许凛冽的寒风。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起不了任何作用，温暖的避所和食物才是它们急需的，他甚至没有升起过半分想要抱一抱它们的心思。
他的动作干脆，神色没有半点温软，不像是可怜这些小生命在做一件好事，反倒像是甩掉了雨伞这个包袱，手里落了个松快。
他将手插进了兜里，没有再低头看一眼，径直转身走出了小巷。
这里是一条长镜头，一直等穿过这里重新回到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因为大雪气温逼近零度，所有人都是裹得严严实实，帽子手套一样不缺，而顾许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西装，看起来的确是帅气逼人，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更像脑子有问题。
顾许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单薄的西装面料，似乎才想起来，老刘给他备了羽绒服的，不过是放在座位的另一边，再加上车里开了充足的暖气，就没想起来拿，偏偏他又是个不知冷暖的。
顾许长抒一口气，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任由那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自己头上脸上，径直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突然，密集到几乎能扰乱视线的雪花被遮挡住了，就好像他被隔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顾许下意识回头，看到自己头顶突然出现的一柄黑伞，以及那个脸蛋被冻得通红的漂亮小孩。
“顾……许学长？”叶泽声音极轻，陡然看到曾经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男人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孤身走在大雪里，都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却已经动了。
现在后知后觉出几分尴尬来，人家恐怕压根不认得自己。
但对于这人身体的担忧到底压过了那几分窘迫，叶泽微垂下眼睑急速道，“您是忘带伞了吗？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可不行啊，会生病的……”
说着，他单手接下了自己的围巾，微微踮起脚尖不太熟练地给人套在脖子上。
加绒围巾配搞定西装，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但眼下明显顾不了那么多了。
顾许一直没有动作，他能察觉到眼前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直到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自己颈侧冰冷的皮肤，顾许的瞳孔猛地一震。
甚至顾不得什么直接伸手捏住了叶泽的手掌。
“好温暖……”
他喃喃道。
顾老狗：烧不烧钱无所谓，主要是为了追老婆，你们懂吧？哦，你们没有老婆啊，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样有这么香香软软……
一旁的某人忍无可忍地将人捂嘴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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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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