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越是久留，先前若有若无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起初她并不明白那是源自什么，只当是漆忒神灵残留下来的气息太过强悍，让她轻微不适。
直到现在她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孟钰垂眸饮茶的模样，突然背脊一寒。
既然他没有在看她，那么…她感受到的视线又是源自什么呢…？
这一刻，褚瑶蓦地察觉到了不适感的来源。
窗外绽放的花朵。
苍翠高大的树木绿叶。
房内各个角落。
以及，眼前举止贵气雅致的少年。
看似一切平常无异，她偏偏有种置身于无数视线之中的悚然错觉。
从本不该有“视线”的存在上，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注视，就像是看不见的眼球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转动，死死盯着她。
她的心跳变得又急又快。
——有除他以外的什么，在她踏入这间房子的那刻起就在“监视”她。
褚瑶睫毛微颤，神色有些不太好。
对面的孟钰很快敏锐发现她神色上的细微变化，放下茶杯。
“孟钰…”
你感觉到了吗？
还未说完这句话，淡淡馨香的柔软手帕轻压在了她的唇角，她被迫止口。
“你的嘴边沾了点东西。”
属于他的若有若无的气息骤然清晰不少，褚瑶反应了一下，注意力才从令人隐隐坐立不安的环境转到近在咫尺的孟钰身上。
“我来帮你擦。”
他说话声音有些轻，似乎是因为两人拉近的距离。
但同时声色又显得幽雅低沉，令人从中品出一些不同的意味。
孟钰绝不是对异常毫无所觉的人，也不会擅自打断他人要说的话。
此时的他的行为就如同…在暗示着什么。
她相信他，便安静了下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孟钰并未第一时间做些什么。
他的手指莫名僵住了，像是不假思索做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出格与不妥。
本该留意别的事，却被她一瞬间掠走了心神般的，他目光怔然，有那么片刻的恍神。
孟钰无意识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没有真正出声，只是他的呼吸须臾凝滞住了。
沉默之间，那双如透光的蓝宝石的眼眸，凝视而来时几乎让人溺毙在其中。
片刻，又像是度过了一段时间，孟钰骤然回神。
他侧了侧脸，有所克制似的轻吐一口气。
方才的恍惚之色褪去，孟钰短短时间内便冷静自若，注意力落在正事上。
偏偏他仍然在注视着她，轻柔擦拭着她的唇角。
像是当面忖度是僭越，才借由这个动作，暗中观察揣度着某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什么”的态度。
褚瑶不得不时刻留意着周围。
无处不在但也无处可寻的不可捉摸感太诡谲难辨，每一秒都犹如怀抱着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让她呼吸越发轻浅。
她的注视从来都是安安静静，一如她给人的感觉，柔和淡雅，并不惹眼。
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
当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全身都在战栗。
不用思考，本能便先一步了悟——
是她。
这种近乎与面对神灵时连同灵魂都会臣服的本能，或许早已是沉重的、不可回避的罪孽。
他不得不竭力掩饰。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包括她在内。
地面剧烈晃动，高楼轰然崩塌，尘土滚滚飞扬，人们在道路上尖叫、逃跑。
不断传来破碎撞击的可怕声音，混合着人们的惨叫，所有秩序和平和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有的只是不断的逃跑，绝望，想要活下去…
惨剧发生得太过突然，迫近的死亡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孟钰从未像现在这样意识到人的脆弱与无助。
很快他愕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都在震动，唯独神院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平稳如初。
即便如此，他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美丽的故乡被摧毁，无辜的人们受难丧命，对此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本应该没有区别。
心中的某种情绪还未彻底成形，紧接着，喧闹的世界戛然而止，变得极其安静。
他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世界突然开始时光倒流。
一片狼藉的城镇重组，尽数恢复原状。
上一刻还在尖叫奔跑的人们，下一刻熙熙攘攘着行走在街道上，有说有笑。
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错觉？现实？
他大脑一片空白。
“是神灵…是漆神！”
身旁的同辈人带着少许颤音的喃喃自语传入他的耳朵。
无数信徒奔涌向外界，渴望觐见神灵的真容，急切地仰头追寻。
他也是其中一人，仰头却只见到天空高远。再次低头，他看到的是人们好奇朝他们望来的模样，平平安安，快乐欢笑。
那是比灿烂刺目的阳光更让他感到耀眼晕眩的画面。
神灵并未出现，但只是这样，就能轻描淡写将世界颠覆。
所有因为平日必须不断修行、不得不虔诚而生的疑问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就是神灵。
…这就是他们一族引以为傲、虔诚侍奉的伟大存在。
何为信徒，何为信仰，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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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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