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一问,竟让司玳慌了神,算是知道为何他的师父这般紧张了,此时他也不由得绷紧了精神,正视眼前这名少年来。
仔细一看,姜眠与巫喻时长得仅有四五分相像罢了,可这言谈举止和巫喻时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本尊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玄玑冷着脸,语气却难得没那么冲,“姜眠,你赢得弟子考核榜首,按理便有一次进入九天烈焰林秘境试炼的机会,本尊受玄微所托,特来引你前往。”
这借口也太勉强了吧......
司玳心里暗暗吐槽,只祈祷等会就算姜眠不答应,他家师父也别在人琼华峰门口动起手来。
太失礼了。
果不其然,只见眼前的少年眉头蹙了起来,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怀疑,司玳余光瞥见玄玑袖下隐隐流转的灵力光辉,暗道一声不好。
巫喻时的灵宠钟玉经上次考核后已经彻底苏醒,此时藏在巫喻时的神识海之中,听见玄玑这番话,不赞同地说:“谷主,他定不会这般好心,您如今神识不稳,我们不好和他对上。”
神识海中的流光听到这番话,也支持地点点头,虽然巫喻时不认她,但好歹他们如今也算是订立了契约,她有责任守护巫喻时的安危。
巫喻时安抚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司玳决定出手拦下玄玑的下一秒,巫喻时开口了。
“既如此,那便有劳掌门了。”言罢,巫喻时向玄玑微微颔首,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宛如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玄玑一愣,不曾想过他竟这般配合,随即正了神色,领他们二人往回走。步出山门结界时,巫喻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琼华峰的雪被缠绕而来的雾气遮了个干净,像是关上了一扇门。
司玳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心里泛起几分异样的情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玄玑看不惯姜眠,司玳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一路上,三人沉默得可怕,直到玄玑抬手破开所谓九天烈焰林的结界,带着两人步入腹地时,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掌门,弟子有一事不解。”巫喻时出声道。
玄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巫喻时扫了眼四周的景色,缓缓开口:“这焚心渊...何时并入了九天烈焰林?”
玄玑和司玳脸色均是一变,玄玑突然嗤笑出声:“看来你也不是很蠢。”
他话音刚落,四周静谧的景色骤变,他们所站之处如山脉般迅速隆起,黑石自脚下铺开,延及崖边,渊底是沸腾的赤金色熔浆,岩浆裹挟着热气翻涌如海,数丈高的火浪拍打在四周黢黑的岩壁上,将岩石灼出一层血色的光晕。
空气中满是灼人的气息,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即使姜眠这具身体的修为已经步入金丹期大圆满,也仅仅只能做到勉强站稳。
还未等巫喻时有所动作,所站立的这块黑石上骤然浮现出梵文,自他脚下漫开,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将他禁锢在原地。
这是赤焰峰开山祖师从地心引来的真言之火,与自身武学融会形成的试炼地。玉清宗的弟子若犯了错,轻则入青阳台,重罪者便带入焚心渊。若是欲证心迹者,经焚心渊烈火检验,便也能证明其清白。
清者不畏真火,反而能借这九重真火驱散心魔,锻炼神识,可若是心怀龌龊者,心神失守,从这石崖上跌落,瞬间便会被下方翻涌的火海吞没,连一缕残魂也不会留下。
巫喻时被禁锢在这石崖边,离烈焰熔浆仅一步之隔,却不见脸上有丝毫的畏惧和恐慌。
看他这般淡定,玄玑也不由得有几分忐忑,难不成他真是清白的?可想起姜牧明那日浑浑噩噩间醒来和他说的话,玄玑心中便又坚定了几分:“姜眠,本尊且问你,姜牧明身上的蚀骨针是不是你下的手?”
巫喻时果断道:“还请掌门明察,此事与弟子无半分关系。”
话音刚落,渊底的岩浆骤然间翻滚起来,一阵又一阵地拍打在岩壁上,像只饥饿的困兽,迫不及待地想把撒谎者撕咬吞食。玄玑嘴角微勾,他的猜测果然......
可下一瞬,玄玑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巫喻时脚下黑石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岩浆也不曾翻滚而上将他吞噬,这是真言者的反应。
这怎么可能?!
司玳反而偷偷松了口气,姜眠再怎么说也是玄微仙尊的弟子,若是折在他们赤焰峰,还不知道会引发多少事端。
玄玑皱着眉,仍不甘心,他看着巫喻时的眼睛,忽然问道:“你进入玉清宗除了修行一事,是否还另有图谋?”
面对这个问题,巫喻时只能如实回答:“是。”
语出惊人,玄玑和司玳皆是一愣,玄玑乘胜追击:“是雪乌派你来的?为了夺取机密?”
“不是。”巫喻时顿了顿,见玄玑还想再开口,他提醒道,“焚心渊五问定终局,掌门您可想好了?”
“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尊,”玄玑冷哼一声,“本尊且问你,既不是为了夺取机密,那你可是为了玄微而来?”
巫喻时坦然道:“是。”
玄玑没忍住多说一句:“你这逆徒,玄微他可知道你怀着这等龌龊的心思?!”
巫喻时想也没想:“想来应是知道的。”
玄玑:“......”
司玳:“......”
你们无花谷的人怎么都这么......
三问已了,巫喻时身上的禁制自解,他不适地活动了下胳膊,全然不顾旁边师徒二人异样的眼神。一番折腾下来,玄玑没从巫喻时身上讨到一点好处,还不甚撞破了他们师徒那点龌龊的私隐。
可再怎么不情愿,他也不好再拷问一遍,还得乖乖地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玄玑冷哼一声,脸色看上去比来时更臭了。
焚心渊位于地底,距内门六峰较远,一路上三人便如来时那般沉默,司玳余光多次打量着巫喻时的脸,薄唇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行至出口,反而是巫喻时先开了口。
“玄玑掌门,今日一事,弟子如实会禀明师尊。”
听到这话,师徒二人的脚步一滞,玄玑把人从琼华峰带出来又送回去,自然考虑过后果,此时也只是淡声道:“随你。”
步出焚心渊,身后的热浪被结界挡了个严实,玄玑看见巫喻时那张脸就来气,愤愤甩袖而去,司玳看向巫喻时,温声道:“姜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巫喻时颔首,随他走到一旁的静心亭,此处位于青阳台,距山门很近,还能看见不远处他们当初上山所用的登云梯。
“我替师尊向你赔个不是,师尊他爱徒心切,姜师弟是他最看重的小弟子,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师尊他难免冲动了些。”司玳说着,掌心已凭空多出个镶金的乌木盒子。
他左手指尖在盒面上轻轻一拂,搭扣“咔”地弹开,内里铺着一层柔滑的月白锦缎,正中静静躺着两枚鸽卵大小的晶石。
左边那枚是通透的冰蓝色,隐隐有寒气萦绕,竟是枚“凝魄晶”,嵌在剑上可助修士凝神静气,尤其是对于巫喻时这种才步入金丹大圆满便得了流光神剑的弟子。而另一枚赤红如焰,灵力丰沛,是极罕见的“炽阳石”。
这两件晶石价值不菲,任意一件都是能让修士抢破头的至宝。
识海里的钟玉忍不住出声:“哇......大手笔啊。”
司玳温声道:“这两枚晶石当作赔罪,还请师弟收下。”
巫喻时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惊讶,但也不扭捏,“多谢师兄。”
刚收下这盒晶石,巫喻时便在识海小声嘀咕:“想不到玄玑座下还有这么真诚的弟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坑他了。”
钟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的流光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她潜意识能感受到少年对自己的排斥,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看巫喻时还真在考虑,钟玉到底忍不住了:“主人,再不动手的话,疏影和流萤就要醒了!”
巫喻时抿唇思索的时候,司玳看着天色不早,便先起身,巫喻时也连忙跟着他站起来。
两个人一同步出静心亭时,司玳脸上还挂着歉意:“姜师弟,今日多有得罪,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到赤焰峰找我。”
“好。”
司玳颔首,刚要转身,巫喻时袖下的左手猛地一抬,三枚银针在掌心泛出冷光,瞬间刺破空气。
司玳还没从他抬手的动作里反应过来,针已如离弦之箭射至眼前。
“师弟你……”司玳瞳孔骤缩,下意识后仰,声音里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话只说了一半便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银针刺入胸腔,半晌没回过神。
身体的反应让司玳立刻运起内力猛冲心口,想将那几枚毫不起眼的银针震出,可这针却像生了根一般嵌了进去,任他真气翻涌都毫无作用。
反而有种麻痹感顺着伤口处蔓延了上来。
司玳惊怒交加,就听见巫喻时沉声道:“此针无毒无害,只是想请师兄帮我一个忙。”
司玳欲哭无泪,什么忙要这么帮?!
思绪刚浮上来,他忽然浑身一僵,四肢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竟开始不受自己掌控。
司玳僵硬地跟着巫喻时走到崖边,再往前一步,便会跌进翻涌的云雾里。
司玳眉头紧锁,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可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掌心猛地朝着巫喻时的胸口推去,力道之大,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他嘶吼着想挣脱,身体却像被钉死的傀儡,那只手狠狠撞上了巫喻时的胸膛。
巫喻时没躲,被这股力道推着踉跄后退,脚下突然一空。坠向崖下的瞬间,巫喻时看了司玳一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你……”司玳喉咙里溢出破碎的音节,眼睁睁看着巫喻时消失在云雾里,而自己那只还维持着推搡姿势的手,在失去操控的瞬间剧烈颤抖起来,掌心冷汗直冒。
还没等他缓过神,不远处忽然炸开一道惊呼。
陆游山的嘴惊得张成了“O”型,眼珠子瞪得溜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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