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江入年点头。
这种明令禁止的地下交易如果被捅了出来，惹上的可不只是城镇，还有那些原本靠这行吃饭的顶尖玩家。指不定今天她还活蹦乱跳，明天整个青山客栈都被夷为平地了。
秦方捡起一块石头，在墙上轻轻划出痕迹：“从绿洲一直往正北走，会有一片鸣沙山丘，其中一座是不会移动的假沙丘。你把晶核放在上面，就会有人出来跟你交易。”
“……这么光明正大？”
“没你想的这么轻松，”秦方心有余悸，“那片鸣沙不要太恐怖，没点本事都踏不进去，别说原地站着等交易了。待会儿我带你亲自走一趟吧，你看看就知道了，一看一个不吱声。”
从秦方第一次拍她肩，江入年就知道这是个热心肠的玩家，没想到能热情到这个地步。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讶然，秦方清清嗓子，嘟囔道：“其实……我今天没抢到合适的订单，挺闲的……”
懂了。
拿她消磨时间^ ^
江入年一点不介意，这次出远门她没有叫上青山宗，本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有个人路上陪着说说话也挺热闹的。
说罢，江入年和同路的玩家们知会了一声，骑着龟龟前往北边鸣沙丘。
一路上投来的注目礼不少，可越到靠北，玩家越少，大家似乎都有默契地远离这一片地带，也没人能亲眼目睹她深入禁区——除了秦方。
此时此刻，像个小学生一样在龟龟车里正襟危坐的秦方：“………………”
不是，怎么没人告诉她这就是今天引发轰动的龟龟车主啊？！
早知道江入年有这种实力，她还装什么大前辈，当场抱大腿不就完事了！
见她异常拘谨，江入年浅浅一笑，打开话匣子：“你说的这个组织，怎么称呼？”
“光耀，光芒的光，耀眼的耀。”
顿了顿，江入年笑出声。
秦方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组织却叫光耀，不好笑吗？”
城镇明令禁止交易、玩家避之不及，都当作是什么致命的病毒，光耀却专门收购异化晶核，还私下进行改造实验，再加上岁晏曾经提及过的“工作”，种种线索都表明了光耀的危险性。
末日世界本就没有规则可言，有人循规蹈矩，就一定有人剑走偏锋。
晶核是分等级的，低级晶核除了卖给游戏商城，没有其他处理途径了，大部分玩家打怪赚钱也都是这个流程。而中高级晶核只有顶尖玩家能凭实力获取，她们付出了更多，自然就会想要获取更多。双方利益不谋而合，便有了这样的灰色地带。
烈日当头，她们离热闹繁华的明珠镇越来越远。
逐渐荒凉的北部沙漠，阵阵狂风吹过，黄沙肆意飞扬，四周的地形也复杂多变起来，沙丘像一个个调皮的捣蛋鬼，一会儿消失一会儿跳到面前来阻挡视线。
如果没有龟龟在，江入年早就被埋在沙里了。
远远的，江入年看见了秦方所说的鸣沙山丘。
一个个小沙包在烈日下矗立着，仿佛死寂战场上栽着的一座座墓碑。风在这里被截停，沙漠像灼烧的铁板溅起着炙热的油点。尖锐的鸣声从沙丘下传来，仿佛无数幽魂在低语，诡谲而压抑。沙丘变幻莫测，不断移动扭曲着视线，盯着多看两眼便会浑身瘫软眩晕。
视线开始模糊前，江入年迅速闭上眼，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
的确如秦方所说，这里没那么简单。
看似温和无害的沙粒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悄无声息捕猎每一个过往的冒险者。
江入年尝试了几次，一旦睁眼超过三秒，眼前就会出现一团红绿色漩涡，逐渐吸走她的意识。
思忖片刻，她索性撕下一截衣摆来，将眼睛蒙上。
把四面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首席观众秦方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又想到江入年现在已经看不见了，改成口头惊叹：“阿年，你简直浑身都散发着顶尖高手的从容。”
江入年忍俊不禁。
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真不错，还能假扮一番顶尖高手。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龟龟在左数第二座不会移动的假山丘前停了下来。江入年凭借敏锐五感，摸到了一块平坦光滑的台子，方方正正，应当是什么珍贵石料切割而成。脚下隔着一层沙粒，也同样是一块石台。
她毫不犹豫把中级晶核放了上去，静静等待。
等光耀的人出来交易，她就用这块晶核买一个首领BOSS的消息，然后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地面忽然一阵震动，伴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秦方：“……”
刚才的尖叫，是江入年发出来的……吗？
从始至终一直稳如泰山、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江入年，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发出这么不符合她人设的尖叫？！
秦方颤颤巍巍撩开窗帘看了两秒，却只看见沙丘前一片空空如也。
人不见了，晶核也不见了。
*
那么，人和晶核去哪里了呢？
方才脚下的石台突然震动，江入年下意识半跪着压低重心——她不能离开这里，地面的震动极有可能引发流沙，更加致命。
而且，这个震动并不自然，不像因为地底深处的碰撞而引发的，倒像是过去楚钰做来玩的升降机关启动的感觉。
被布料蒙住的视线进入短暂的黑暗，江入年感受着坠落地下的失重，一手抓住晶核，一手从包里扔出两个粉嫩的道具，深呼吸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落到了一片冰凉的地面上。
解下布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宫殿似的小屋，沙尘的气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陈旧的金属气息。而门口悬挂的旗帜，红黑配色，画着一颗规则的八角星。
这里似乎是……光耀组织的据点？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警觉抬头，正对上两个身穿白衣黑裤的男人，手里端着轻弩箭一样的武器。
这身穿着，和岁晏有些相似。
白衣人形瘦削，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她不放，身上散发着一股隐隐的压迫感。其中一人朝她扬起下巴：“跟过来，有人要见你。”
现在这个画面，是她不曾料到的。
她向来喜欢做事多想几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晶核交易竟然能把她送进光耀老巢里来。
指尖微微用力，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镇定，拍拍膝盖站起身来。
跟着白衣人，江入年穿过一条漫长的走廊。
这里像一座隐藏在时间之外的古老宫殿，通体由黑曜石和赤红石铸成，墙壁上雕刻着她看不懂的复杂符文。昏暗的光线透过嵌入墙体的晶核灯发出幽幽的绿光，将四周映得如同一片深邃的深林，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石壁间。四通八达的通道深不可测，隐约可见奇怪的机关，偶尔传来低沉的运作声。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宽阔的房间悬挂着一盏华丽的水晶灯，散发出冷冽的光芒，两侧紧闭着厚重的金属门，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主座上，坐着一个头戴银色面具的男人。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江入年手上：“你这颗晶核，是从哪里来的？”
喔，怪不得要把她拖下来。
原来是想打听源头，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江入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莞尔一笑，反问道：“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参观光耀的幸运儿吧？”
“……”银面男沉默片刻，“你不怕？”
“怕你干什么。既然都让光耀亲自出马了，我怎么也算是贵客，”江入年眯着眼睛，“再不济我们也只是谈崩，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银面男目光一闪，似乎没想到江入年说话这样直接。
他声音里又多了几分探究，“你身上这颗晶核，虽然只是中级，纯度却几乎高达100%。能孕育这种晶核的地方，异化能源一定很充足，光耀很需要。”
江入年故作浮夸点点头，轻描淡写：“所以呢？我是来卖晶核的，不是来当情报贩子的。”
“我出十颗晶核的价格。”
“大哥，我又不是傻子。”
江入年吹吹落到鼻尖的发丝，一脸不满：“十颗？我每天打一颗，十天就赚回来了，这么稳定的货币来源，我干嘛要一次性卖给你？”
银面男也看出来江入年不是省油的灯，顺着她说下去：“你说个数——我先警告你，别太过分，拿得多不是什么好事。”
“要你说？我自有分寸，”江入年不为所动，翻了个白眼，“我不要钱。”
大家都是聪明人，她这句话一出，银面男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目光如刀锋一般锁定她。
江入年不慌不忙，语气从容：“我要一个消息，和一个雇佣兵。”
“什么消息？”
“一只体型庞大、移动迅速、能够承载至少三十人的首领级BOSS。”
银面男：“……”
这女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上来就要这种级别的消息。
要知道，狩猎这种BOSS可比买卖晶核赚多了。银面男对江入年的实力仍有怀疑，他不认为现在有玩家能轻而易举打败首领BOSS，却也担心自己看走眼，放跑一条大鱼。
双方在无言中对峙半晌，银面男犹豫着，“我考虑一下，你先说完。”
“你看，我一个人打首领BOSS也挺累的，明珠镇雇佣办水平也就那样，不如光耀借我一个？”江入年掰着手指，“我想想，实力当然要强，最好有个一掷定乾坤的异能，比如会飞、会变身暴龙兽、会带我闪现跑路什么的。”
银面男：“？”
哪个玩家会飞会变暴龙兽啊？！
“还要长得好看一点，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看见丑的胸闷气短，现在就挺难受的。”
银面男：“？？”
总感觉你意有所指呢？？！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身材好一点。”
“……你是想说身手好一点？”
“不，身材，”江入年在胸前比划着，“你们光耀的制服挺贴身的，普通男人穿着没肩没胸没背，只有短腿大肚子，看着怪恶心的——喔，刚才那两个白衣人就是。”
看门的两个白衣人：“………………”招你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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