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
美食巷的烤肉店里，李飒拿着烤肉夹翻动肉片，语气干练：“原来的制片被换，新制片正在看剧本，最迟下周给消息。”
沈梨嗯了声，“奇光内部评级怎么定的？按主演还是制作班底？”
“五五开。”李飒夹了块滋啦冒油的五花肉，“奇光去年下半年亏惨了，现在趁乱捞乐娱出泥坑，就是想借机改制。”
“《南柯一梦》多好的本子，开播前营销造势一个不落，结果播出后差评如潮，还被扒出男女主各自带编剧进组改剧本，为了抢高光搞得人设剧情双崩……”
李飒扯唇，“这样的事他们不想再经历，所以现在开剧比较谨慎。”
沈梨垂眼，“但愿如此。”
两人边吃肉边聊，说着说着，从工作聊到私生活。
沈梨问李飒：“飒飒，你跟你那个小男友真分了？老死不相往来？”
李飒斩钉截铁：“嗯。”
“那小子骗我说大学毕业，结果是高中毕业。”她无语道，“我现在想起来直起鸡皮疙瘩。”
说到这，李飒忽而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她：“梨子，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家那位呗？我挺好奇的，他到底长得有多像顾影帝，竟然把你迷成这样。”
沈梨用生菜包肉的手一顿，小脸微红，“他下周五回来，到时候再说。”
李飒：“成。”
-
吃过晚饭，沈梨开车回家。
洗完澡，她穿着睡衣在客厅看古装剧。剧集播到第二集，刚好放到女主误闯浴池，碰到身为男主的阴鸷王爷。
这时，沈梨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许言”。
她拿起遥控器按暂停，快速接听电话。下一秒，手机里响起男人温柔磁性的嗓音，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开了一天的项目会，整个人累得不行。”沈梨抱着软枕说，“不过晚上和飒飒吃了烤肉，我又原地复活了。”
“你呢？”她问他。
“我还行。”许言不徐不疾，“刚从山里回来，现在在酒店，准备洗澡睡觉。”
洗澡睡觉……
沈梨在心里重复这四个字，目光不自觉飘到电视屏幕那边——雾气氤氲的浴池里，男主角靠在池边，大秀上半身肌肉。
她脑补某人不穿衣服的画面，羞赧地捂住脸，闷声：“许言哥哥。”
“怎么了？”
“我想视频。”她小声说。
下一瞬，电话被挂断，手机屏幕上出现微信视频邀请。
沈梨同意邀请，屏幕里一片白，明晃晃的灯光映着天花板，没人。
又过了会儿。
画面晃了两下，视频中央出现一张帅气的脸，男人抬手拨弄着什么，漆黑瞳仁看向镜头，问她：“看得见么？”
沈梨出声：“看得见。”
许言坐在桌子旁边，看手机的高度，他应该是用了支架。
目光隔着屏幕撞上。
沈梨有些心虚：“下周六领完证，我想介绍你和飒飒认识。”
“我们一起吃个饭？”
“没问题。”许言说。
“还有，我爸妈下周日过来。”沈梨抿唇，“见面的事儿你安排？”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问完所有可以问的事，沈梨清咳一声：“你……你要不要去洗澡？”
镜头里，许言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不急，还能聊会儿。”
沈梨低头，将脸埋进软枕。
许言见状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脸颊微微泛红。
“你去洗澡吧。”
“不视频了？”
沈梨垂着眸，难为情的话在脑海盘旋，害羞得整张脸都红了。
“你去洗澡，然后……”
“视频别关。”
她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发颤，“哥哥懂我的意思么？”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他沉默半晌后问：“……你想看什么？”
沈梨羞得不行，“就，你刚刚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的样子。”
“等着。”
“嗯？”
“我去洗澡。”
……
结束视频，沈梨继续看电视剧，却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方骑着俊马为她摇旗呐喊：“成年人聊点限制级话题怎么了？你24他26，你俩又不是中学生怕啥？”
“梨梨勇敢冲，我支持你！”
另一方拎着教鞭，推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言辞严厉：“沈梨，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这么鲁莽行事，人迟早被你吓跑！”
沈梨又羞又怯，双重情绪将她压得心烦意乱。她打开微信，找到李飒的号，给她发长语音：“飒飒，我跟你讲……”
两分钟后，李飒打来语音电话：“没事的，梨子。你老公如果因为这点小事生气，那你及时止损不是正好？”
“天底下帅哥千千万，找谁不是找？”她大大咧咧，“而且我听说，顾影帝最近有拍电视剧的意向，你们说不定可以合作哦。”
被她这么一打岔，沈梨的注意力彻底被带偏：“顾清宴打算拍剧？”
“对。”李飒像是在吃宵夜，嘴里鼓鼓囊囊，说话含糊不清，“奇光不是亏惨了么，为了救平台，他们想了很多招，其中有一条就是组几位大咖来拍剧。”
“我刚刚听徐制片讲的。”
“应该保真。”
沈梨担心她噎到，忙道：“飒飒，你先吃，别说话了。”
“我已经不心烦了。”
李飒：“嗯。”
“那就好。”
……
半小时匆匆而过。
沈梨关掉电视回房，坐在梳妆镜前做皮肤护理。涂完最后的面霜，她收拾好瓶瓶罐罐，去卫生间洗手。
约莫两分钟后，她再次回到卧室，看到微信上有未接视频。
沈梨拿起手机打字。
【皇冠梨】？
【Y.】我洗完了。
记忆瞬间被拉到半小时之前，沈梨咳了声，默默掀开被子上床。
她从柜子里找出耳机戴上，靠着床头点开聊天面板，发出视频邀请。
几秒钟后，视频被接通。
暖光笼罩的房间里，男人裹着浴巾，一只手拿着毛巾在擦头发，一只手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拿成套的长袖睡衣。
宽肩窄腰，大长腿，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有很明显的锻炼痕迹。
没几秒，男人转过身来。沈梨看到他的八块腹肌，瞬间不淡定了。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走近，轻易上移镜头，漫声：“甜甜，开摄像头。”
沈梨被迷得七荤八素，她乖乖打开她这边的摄像头，红着脸看他。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他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
沈梨捂住狂跳的心口，努力保持镇静：“哥哥，你怎么湿着头发就过来了？你先去吹头发吧，别感冒了。”
“屋里有暖气，不冷。”
他解释说，“怕你等太久，为了节约时间，就没怎么吹头发。”
沈梨被他说得耳热，舌头忽的打结：“我、我不着急。”
“你、你把衣服穿上吧。”
见他要当着镜头换衣服，沈梨霎时羞到极点，“许言哥哥！”
“你去镜头外面换，我……我发誓我不是色情狂，你别千万误会。”
耳机里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瞬，男人拿着衣服出镜。画面里没人，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半晌，两个人面对面。
沈梨嗫嚅：“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啊？”感觉奔放得不像程序员。
“夫妻之间无所谓。”他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沈梨呐呐道，“但，如果你不乐意可以拒绝。即使结了婚，我们依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需要迁就。”
“我没有不乐意。”
沈梨怔住，心漏了一拍。
她将手机反扣，脸埋进膝盖，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无比期待16号，期待和他结婚，成为他的另一半。
-
又过了两天，沈梨被奇光TV的徐制片叫去沟通剧本修改事宜。
由于奇光和乐娱的平台调性不同，大领导希望增加一对CP，把原本的甜蜜都市剧改成有话题度的狗血剧。
沈梨觉得副线戏太多喧宾夺主，折中道：“与其增加CP，不如把虐心元素加到男女主身上，增加他们之间的宿命感。”
“这样改起来也比较方便。”
制片人徐思瑶立刻打圆场：“陈总，我觉得沈编剧说得在理。在现有的内容上加强人设，增加看点，这样成本也比较小。”
沈梨毕竟是出过爆剧的编剧，大领导想了想说：“我尊重你的专业意见，你先改一版，一周后过会，没问题吧？”
沈梨微笑，“没问题。”
送走大领导，徐思瑶如释重负：“沈梨，多亏你坚持，不然咱们这剧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说？”
徐思瑶关上会议室大门，小声蛐蛐：“这位陈总特喜欢洒狗血，去年年初那部《热血青春》，男主死了女主疯了，就是他的杰作，最后讨论度是有了，全网评分4.2，隔一阵就被观众拉出来鞭尸。”
“那他怎么……”沈梨压低声音，“有后台还是有钱任性？”
徐思瑶：“他是大股东的小舅子，家里钱多到花不完。”
沈梨：“难怪。”
徐思瑶：“如果时间不够就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但最多加三天。”
“没事。”沈梨深吸一口气，“我熬几天夜，应该来得及。”
徐思瑶拍拍她肩膀。
“辛苦了。”
就这样，沈梨进入忙碌的改稿期。改稿不比写稿轻松，她哼哧哼哧改了两天，第三天再看不满意，又推翻重来。
第四天，她给自己放了天假，出去亲近大自然找灵感，结果差点冻感冒。
第六天……
这天刚好是3月16号，星期六，是她和许言约定领证的日子。
沈梨睡到九点一刻，起来之后收拾自己，简单地吃了几片牛奶吐司，画了个淡妆，换好衣服出门。
民政局离她家不远，她开车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上午九点五十分。
沈梨在民政局附近的公共停车场停好车，拎着包往办事大厅那边去。
忽然，一辆熟悉的SUV从她身边经过。沈梨下意识驻足，往车子那边看。
不久，车子停稳，顾清宴经纪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沈梨看见偶像的侧影，心里涌起一阵激动的浪潮。
她想过去打招呼，又担心贸然打扰会给人造成困扰。思前想后，她没过去，继续往民政局方向走。
许言习惯早到，说不定他已经在等她了。想着，沈梨默默加快脚步。
九点五十三分。
沈梨抵达目的地，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拿出手机给许言发消息。
【皇冠梨】我到了。
消息刚发送，视线中央出现一双被西裤包裹的笔直大长腿。
沈梨抬头，意外撞到一双漂亮半敛的桃花眼，男人眸色漆黑，眼底浸润几分勾人的笑意，自然又漫不经心。
沈梨注意到不远处的偶像经纪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顾老师，你好。”
之前哥哥长哥哥短，几天不见，突然变这么客气，许言顿感莫名。
他猜测沈梨在玩“游戏”，顺其自然陪她演：“你好。”
听到偶像平淡疏离的语气，沈梨心想她果然没认错。
“您在附近拍戏？”
“私人行程。”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里仍然没动静。沈梨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逐渐露出粉丝心性：“那个，顾老师——”
“我能跟你合张影么？”
许言好整以暇：“不着急。”
他侧过脸，“进去再拍。”
“进去拍？”沈梨眯起眼，心里直犯嘀咕：去民政局里拍合影？？
男人大步流星往里走。
沈梨望着他的背影，像是被狐狸勾了魂，鬼使神差跟了进去。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折回来牵她的手。沈梨怔愣地睁大眼睛，跟着人去了结婚照拍摄处……
半晌，登记窗口。
直到工作人员问：“沈梨小姐，请问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她这才回神，心中风起云涌。
沈梨呆呆地说了句“是”，十几秒后，工作人员操控机器打印结婚证，她看着台面上被退还的户口本，定定翻开——
姓名：顾清宴
曾用名：顾许言
“……”
原来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像的两个人，许言就是顾清宴，是她粉了十年的爱豆。
他在电影公司做演员，不是程序员。他进山是因为拍戏，不是为了帮人解决网络问题。
过往疑点一一解开，沈梨抬头，看着男人右眼眼尾的浅色泪痣，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也就是说——
她，沈梨，和爱豆见了两次就求婚，求抱，甚至还要求他脱光衣服给她看？！！
心里的小人双双瘫倒。
沈梨低头，脸红成猪肝色。
她感觉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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