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方洄团队的精准控评和引导下，“威亚救场”事件的热度，被巧妙地转化为了对苏清晏个人魅力和业务能力的探讨上，避免了与赵宇粉丝的进一步撕扯。
苏清晏的微博粉丝数，在一夜之间暴涨了三百万，且大部分都是被其演技和风骨吸引过来的高质量“事业粉”。超话里，粉丝们不再仅仅满足于舔颜，而是开始考古他过去跑龙套的片段，制作演技向的剪辑，分析他对角色的理解。
一种健康的、以作品为核心的粉丝生态，正在悄然形成。
而苏清晏本人，则完全贯彻了方洄“不回应、不出现”的策略。除了拍戏，他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社交媒体也停留在半个月前转发的一条公益动态上，仿佛网络上那个搅动风云的人与他无关。
他越是如此“神隐”，大众对他的好奇心就越重。
剧组的气氛，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直观的体现，便是导演张飞对苏清晏的态度，从最初的“还算满意”，直接跃升到了“视若珍宝”。
“清晏啊，来来来，坐我这儿。”
一到休息时间，张飞就热情地招呼苏清晏到他的导演监视器旁，亲自给他递上冰镇西瓜，笑得一脸褶子。
“这场戏，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大胆说！你的想法，对我们很重要！”张飞的态度谦和得不像个导演，倒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苏清晏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面对探讨剧本的邀请，他从不拒绝。
他接过剧本，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处：“张导，我觉得楚衣侯在这里的情绪，不应该是单纯的愤怒。他刚得知自己被唯一的亲信背叛，愤怒之下，更多的应该是幻灭和自嘲。”
他顿了顿，抬起眼，那双凤眸清亮得惊人：“比如，把这句‘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改成一声轻笑，然后说‘原来，是我看错了’。这样，角色的悲剧感会不会更强一些？”
张飞听得连连点头，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味儿！幻灭！这个词用得太他妈准了！清晏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宝藏啊！”
一旁的编剧也凑过来，扶了扶眼镜，满眼欣赏：“苏老师对角色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剧本本身。他不是在演，他是在创造。”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看向苏清晏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以前，他们或许还觉得，这不过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年轻人。但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值得尊敬的演员。
就连负责道具的大叔，在递东西给他时，都会格外小心，生怕磕了碰了这位“镇组之宝”。
有人被捧上神坛，自然就有人跌落泥潭。
赵宇的日子，就变得格外难熬。
导演张飞不再对他客气，NG一次，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丝毫不给他这个“流量”留面子。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表面上不敢得罪他，但背地里那种鄙夷和疏远的眼神，比直接的辱骂更让他难受。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和苏清晏的对手戏。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在演技上能轻松碾压这个“花瓶”。可现在，每一次对视，他都会被苏清晏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得心头发慌。
苏清晏从不抢戏，他只是精准地完成自己的部分，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哪怕没有一句台词，所有的光彩似乎也都会不自觉地向他汇聚。
赵宇使尽浑身解数，依旧被衬托得像个滑稽的背景板。
这种无形的、降维打击式的碾压，快要把他的自信心彻底摧毁了。
这天下午，拍的是一场楚衣侯与男主龙啸天在竹林对决的戏。
赵宇因为接连的NG和心理压力，状态差到了极点，一个简单的持剑动作都做得软绵无力。
“卡！”张飞忍无可忍地扔下剧本，“赵宇！你拿的是剑！不是烧火棍！挺直了！气势！你的气势呢！”
赵宇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头看向苏清晏，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嘲讽，却只看到对方平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喝着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嘲讽更伤人。
一股邪火从赵宇心底里窜了上来。
“导演，我觉得我状态不好，可能……可能是需要武术指导再给我讲讲戏。”他喘着粗气，找了个借口。
张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武指！再给他讲一遍！”
趁着武术指导给赵宇抠动作的间隙，苏清晏走到一旁休息。小周连忙撑开遮阳伞，递上小风扇。
“晏哥，我看那个赵宇的脸都绿了，估计快气疯了。”小周幸灾乐祸地小声说。
苏清晏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正在默默收拾道具的身影上。
那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场工，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叔。他负责管理剧组的一些小道具，为人沉默寡言，但做事极其认真。
此刻，李叔的脸色有些异常的苍白，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苏清晏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记得，昨天好像就看到李叔在吃药。
“小周，”他轻声吩咐，“去买一瓶电解质水和一支藿香正气水，要冰的。”
“啊？好的晏哥。”小周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跑去办了。
五分钟后，赵宇那边的“小灶”还没开完，苏清晏拿着小周买回来的东西，走到了李叔身边。
“李叔，”他开口，声音清淡温和，“您是不是中暑了？喝点这个会好一些。”
李叔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苏清晏，连忙摆手，受宠若惊地说：“哎哟，苏老师，使不得使不得！我没事，就是天太热了，老毛病了。”
“拿着吧。”苏清晏不容置喙地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身体要紧，今天剩下的活，我让小周帮您。”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叔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水和药，又看了看苏清晏清瘦挺拔的背影，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在这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剧组里，在这个连助理都比主演还大牌的地方，竟然还有人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干杂活的老头子。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几个休息的群演看在了眼里。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里，是深深的敬佩和认可。
真正的人品，不是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而是在这些无人关注的细节里。
……
夜幕降临，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长夜书》剧组下榻的酒店地下车库。
车门打开，经纪人方洄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全开。
小周早已在电梯口等着，看到方洄，立刻迎了上去：“方姐！”
“清晏呢？”
“晏哥在房间看剧本呢。”
方洄点点头，走进电梯，按下了苏清晏所住的楼层。
“赵宇那边，最近怎么样？”电梯上行时，方洄看似随意地问道。
小周立刻义愤填膺地把赵宇这几天在剧组的“惨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方洄听完，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狗急了，是会跳墙的。你盯紧点，别让他有机会使绊子。”
“明白！”
到了房间门口，小周刷开房门。
苏清晏正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上摊着剧本，神情专注。柔和的落地灯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将他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安静的剪影。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方洄，清冷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暖意。
“方姐。”
“嗯，”方洄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将一份文件递给他，“看看这个。”
苏清晏接过文件，打开一看，是一份试镜邀请。
历史正剧《帝国斜阳》，导演：王崇。
看到“王崇”这两个字，苏清晏的瞳孔微微一缩。
王崇，国内电视剧导演界的泰山北斗，以擅长拍摄厚重的历史题材而闻名。他的作品，几乎部部都是经典，拿奖拿到手软。能上他的戏，是所有演员的梦想。
“王导怎么会……”苏清晏有些意外。以他目前的资历，还够不上王崇的戏。
方洄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起小周倒的水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那个‘威亚救场’的视频，被王导的一个副导演看到了，觉得你身上有股劲儿，就推荐给了王导。王导看了之后，对你很感兴趣，破格给了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角色是少年皇帝，戏份不多，但极其出彩，是全剧前期的灵魂人物。这个角色，现在有无数人在盯着，包括……”
方洄的目光落在邀请函的另一个名字上。
林骁。
这个名字，苏清晏并不陌生。
林骁，新生代演员中的领军人物，与苏清晏年纪相仿，却已经是手握两座主流奖项的天才演员。
更重要的是，他的出身——演艺世家。父亲是国宝级导演，母亲是第一代大满贯影后。他自出道起，便资源逆天，合作的都是顶级团队。
但他本人也确实争气，天赋与努力并存，被誉为“担得起资源”的星二代。
“这次试镜，你最大的对手，就是他。”方洄的语气沉了下来，“他背后的资源，是我们比不了的。所以，这次机会，你必须凭绝对的实力去争取。”
苏清晏合上文件，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问自己有多少胜算，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只是平静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
方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无论面对何种挑战，都永远沉静如水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信心。
“不止是尽力，”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要拿到手。清晏，这是你从网剧咖，迈向真正主流演员行列的，第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敲门砖。”
苏清晏点了点头，将那份试镜邀请函郑重地放在了桌上。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在暗流中，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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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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