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前两天仙都里莫名冒出了个不知名的仙郎，当天就被玄虚派封号仙师了！”
断焚山山脚下的驿站里。
萧衍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来仙都不久就引起了一阵热议。
就像现在他坐在一群年轻的修士身后，听着他们议论纷纷。
“这谁不知道，这事闹得这么轰烈，想不知道都难。”
“我听说那人是玄虚派前任宗主萧敬苟藏多年的亲儿子……”
话峰到这，众人面面相视着禁了声。
玄虚派——仙都三大门派之一。当年萧敬死后因为找不到被他藏着的亲子，玄虚派宗主之位一直空着。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位萧敬之子，怪不得当天就被玄虚派封了这么大的名号。
“啧啧啧，玄虚派这还不得供着来。”那是一个非常傲藐的声音，“就这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杂货也能封为仙师，这副做派，除了玄虚派整个仙都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修士就诺诺道：“那……那黑竹影刃那位岂不是……”
黑竹影刃——这个词脱口而出之后，在座的修士就像是在忌惮什么一般，气势明显都弱了不少。
“这还用说！那位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什么仙师的……”
“行了明昊，在人家山脚下议论分说，也不怕人家听了去。歇够了就起来赶路，这玄搓会不是我们能耽搁的。”
被叫做明昊的那个撇了撇嘴，傲藐的神情没变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路人就这样规规整整的上山了。
而在他们身后，素白的锦衣随风飘起，撑手坐在他们身后的萧衍之略微抬起头，露出了一双好看的杏眼。
萧衍之是在两日前来到玄虚派的。刚来时他还迷迷糊糊的认错了路，在断焚山上晃了几次才找到了玄虚派。
别人上山寻派是为了入派学修，他不是，他来玄虚派是为了寻魄。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这件事萧衍之本人也是在前不久时知道的。
那天，抚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师父把他叫过来语重心长：“这么久了，为师也该告诉你了。”
“你与芸芸众生中的平常人不一样。人分三魂七魄，你却比寻常人少了一魄，只有三魂六魄。为师收下你时，你便已是失去一魄的状态了。”
“患有失魄症者轻则致意识蠢钝，重则致性命不保，于常人而言都已是险命关，更何况是修炼习术之人。而就在为师担忧之际，却突然察觉你对自己失魄这件事没有丝毫感觉，言语行为都悉如常人，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跟常人无异！”
“从那时起为师就打算不将这事告诉你了，免得让本就躁动的你更躁动，炼不成静心诀。而为师现在跟你提及此事，是因为刚刚你的魄壳起了强烈的反应，强烈到连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地步。那一魄失散的年时太久了，魄壳空寂太久起了抗议，寻回那一魄的日程只能往上提，否则会怎样，为师也很难说的清。”
萧衍之脸色很难看。
能让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师父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此事为师也早已帮你筹划过了，要找回你那一魄，最好是从魂识生成乃至熟悉的地方下手，此所谓从何而来便往所去。你回到一开始诞生的地方更容易寻回缺失的那一魄。”
他沉默着，往下听他师父的下文，“玄虚派，仙都三大强派之一，那个地方就是你原本的出处。至于身份和地位，为师绝对会给你安排个便于行动的身份。”
于是萧衍之就这样来到了仙都的玄虚派。
*
——目送刚刚还在编排他的那些修士上山，萧衍之一时也不好说他师父口中所说的便于行动的好身份，分量究竟靠不靠谱。
那群修士上山后，驿站刮的风似乎更大了，萧衍之从简陋的凳子上站起身。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衫，素白的锦衣便随风轻飘起来。
萧衍之长得很好看，不是传统意义上定义的那种好看。
他轮廓分明的面容极为清冷，线条平缓的中眉下有一双灵动的杏眼。那双本应是泛着多情的杏眼看似有情却又极端的生出了无情。唇线姣好却又紧抿成平端一线，整个人看起来宛如空谷幽兰那般清冷又优雅。
此时的春风大作，几缕发丝侧迎着风缓和的贴在他冷漠的半边脸上，让人分不清是早春的风更冷还是青年的脸色更冷。
他望着那群修士刚刚上山的方向，沉默了良久又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抬步跟了上去。
山路一路蜿蜒，小路四分五岔。但好歹之前走过，有了路线方向的萧衍之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就在他快要抵达玄虚派时，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那人应该也是个青年，一身玄色衣袍跨坐在年长的老榕树上，岌了个玄灰色的发冠将乌发高高扎起，他一边捏着老榕树盘垂下来的树根，一边向萧衍之投下了浅浅的目光。
萧衍之冷眼看了过去，目光停留在了那人五官挺立的脸上。
虽是被树枝的阴影盖了一层，但仍能看出那人轮廓深邃，他脸上还挂着明显又浮夸的笑意，两只眼睛微微眯着上下打量着他跟前的萧衍之。
没人会莫名其妙就坐在这种地方，萧衍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很奇怪。
只是下一瞬，对方的发言令萧衍之觉得这人更奇怪了。
对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双眉微挑，“萧仙师真是让人好等啊。”
那语气客气又带点莫名的熟意。
对方在等他。
萧衍之脸色未变，直直地回视着对方打量的目光。他想不起他在哪里碰到过这个人，他常年跟师父隐居在偏僻的小村庄里，过段时间又换另一个偏僻的村庄，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他不必记在心里的人，现在看来对方很有可能是在某个村庄里见过他的人。
见萧衍之没理他，那人轻笑一声，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不认识我？”
在看清眼前人后，萧衍之的眉又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他对面的人大概比他这个身高八尺的人还要高上一点，眼睛不眯的时候显得凌厉狭长，脸上浮夸的笑意虽然还没散，但大概是身高或是其他原因，让眼前的这个人无端地散出了压迫感。
萧衍之垂下眼，口气冷淡：“不认识。”
谢朔温笑的更浮夸了，说：“稀奇事，萧仙师竟连自己仇家都不认识。”
他话音刚落，一阵清风便向萧衍之耳边袭来。萧衍之偏头堪堪地躲过了那只冲他左脸袭来的手爪，向后退了两尺有余。他的神情在对方笑的更甚时就已经冷愠下来，现在更是寒霜到了极致。
他还没来得及反问些什么，对方就又冲了上来。
对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招招迅猛又致命，但每一招都被萧衍之勉强地错开了，萧衍之一边应付一边分神地想他眼前的这位可能是真的跟他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玄色和素白色的衣袍来回起伏飘动，几个来回之后，分不出胜负的两人又停在了相隔两尺有余的地方对视着。
谢朔温不知是什么时候把笑意收敛的，此时的他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意，道：“不愧是刚来当天就被玄虚派封号的萧仙师。”
萧衍之对这番评价没什么表示，终于有停下来闲暇的时间，他冷声发问，“一直以来我在仙都都没怎么露过面，不知阁下对我的这番恨意因何而起。”
“啧，萧仙师当真不认识我？”
听着对方反问的语气，萧衍之顿了一下，良久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又缓缓开口，“你……是黑竹影刃的那位。”
谢朔温不置可否，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萧衍之猜测这个答案，是因为刚在不久前的驿站里，有隐隐约约听到黑竹影刃那位不会放过他的言论，只不过当时他只以为是那些修士单编排他不过瘾，顺带胡口编上的，没曾想这么荒谬的言论竟是真的。
首先萧衍之是真的没想起他究竟跟黑竹影刃那位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因为自他分明以来就没怎么接触过世俗凡尘，更不要提会和谁结下什么仇恨。其次哪怕他真的跟什么人结下了仇恨，顶多都会是当场结仇当场报，怎么都不会出现像现在这种仇家寻上他来他都不知道跟对方结了什么仇的情况。
萧衍之抬眼，声音又冷了不少，“所以阁下究竟为何会与我结下仇怨。”
而在萧衍之对面，谢朔温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平缓下来，“知道我是谁还不知道我为何会和你结仇，萧仙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萧衍之一时间不太能理解知道他是谁和为什么和他结仇这二者间有什么联系，他冷漠的看着对方没吭声。
气氛就这么冷静了下来。
半响，在萧衍之以为对方不会再给予回复的时候，谢朔温又笑了。
那是一个客气又蓄满恶意的一个微笑。
“当然，告诉萧仙师也不是不行。”
“我与萧仙师结仇于前两日，当时我一看到萧仙师妩媚的容貌时，嫉恨之心由心而起，便顺道结下了仇。萧仙师，你看这理由怎么样。”末了他自己还低声笑了起来。
萧衍之：“……”
这人故意的，还故意将妩媚这两个字眼咬得那么重。
萧衍之：“不怎么样。”
这是莫名来找茬的，跟在驿站里议论贬排他的是一类人。萧衍之说完就不打算继续跟这位不知名的仇家缠下去了，只是他步子还没迈开两步，对方又故伎重演对着他划掌。
“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阁下这般闲的。”
骨指分明的手掌在预料中对着萧衍之的肩膀擦肩而过，谢朔温听着已经带上不耐的语气，又对上了那双浅琥珀色的杏眼。
冷漠又拒人。
嘶，他的这个仇家好像并不把他当回事。
待谢朔温回过神时，萧衍之潇洒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怎么样，对你的这位横空出世的仇家什么印象?”
宋梓手上摇了把折扇，从另一棵老榕树后闲步走出。
走到谢朔温跟前用扇子敲了敲谢朔温的肩膀，说：“我就说人家跟之前的小虾小鱼不一样，看到没，清高的很。”
作为谢大尊主多年来的好友，宋梓对萧衍之的出现还是很感兴趣的。
谢朔温没什么回应，他不笑的时候眼角是稍微往上翘着的，唇线抿成平端一条，整个人看上去沉着、强势。
“毕竟是萧敬的亲子，有多少个心眼你也不知道，他肯定会像我说的那般不好对付。”
“你刚刚也试探过了，那小子功夫也了得，哪怕你狂妄惯了也别轻敌……”
说了半天，宋梓才发现他旁边的那位又在板着脸，也不表态。
“不是，谢大尊主，您又在密谋什么，好歹表个态别让我聒嘴噪舌显得那么呆。”
谢朔温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吐言令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你对他的第一印象就那么多？”
宋梓：“第一印象，这还不够多？”
谢朔温：“多，毕竟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才一个。”
宋梓：“是什么?”
清高？功夫了得？还是不好对付？
在宋梓猜测之际，他身边就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真的有男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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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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