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刘江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逸这桌。
这样搞得周逸有点茶饭不思，连美味的花甲粉都有点食之无味了，下课了边吃花甲粉边看语文书，偶尔闭起眼睛回忆一两句。
刘总在他身后盯了一个早读，是知道了他昨天晚自习偷偷溜去小卖部还是发觉他的语文作业全是抄的？
无论那种，都会死的非常难看。
夏斐咬了口面包，看着周逸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还没看完，陈宜景就回过头来，往他桌子上放了一罐药膏，眼睛聚焦在他的淤青处，“罗宋让我给你带的。”
说完，他还指了指夏斐的右脸，“还有点青紫。”
“关你毛线事……”话虽如此，夏斐还是把药膏拿了过来。
把最后一口面包吃完，夏斐把面包袋子扔进垃圾桶，顺带的还有几张上个学期的卷子。
他整理了好一会，才把书桌收拾干净，原主跟周逸一样，喜欢垒的高高的，这样就能遮挡老师的视线，心安理得的上课开小差睡觉。
但是现在夏斐把书本全放在桌肚，桌上留了几支笔。
“你听我背一下，我怕刘总叫我背书……”周逸把书递给他，把桌子上的垃圾收好。
夏斐点点头，把书放在腿上，继续整理东西，“你背。”
周逸一脸震惊，控诉道“你不看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背？”
夏斐也不干，把书扔回去，“爱背不背……”
第一节课就是语文，周逸赶紧扯住杜晨阳，“小杜小杜，快来听我背书，今天刘总在后面盯了我一节早读。”
“……”
但是周逸猜错了，刘江盯着的不是周逸，是夏斐。
刘江上课总是很准时，摸着上课铃的铃声就来了，铃声一停，他就在台上宣判，“今天是十月二十一号，十二号来背一下《蜀道难》。”
二十一号松了一口气，刘江总是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摸不透，为的就是逼他们乖乖背书。
十二号站了起来，背错了几句，但整体还是不错的，刘江没为难，点点头让他坐下。
“二十一号也来背一下。”
二十一号：“……”
高中的学生都有一个特点，哪怕会背，也依旧不喜欢被老师抽背。
二十一号的完成度和流畅度比十二号好很多，刘江点点头，夸赞了一下。
两个人背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江湖条例，只抽两个。
只是这次……
刘江俯下身开了电脑，对着讲台十分平常地指名道姓，“夏斐，你也来背一下。”
但全班人都提心吊胆起来，不是因为担心刘江会继续抽背，是因为刘江抽了夏斐背书。
刘江脾气好，教学好，对待学生也好。高中的学生也都平和多了，所以刘江这样的性格也能管住学生，学生们大多数也都尊重他。
但是夏斐算是刘江遇到的第一颗钉子，每次叫他背书，他都跟在罚站一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刘江一问就说不会，太难背了。
经常无形中气到刘江以及全班同学。
一开始刘江还带着点要悬壶济世，拯救迷途少年的壮志，哪怕夏斐觉得他是在多管闲事。
刘江总是好脾气地说，给你点时间，有空到我办公室背一下。但是夏斐也不会背，每次叫他到办公室背书，就是在办公室当雕塑，大家看着也会替刘江寒心。
刘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管过他了，估计真的太失望了。
这次叫他估计是因为刘江的助人情结又来了。
但夏斐这次却在所有人怀疑、担心以及看笑话的眼神中，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背很直，跟一棵树一样，没有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满脸写着不在乎的态度，他语速平缓，吐字清晰地背《蜀道难》。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背完最后一句，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坐下。
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很明显是为他背出了《蜀道难》而鼓的，其他人怎么没这待遇？？
旁边的掌声沉闷厚重，夏斐往旁边一看，周逸眼睛里写满了震惊，而且他的头还缓缓往后退，并慢慢地摇着头表示震惊。
“你居然能背出《蜀道难》！”还是个感叹句。
“嗯。”夏斐应了声。
“你居然会背《蜀道难》?”变成疑问句了。
“你怎么可以会背《蜀道难》！？”既疑问又感叹。
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搞得有点懵，夏斐觉得周逸可能有点呆傻，他只是会背蜀道难，不是拿了诺贝尔文学奖，至于吗？
一直到了下课周逸都没有从夏斐居然会背蜀道难的震惊中脱离。而且这样的震惊日常居然每天都在上演。
夏斐上课没睡觉，周逸震惊，夏斐交作业了，周逸大大的震惊，夏斐主动问老师问题了，周逸感觉自己在做梦。
周五最后一节晚自习，英语老师布置了两篇语法题目下来，夏斐挤着时间做了一会。
齐琪今天值班，巡逻了一圈找到课代表，递给她一张裁剪好的答案，“今天的语法放学收吧，周一课上讲。写完的也可以让他们找你对答案，回去自己思考一下错题。”
课代表点点头，说知道了。齐琪给她塞了一瓶纯牛奶才笑着走开了。
周逸在小卖部打猎回来，啃着鸭脖趴在栏杆上和杜晨阳吹牛逼，规划附中的未来。
再抬头，是陈宜景。
陈宜景侧着半个身体，“罗宋让我问你，你脸好了吗？”
“哦，差不多了。”周四还是周三罗宋给他发了一条慰问短信，夏斐觉得太感动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就没回。
“是吗？我感觉还是有点肿。”
“滚…你是天天盯着我吗！”每次被他一提这件事夏斐就生气，感觉陈宜景总是在嘲笑他，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帅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长得更帅。
陈宜景没再说话，夏斐不想理他，捉起笔开始沉浸在由英文字母组成的世界里。
-
这几天回家的时候都是漆黑一片，而且他所谓的“爸爸”还没有回过家，不知道哪去了，夏斐现在祈祷他是去打工了，而不是去赌博了。
如果是去赌博了，夏斐拧了最后一圈，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门咔哒一声开了，入眼漆黑一片。
站在黑暗里，只有嗅觉最敏感，周围传来的气味难闻，最大的味道依旧是酒气，还没来得及开灯。
一道辱骂声就落下来了，声音恶心话语恶毒，“狗东西，老子的二十块钱是不是你偷了。”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住，你居然敢偷我的钱！”夏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落在他的右脸。
明明力气不是很大，他却觉得疼到脑子发懵，后知后觉应该是被扇在了淤青处。
夏斐比他高了不少，少年人的背影看似单薄其实已经很有力量了，反应过来后，夏斐捉着他的肩膀抬起膝盖，狠狠一顶，对着他喊，“谁稀罕你的二十块。”
夏凯运咧嘴笑着，疼得半弯下腰来，手撑着门沿，这样的动作以及神态让夏斐觉得有些害怕，他就像个疯子一样！
“有本事你滚啊，没本事来当我儿子，夏斐，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楼道本来不亮，楼梯间常亮的灯暗黄一片，是蚊子尸体的安置处。但是现在同楼层的人一起开门，门口闯出来的灯光有些刺，那些人穿着睡衣拖家带口，脸上是疲倦却依旧抵挡不住的八卦意味。
夏凯运又笑了，忽然扯住他的衣领，对着四面八方看热闹的邻居喊，“你们看啊，这是我儿子，我亲生儿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居然不认我！还敢偷我钱，你们看看像话吗？”
他完完全全就是个疯子，说完还吸了吸鼻子，边笑边喊：“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
夏斐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重复，“滚，我没有偷你钱。”
夏凯运根本不听，仿佛那二十块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对着街坊邻居卖惨，“你们看啊，白眼狼，还敢叫我滚！造孽啊！辛苦大半辈子拉扯长大……”
夏凯运捂住肚子演，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邻居们互相看几眼，开始小声交谈起来，无论对错起因如何，大家都一致认为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更何况夏斐这孩子这样的成绩，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加需要好好教育。
邻居七嘴八舌地添乱，对这种家庭伦理直矛盾喜欢的不得了，像是明辨是非的清官一样饶有兴趣的来搅乱。
一个大妈走了过来，整个头被短短的卷发围住，像顶着一只羊，她摇着扇子，拍了拍夏斐的肩膀，拉成调子说，仿佛在救一个迷途少年，“诶呦，造孽啊！小夏啊，跟你爸道个歉。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爸嘛，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夏斐厌恶地甩开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再一次申明：“我没有这个爸。”
夏凯运本来就不是他爸，不过他原来的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如出一辙的恶心，有时候夏斐都在怀疑他那爸也着跟一块穿书了。
大妈当即放下扇子，指着他的鼻子骂，近到夏斐觉得她的口水都喷到自己脸上，“你这说什么话呢，你这孩子这么没良心，怪不得你妈跑了。”
这句话让他脑子和身体跟着一颤，忽然间分不出是在再说以前的自己还是夏斐，夏斐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就跑了出去。
脱离窒息闷热的空气后，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条路人不多，路灯倒是亮，照得他眼睛生疼。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夏斐在脑子里想自己今晚到底可以住在哪里。一是到周逸家寄住，二是到酒店里住一晚上，三是睡天桥。
他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人也打了，街坊邻居热闹也看了，再回去也是给他们当做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行道绿化从旁边，夏斐蹲下来，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干嘛，只是蹲下来，发呆。
他整个人有些迷茫，最后只能摸出手机。
很旧很老的机型，经常卡顿，闪退。明明已经够战损了，但屏幕不知道又遭遇了什么，有个地方碎了一小块。
没什么能玩的，手机只能勉强支持微信，维持手机最大的联系功能的作用，多几个软件都会负担不起。
看起来随时都会有卡到重启的风险。
因为手机玩不了，夏斐捡了几颗地上的小石头堆在一起，完全无意识的动作，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堆了，像是一个堡垒。
在放空的几秒钟里，他什么都没有想，仿佛是一个合格的摆石头人，等到反应过来，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在这里干嘛？”感觉到有人影以及脚步声的时候，罗宋已经在他旁边蹲下来，模仿着他的动作，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下巴磕在手臂上，拿了一块石头放在石头堆里。
夏斐却是先抬头看的前面。
陈宜景站着看他，脸上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非常感谢你可以看到这里，爱你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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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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