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光明面具下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你们俩拿眼睛通电呢？快擦擦，水泼身上了都不知道。”
“L”发现，水洒了以后，两人都像呆头鹅似的愣在那里看着对方，没好气地扔过去两包纸巾，然后又低头去擦溅到她自己靴子上的水迹。
“哈哈，可能这份文件太复杂，脑子反应不过来了。”
艾光明先回过神来，干笑两声，掩饰住不知是茫然还是紧张的思绪，连忙抽出纸巾去擦被浇湿的裤腿，还顺手扶起那个倒了的杯子。
「亡目：这么快？结果如何？」
「飞得快：很复杂，你血里的不明成分不止一种，里面确实有太岁肉的活性成分，但并不具有太岁肉强悍的寄生能力，更像是一种具有某种功能的蛋白质片段，与另一种物质相接触以后发生变构……」
艾光明看着他发过来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感觉头有点痛，前面一小段她还能看得懂，到后面还扯上许多她不曾深入了解过的学科时，她的脑袋已经炸了。
就像在看天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串在一起就是看不懂在说什么。
「亡目：……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我暂时不会变成那个鬼样子？」
「飞得快：可以这么说，但我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变化。」
艾光明的心仅仅放下了一秒，又被高高吊起来，就像一片火锅里被涮的毛肚，七上八下。
「亡目：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飞得快：隔离观察三天。」
「亡目：三天够吗？」
她有些担心，那些意外情况会不会延迟发作。
「飞得快：你身体的免疫和自我修复能力极为强悍，如果接下来三天都不出问题的话，那些物质就没机会再掀起什么波澜了。」
艾光明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亡目：我再信你一次。」
…………
飞行器快要接近星联军专用的星港时，“W”回头问：“‘亡目’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哎呀！我忘了说，我这边还有领的两个重要任务没做，前面那个城市把我放下吧。我看着你们平安撤退以后就去做任务，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仿佛脑海中灵光乍现想起了什么，艾光明啪的一拍额头，可惜用力过猛，隔着面具她都感觉额头又疼又麻，脑袋嗡嗡响。
她离开座位，像一个树懒似的趴在“X”的椅背上，探头和她打商量。
“这么大的事都出了，你还惦记着你那点任务？”
“X”无语凝噎，总想不明白这学生怎么脑子这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虽然她当年还是军校生的时候，做事也总是被教官们批评不够镇定还总是粗枝大叶，但如今她成为星联军以后才发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艾光明就像是第二人格钻出来了一样，明明处理意外和战斗的时候都极为冷静果断，包括和她汇报情况也是颇为熟练，绝不会拖泥带水东拉西扯。
而刚才的那番话，又像个吃了“忘黄蛋”的冒失鬼，这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做未完成的无影者任务。
“本来也不重要，但是难得回家，这任务报酬是我给家人准备的礼物，我不想食言。”
虽然这只是她从一堆理由中选出来的一个，但是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艾光明还是忍不住想起丹玉得知自己可以回去时轻快的语调。
她默默在心里祈祷能顺利度过这三天，好歹让丹玉和翁执看看她完全复明的模样，再去给谢一萬和娜斯佳扫一扫墓。
她不怕死，若是以伤害身边的人为代价来苟且偷生，她宁愿永远不要活着。
但如果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她还是愿意活得长长久久，与家人朋友一起，继续瞧一瞧这个有趣的世界。
“你的任务很危险吗？”
“L”有些担心艾光明去做更危险的任务却不说，但是在对方没有意愿告知的前提之下，她也不方便随便打听别人任务的具体内容，便只能问危不危险。
“不危险，就去找点特殊材料和别人交换点东西而已。”
艾光明摆摆手。
“我看啊，遇上她这样的殒异者，有危险的一般都是别人。”
坐在最后负责看着雷诺的殒异者之一“H”，她看向艾光明玩笑道。
艾光明解释：“我不是一个人去，‘飞得快’和我是搭档，这任务他也得一道去。”
“嗯？对。”
荆问辰本来在向许守序那边汇报情况，顺便拒绝了他要派人过来保护他安全的提议，突然被提到时也免不得懵了一秒。
“你这眼泪不会影响你做任务吗？”
“X”看着她眼泪婆娑的双眼的，实在忍不住问她。
“没关系的，其实这任务我不用眼睛也可以。”
艾光明用力眨眨眼睛把眼泪挤出去，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选任务的时候，就没想到视力会突然恢复，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即使真的要去完成任务，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X”却以为她只是为了让大家放心：“行啦，也不怕吹牛皮把天吹破，你们做任务的时候自己注意安全就好。”
“可是你的机甲怎么办？炸成那样，都可以直接被报废了。”
这个声音从“W”那里传来的时候，艾光明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颗心裂成八瓣蒜的声音。
她终于回忆起了久违的心碎感，那是一大笔钱灰飞烟灭带来的延迟的钝痛。
“接下来的任务应该也不太需要机甲吧，我下次再买一架就是了”
她说完以后，低头看着桌子下面的鞋尖，眼神飘忽不定，心里空落落的。
“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个殒异者，机甲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接着。”
“X”扔回来一个红色的物件。
艾光明下意识伸手接住朝自己飞过来的东西，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条火红的机甲项链。
她一眼就看出了上面有二次焊接留下的印记，大概是断了以后又被人重新接上的。
“这是‘燚’？！”
艾光明看着项链上的标志，很是惊讶，这算是 2S 中型机甲里造价很高的那一类机甲了，攻击力直逼 3S 机甲，机动性和防御力也是极为不错的存在。
这款机甲在市面上，即使是二手机甲，也是非常抢手的。
“这机甲算是我替它的上一任拥有者借你的，拿去好好用，以后你有新机甲再还也不迟。”
艾光明看着“X”正脸都没有转过来，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给她，她不敢把机甲项链扔回去，因为如果她那样做了，“X”大约会气得把她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谢谢，我一定会把它完整地带回去还给你。”
艾光明说完，发现“X”紧绷的背影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导入了这台机甲的数据，里面的一些数据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例如：前任殒异者的身高超过了 230㎝，这显然不是在场这几位殒异者会使用的。
若不是艾光明自己的精神力接驳装置还有一套备用的装置，她都怀疑要是自己用这机甲自带的装置，会不会它压缩到极限都没办法贴合完全。
除了这点以外，这套机甲核心舱被改造过，防御力高得惊人，甚至是牺牲了机甲的一部分灵活性也在所不惜，不过这对于艾光明而言，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机甲能不能还给我无所谓，人好好活着回去就好。”
“X”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右手的手心中攥着一枚陈旧的徽章，她像是在嘱咐艾光明，又像是在对别人说。
“明白。”
艾光明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这机甲的不同意义，摆正了坐姿，认认真真地答应她。
“烛龙”的其他人都没有再接话，飞行器中只剩下伊莲娜时不时低声哄孩子的声音。
…………
“‘亡目’，‘飞得快’，下次见！”
“烛龙”的众人把艾光明和荆问辰送到地面以后，隔着窗户朝两人挥手。
“她不是说要带我们平安离开吗？！这是什么意思？”
伊莲娜看着站在地面上离得越来越远的艾光明，因为刚才“X”拍桌子的时候吓到了她和两个孩子，特意启动了特殊装置消除了传到她这边的声音，所以她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
现在除了已经被铐住的雷诺和怀里的孩子，她认识时间最长的只有艾光明和荆问辰。
她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艾光明反驳她时流露的气场让她有些畏惧，但从遇见艾光明的那一刻起，艾光明就一直在保护着她和孩子。
“X”解除了她周围的声音屏蔽。
“她和她搭档还有任务，我们会护送你们回去。”
说话的同时，还将星讯仪**解除，光幕写着她的军衔还隶属的 09 星联军军区，顶端是一组花纹极其繁复还具有防伪功能的立体军区标志。
“你们早些来该多好……”
她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死死盯着那个标志，好像终于有了希望。
“抱歉。”
“X”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已经收到了艾光明和前往小镇调查的星联军发过来的伊莲娜一家人的具体情况，她真的很敬佩伊莲娜，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居然还能再次站起来，无视那些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流言蜚语，带着孩子顽强地活着。
除了布鲁斯回忆的内容，据她们家曾经的邻居的所说，自从她丈夫回来又消失以后，她就像受了刺激一般，疯疯癫癫的哭嚷着她的丈夫跑了，想把她囚禁在家里饿死，脚上戴着一段镣铐拖着铁链，像一只丧家之犬似的，曾有社区关怀组织的人想带她去治病，她却跑开躲了起来，还差点摔断了手。
她总是在星防营临时驻扎点附近徘徊，却又从不过于接近，偶尔还会把那些试图靠近的小孩子吓哭。
“X”几乎无法想象，那些影像资料中那样一位优雅美丽的舞者，却为了隐藏布鲁斯留下的东西，承担着疯子的骂名，在脚上拴着镣铐，两个孩子里大的一个还被控制着，她对谁都不能说实话。
.........
“咱们现在去哪里？隔离总不能在这城市里吧？这么多人都住在这，并不是好地方。”
艾光明目送飞行器离开以后，转头问又在看星讯仪的荆问辰。
“我们租一架飞行器，直接去你做任务的扎罗山，那里没什么人群聚集，但是......”
他似乎有些为难。
“但是什么？租金我现在转给你？”
艾光明说完，只觉得又是一阵肉疼。
“不用......我还没有穷疯了。”
荆问辰无奈，艾光明已经因为他的任务出了这么多问题，机甲也毁了，他要是再去要区区几千通克的飞行器租金，那真是千古第一吝啬鬼了。
“这是什么意思？”
艾光明看着他发过来的飞行器图片，还有一列黑色的是重点划线且租金相同只有图案处有细微不同的飞行器，十分不解。
“你来选一个，我选不出来。”
他默默低下头。
“不是，大兄弟，你犹豫半天是搁这选择困难症发作呢？”
还以为他在纠结什么高深内容的艾光明声音都变了调，变声器转换以后的电子音听起来格外滑稽。
“嗯......”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选好了，租吧。”
艾光明把选好的图片狠狠套上两个鲜艳的红圈。
“你选这个？”
荆问辰一看，他划线的那一列一个都没有入选，反而是选择了一个彩虹配色还能拉红烟的飞行器。
“为了避免选了一个而让你为另外几个没有入选感到遗憾，那就一个都不选，让它们一起成为遗憾好了。”
艾光明觉得，自己面具之后的脸上，一定挂着像各种反派角色奸计得逞以后的邪笑。
荆同学：我有选择困难症……
光明同学：都不选就没有困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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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选择困难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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