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施黎直勾勾盯着茶几上面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的四张扑克牌，伸手拿了一张过来在伏野眼前晃了晃。
“所以，你就把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卖给沈雨上了？”施黎听伏野讲完，整张脸都黑了，他把手里捏着的扑克牌丢回到了桌上，抬手一下接一下地揉着眉心，“不是……我说兄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的？但凡你问问我的意见，你都不至于干出这种傻事……早知道这样，昨天下午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去墓园看叔叔阿姨，我要是能让他把你带走，我以后跟你姓！”
“那你说怎么办？”伏野问，“签都签了。”
“不行就毁约。”施黎的脸色有些难看，以为伏野这合同真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脑子一懵签下来的，他拿着平板打开浏览器，伏野坐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在搜索栏里输了这么一行字──喝醉酒签的合同具有法律效益吗？
“欸，你看我现在，从头到脚──有哪个地方让你产生了一种‘我能赔得起违约金’的错觉？只靠脸么。”伏野扫了施黎一眼，往沙发靠背上一趟，假装愤懑地叹了口气。“这张脸估计人家沈大设计师早都看腻了好么。”
不然也不可能留个卡维尔在身边。
“别人腻不腻那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没腻就行。而且，有我在你总操心钱干什么？”施黎还在低头划平板，摇了摇头，“你要真后悔了，现在就给沈雨上打电话，就说你考虑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要给我当私人司机了，不去他那。”
说完，施黎把伏野的手机丢了过来。
“不了吧。”伏野不经意笑了笑，睁开一只眼斜着往施黎身上瞥了一眼，又说：“昨天刚输了游戏，今天就跟人家打电话反悔，有点丢人，跟玩不起似的。”
“现在知道丢人知道要玩的起了？早干嘛去了。”施黎直了直腰，这表情恨不得要把伏野吃了似的。
还说什么输了游戏？
施黎使劲瞪了伏野一眼，哪有人手里捏了4张对方的幸运牌都不带出声的，那你可太会输了。
他抿着嘴把平板丢到一边，回头认真的问：“欸我说，你到底是图什么呢？他爸妈当年不同意你俩在一起难不成现在就能同意了？离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吗？”
伏野睁开眼睛，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了窗外，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远处的海，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他突然就想起了沈雨上以前高中的时候画过的一幅画。那会已经是高二最后一个期末，繁重的学业压在伏野身上让他快要喘不上气了，除了吃饭时间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投进了学习里。
沈雨上看不得他这么累，在某天下午带着他和画板一起溜到了艺术楼的天台，然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一个低头安静的写着数学卷，另外一个则是抬头看夕阳，然后一点一点用笔画了下来。
后来那幅画被丢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了。
“说话。”施黎推了一下伏野，“每次一说到这些你就装死。”
“你这话说的，当然能活。”对他来说，离了谁都能活，只要自己愿意。
“是吗？真要能活你还能混成现在这样？”施黎才不相信伏野的那些鬼话，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刚刚因为低头已经有些发酸的后颈，“你决定要做的事我知道拦不住。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去他的工作室……然后呢，要把他追回来？你追的回来么，想想你当初干的那些事，我要是他……光是看见你就能好几天吃不下饭……本来想着大家以后做不成朋友做个老同学也行，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现在这样……好么。”应该都不好过吧。
伏野自嘲般笑了笑没再接话。
15分钟过去，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伏野把自己手机拿过来打开音乐播放器随便切了首粤语歌，等到好听的女声从手机话筒传出来打破了这份怪异的静谧后，他才扭头重新问快睡着的施黎：“你猜我昨天在沈雨上车上听到什么了？”
“什么……”施黎的声音很低，带着难以抵抗的困意。
“我以前让梁煜清教我弹的那首钢琴曲。”
“……”沉默了几秒，施黎才睁开眼咬着牙小声骂了句“操”。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生物，有人放在旁边伸伸手就能碰到的东西却不想要，有人心心念念想留在身边的东西又留不下来。
·
到CR工作室报道已经是周一的下午，卡维尔去柏林出差，所以只留下沈雨上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画图。
伏野知道沈雨上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被打扰的，就跟以前高中画画的时候一样，他咳嗽重了一声都会被盯着多看几眼。
所以伏野没去打扰他，参观完了整个工作室之后，坐在会客厅里跟昨天在酒吧见过的几个比较眼熟的同事聊天。
公司难得来了个新人，还是个气质非凡的帅哥，好几个人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搁置在一边，各自端着自己的咖啡过来给伏野介绍现在工作室正接手的哪些项目，可没过几分钟，工作就变成了茶水间的八卦。
小仓在前几天也转正成为公司的正式一员，看着伏野觉得格外亲切。
当时实习的时候胆子可小，加上不爱跟人说话，老喜欢站在角落里。要不是伏野当时问她借那把伞，她才能跟同事有了一些交流的机会，估计这会都不知道在哪重新投简历呢。
小仓把刚泡的咖啡推到伏野面前，然后很小声地说了句“又见面了”。
伏野点了点头，“恭喜成功转正。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我还行，本来就应聘的模特助理岗位。不过公司现有的女模特早都有自己的助理了，所以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大多时间都在帮着同事整理一下以前的设计资料什么的，也不累。”小仓咬了一口面包，挤着眼睛笑了两声，“诶对了，伏哥，昨天晚上看他们在群里说老大在酒吧跟人玩游戏赢了个帅哥回来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面前的女生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话多了不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给他讲故事。
“那帅哥不会就是你吧？！”小仓眼睛一亮，“你真是老大玩游戏赢来的？”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跟‘充话费送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伏野脑子一热，喝了一小口咖啡，仔细思考了一番，说道：“算是吧。”
“那rain也太厉害了吧……”有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忍不住凑过来感叹了一句。
“伏哥，昨天人多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腿真的好长……上次你来试镜拍的那个系列的图我闺蜜看见都设置成手机壁纸了，还说以后找男朋友要按照这个标准来。”
伏野还不知道跟他说话的女生叫什么，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知道被谁不小心推了一把。
“伏哥，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多多照应……欸我的水杯──别挤别挤。”
“来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有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自然而然地按着伏野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推，于是很快，所有的人都挪着凳子往前靠近了一些，围成了一个更小的圆。
“──小道消息！咱们公司今年的疗休要开始了！我听财务那边说的……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征集出国路线了！”
“真的假的……伏哥你运气是真不错，刚来公司就正好能赶上出国旅游。”离伏野最近的女生满脸期待，笑着说，“那你们今年准备选哪啊，马代都别写了啊，去过两次了都。”
“首先排除泰国，我上一个公司每年疗休都去曼谷清迈芭提雅，泰语我都学会一半了……”话毕，这男生清了清嗓子冒了句非常标准的泰语出来，惹得大家低头哄笑。
小仓一边笑，一边竖着手指贴在嘴唇“嘘”了好半天，她回头看了一眼沈雨上的办公室，回头松了口气：“都小点声，别吵着老大画图。”
“对对对，小点声小点声──伏哥是新人让他先说……伏哥你想去哪？”
不知是谁把问题突然丢给了伏野，他犹豫了几秒，随口乱说了几个国家。“芬兰，冰岛……实在不行去南极探险也行吧。”
是施黎之前同他开玩笑的时候说过的地方。
不过伏野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国的，这要是被施黎知道，多半得气死。
“哈哈哈……没想到伏哥还挺会开玩笑的……那，我投芬兰一票吧，听说那里的极光很好看。”
“我投冰岛，以前总能在手机上刷到黑沙滩的视频……”
“听说冰岛的夏天没有黑夜，是不是真的啊……那还能睡得着么。”
“你能不能别光想着睡！”
一群人围在一起你一言他一语讨论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被沈雨上办公室的开门声彻底中断。
这人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有些憔悴，右耳带着蓝牙耳机，与其说他累，不如说是灵感枯竭之后的无力和焦灼。
这一副碰到瓶颈的模样伏野可太熟悉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他就该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可沈雨上没有，他只是沉着脸，安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右手还按在门把手上，冷眼看着会客厅里还没来得及散的人堆。
“小仓，帮我倒杯温水过来。”沈雨上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今天还没吃药，他低着头在衣兜里摸了几下，想把药瓶拿出来的瞬间却看到伏野拿着白桃味的苏打水朝他走过来。
“热水没了，重新烧还得等个3分钟，苏打水喝么。”伏野瞄了一眼他还没摘下的蓝牙耳机，“这次是听着钢琴曲画画么。”
沈雨上瞬间绷直了后背，左手也跟着从兜里拿出来取下了耳机，语气平淡：“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看来昨天晚上高度酒精带来的副作用结束了。
伏野把瓶盖拧开又重新盖好递了过去，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复式钟表，“大概一个小时前吧，看你在画图就没进去打扰你。”
听着十分见外。
沈雨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把视线转移到伏野身后逐渐散去的人影中，“那他们几个聚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啊？他们啊……我刚刚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就把大家聚到一起聊了会天，毕竟以后都是要一起工作的同事，总要知道名字的吧。”伏野回头看了一眼，冲小仓使了个“赶紧散了”的眼色，然后重新回头看着一脸严肃好像随时都要爆发的沈雨上说，“不介意吧？”
“不介意。”沈雨上才不会信伏野这套说辞，但也懒得去猜，他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刚画完画的手有些脏，他只好抬着胳膊张了张嘴咬着袖口想稍微往上拎一下，免得被弄脏。
“但没有下次。”沈雨上说道。
这一副老板派头。伏野这么想着回应了一句：“行。”
沈雨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似乎确实不太好，轻咳了一声，开始漫不经心地解释：“最近工作室不太忙，我以为他们几个又挤在一起开小差。”
“开小差会扣钱吗？扣的多吗？”
伏野开口这么一问，沈雨上自然也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他冷着脸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会。不过今天算了，偶尔也放他们一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