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蜘蛛的话，让戈薇一时有些沉默，她对着半妖略带讥诮的视线，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从穿越到战国时代后，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仿佛把她拉入了一个不可控的漩涡。
半妖的过去，幼年时的挣扎，与奴生的相识，让戈薇无法将他们割离开来看待。
她无法忽视，他眼中酝酿的情绪。
困在鬼蜘蛛怀中，戈薇陷入了一场无解的思索。
奴生是他，奈落是他，端贺也是他。
半妖的存在仿佛是一个复合的矛盾体，他们彼此敌视，却又不得不共存。
戈薇看着身前鬼蜘蛛，她沉默了许久，低垂着眼，敛下视线。
脚下的绿茵地上，长着一颗枯瘦的草芽，颤巍巍地立在那里，被踩踏过的折叶，颜色灰黄。
“我很差劲吧，端贺。”
面对鬼蜘蛛眼中暗沉的妒火，他好像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蛇，尾巴绕了一圈又一圈，想要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中宣誓主权。
戈薇攥着半妖衣襟的手指，松了下来，垂在腿边。
不知从何时起，鬼蜘蛛的阴郁和病态都被压抑了起来，压抑的岩浆翻腾地气泡浮上表面时，又被她一个个戳破。
他好像一条甘愿被拔掉毒牙的蛇，缠住了她，又让她无法舍弃。
许多话语在唇边徘徊，却又逐渐消弭。
戈薇抬起眼，眼神好像清明，却也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迷惘和彷徨。
她心中有一个并不公正的天平，指针始终偏向着奈落，但鬼蜘蛛却一点点积攒着，向上面添了一个个无足轻重，却又无法忽略的筹码。
指针颤巍巍地，似乎下一秒就会偏转一个细微的刻度。
所有和半妖经历过的事情，都在心中拉扯着她，一颗心被向两旁撕扯，仿佛一定要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要说痛吗？细细密密酸涩感从裂缝处滋生，以一种磨人的速度腐蚀着她原本的抉择。
戈薇以前从未触及过情爱，情感是电视中编剧勾画好的篇章，她主动踏出那一步，俯身留下那个吻时，也未想过会有日后这些事情。
她拥有过的喜欢最多是对一个偶像的短暂迷恋，浅薄的一如天上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但喜欢上奈落时，却是不同的，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又直白的情感，不是年少时短暂又热烈的欢喜，而是选择这个人时，仿佛将命运连系到一起。
对于鬼蜘蛛，她的感受始终是复杂的，从一开始半妖对她病态的执着，到他一步步退让，妥协，又恳求般放下姿态，一次次试图博取她哪怕一丝的偏爱。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仿佛因她而起，戈薇甚至不知道她的出现对鬼蜘蛛究竟是宽慰还是折磨?
从一开始她遇到奴生时，是否就为他埋下了日后的执念?但因为奴生，因为鬼蜘蛛对她的那一次次偏让，戈薇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生出抵触。
面对鬼蜘蛛时的无奈，像是撬开了高楼基石的一角，向下伸展，蔓延出了更多的纵容。
就连奈落都看出了她的犹豫。
这样在奈落和鬼蜘蛛之间徘徊不定的她，好像一个多情的混蛋。
戈薇说不清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一刻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喜欢和恋爱，她冲动下脱口而出的依恋，对奈落是否也成了桎梏?
就像她隐瞒了四魂之玉的存在一般，戈薇始终都没有真正的将自己当做战国时代的参与者，她以旁观者的态度踏入了那个世界，又因为半妖的庇护和纵容从未真切地了解和参与过那里。
她像是一个世界之外的旁观者，无所谓得失，却引得奈落和鬼蜘蛛抛下一切，踏出了藏身的暗渊。
“我的出现，真的是对的吗？”
现代生活的安逸，让戈薇暂时忽略了那些横亘在她与半妖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不涉及彼此，却又无法忽略。
戈薇从未质疑过自己喜欢他的心情，但是却有些害怕，因为她的喜欢，会伤到原本有着既定轨迹的半妖。
那股力量将她带去他们身边，从来都是不怀好意的。
她偷安般忽略了许久的那股力量，牵引着她走进了半妖的世界，又把她带入那一场场噩梦，终有一天对方会露出爪牙，伸向他们……
看着陷入低落情绪的戈薇，鬼蜘蛛抿了下唇，眉眼间的阴郁都停滞了半分，他看到了戈薇眼中的郁结和挣扎，垂着眼将人揽入了怀中。
长长的捷羽掩下了鬼蜘蛛眼底的情绪，他看着因为他的话陷入自责的戈薇，再也说不出那些刺耳的话，张了张口，妥协般叹了口气。
“你在瞎想什么。”
鬼蜘蛛低沉的声音在戈薇耳边响起，他扳起了戈薇的脸，暗沉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了她。
明知道他和奈落的本性，却还是一次次心软，像只没有防备的小兽，露出了最脆弱的肚皮。
明明是他在可以引诱她的偏爱，试图从奈落手中夺走她的注意，艳丽的花朵下是蚀骨的毒液，想要拉住她，一起沉沦。
她却偏偏心软地自责起，是否是她的过错。
鬼蜘蛛扯出一个有些轻嘲的笑容，他抚着戈薇的眼角，硬是将那处按的发红。
“你不需要去想那些事情，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没有人会怪你。”
他本可以去给她看鳞片下伤痕累累的身体，引得她更多的心软和偏爱，却又觉得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戈薇脸上时格外刺眼。
他们的花朵，只要自在的绽放就好，不需要忧虑阴暗里那些污糟。
相斗的双头蛇，环绕在小野花下，毒牙对峙着，却又害怕争斗会伤到这朵脆弱的花。
“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鬼蜘蛛的声音低沉，他摸了摸戈薇的发顶，动作温柔。
之前阴暗的神情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陪在我们身边，不要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带上了奈落，即便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斗，也从未想过彼此会低下头。
冷血动物，也会向往炙热的阳光。
鬼蜘蛛俯下身，下巴抵在了戈薇头顶，只是单纯地拥着她，没有亲吻，没有调侃，只是这样抱着她。
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们身处的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公园，但这一刻的记忆却连着这片透着阳光的绿荫一起，刻进了心底。
鬼蜘蛛的话，让戈薇缠成一团的心绪，打进了一道阳光，即便打死了的结依旧没有解开，她却少了那份钻牛角尖的低郁。
戈薇抬起头，拉住了鬼蜘蛛的手，她被照亮了的心，此刻明朗清净。
有些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似乎终于有了勇气去讲出。
既然早就决定了不会后退，奈落和鬼蜘蛛已经为她站在了阳光下，那她也不该再犹豫和瑟缩了。
终有一日，他们是要直面那股力量的。
鬼蜘蛛看着怀里想通了什么的戈薇，眼底是极少有过的柔软，“不是说还想去买东西吗？在纠结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嗯。”戈薇由着鬼蜘蛛牵着她的手像家中走去，迎着日光，高大的背影挡在她身前，莫名生出了一分安心。
走回家的路并不远，沉重的书包被鬼蜘蛛轻松地提在手中，戈薇跟在他身后，就这样走了很久，直到日暮神社的招牌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戈薇才不自觉地捏了捏鬼蜘蛛的指尖，小声说“谢谢你…端贺。”
“嗯?”鬼蜘蛛回眼看着还有些许不自在的小姑娘，嗓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一双桃花眼，柔和又轻佻。
“现在有多喜欢我一点吗？”他凑近了戈薇脸庞，眼中的笑意像是碾碎的星子，闪烁着光。
戈薇怔了一瞬，偏过了脸，扯着鬼蜘蛛的指尖进了院子里，沉默着没有出声。
她的答案，会是什么?
鬼蜘蛛舔了舔牙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他拎着手中的课本，看着戈薇仍未松开的指尖，笑意不散。
他带着几分随性和慵懒，跟在戈薇身后，走进了家门。
和雅子说的一样，家里没有人，到是之前跑出去了好几天的三花猫趴在门口，肥嘟嘟的，摊开了好像一张大饼。
见了人回来，也只是厌厌地抬起头，喵了一声。
将东西放到了客厅里，戈薇跑上楼拿出了平时背的白色单肩小包，里面装着她攒下的压岁钱。
给他们买东西，她不好意思让妈妈出太多。
毕竟已经中午了，鬼蜘蛛坐在客厅里看着戈薇翻看了冰箱发现没有剩菜后，从储物柜里拿了两个小盒子出来。
“我们先吃点泡面吧，一会儿可以在商场再吃一点。”
这些泡面还是草太为了抽里面的卡片买的，不然家里还真没什么口粮了。
鬼蜘蛛支着下巴，看着戈薇烧开热水后，泡好了两杯杯面，像是在学习，也像是在欣赏。
五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他看着戈薇将其中一碗推到了他面前，“凑合吃点吧，这个味道你应该不讨厌。”
戈薇没有拿太辛辣刺激的口味，只是最普通的豚骨拉面，配的叉子也被她换成了筷子。
这是一顿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中午饭。
和奈落不同，鬼蜘蛛有对人类食物的记忆，只不过他吃的多半也没什么好东西，烂掉的菜叶，丢弃的骨头，和野狗抢食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
后来做了强盗，有了手下，杀掠后拿着钱财去挥霍时入口的美酒佳肴依旧滋味寡淡。
面前散发着热气的汤面，萦绕的白雾模糊了鬼蜘蛛此刻的神情。
说起来这倒是他第一次吃的戈薇亲手做的东西，领先了奈落这一点让他愉悦地弯了弯唇。
戈薇吸溜了一口咖喱味的泡面，嘴巴里没什么味道，她咂了咂嘴，感觉这个新牌子的泡面味道一般，但也不是无法入口。
她看到鬼蜘蛛动作矜贵地用筷子挑起了一点面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时，莫名有些心虚。
她用泡面当午饭是不是有些太过敷衍了?
“端贺，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啊?”
戈薇并不是不会做饭，只是一般都懒得自己去做，她想到在人见城时无论是奈落还是鬼蜘蛛照顾她时事事亲力亲为的态度，第一次感觉吃泡面这种事情与半妖联系起来时，似乎有些委屈他了。
对于这种新奇的速食品，鬼蜘蛛也没报太大希望，但入口后的味道并不算差，他只看了戈薇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戈薇有时总是混淆他们与普通人的差距，把他们想的太过脆弱。无论是他还是奈落，都不可能因为一餐饭食觉得什么。
况且，这还是她亲手做的。
鬼蜘蛛放下筷子，暗色的眼中带上了几分调笑“你亲手做的东西，怎会不好吃?”
他话音刚落，偏偏又收敛了些，看着面前吃几口面就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姑娘，挑了挑眉，正经了些。
“怎么了?”
见他是真的不在意，戈薇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但她犹豫之下，想了想此刻似乎是坦白的最好时刻。
家里此刻只有他们，那些危险的事情她也不想爸妈知道。
想到这，戈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有些不安地开口。
“我有一件事，瞒你们很久了。”
这章写着很舒服，一气呵成。
and一点碎碎念
之前的番外锁了，我想改的更好看一点再放出来，能有之前那个脑洞的甜感，至少不能比我之前的那几个甜度低(捂脸)，下其实已经写了5000字，但是我不满意就没有放出来。
总是半夜码字，发现之前错字句好多，我最近就抽时间慢慢改吧，还有一些剧情感觉过渡的很生涩，我想去润色一下。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同人，想让它圆满一些。努力让它好看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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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章 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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