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是被冻醒的,屋子内漆黑阴冷,只有一丝月光泄进来。
她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眼,从凳子上坐起来。
“砰”一声闷响,厚重的医书从松萝怀中跌落,在地上摊开。
她弯下腰,将医书捡起,目光随意撇到泛黄纸张上的文字。
泛黄带着水痕的纸页上,用画笔浅浅勾勒出纹路,圆鼓鼓像豆粒状,却又比豆粒大些。
视线下移,落到批注处。
“元胡,性温,味辛入肺能行气,味苦入心能活血。色黄绿故能入脾,肝经下气消食,是活血化瘀,行气止痛之妙品,尤以止痛之功效而著称与世。”
松萝眨了眨眼,面色平静地将医书合上,放回书架上,“原来是止痛药啊。”
“叮咚叮咚”处在皇宫建筑最高的时钟,发出沉重冗长的声音。
松萝拿起木拐,关上门。
皎洁的月色下,青石板上,只余“叮当叮当”的,木拐敲击声,和瘦小的身影。
敬事房处在皇宫的北面,等到松萝过去时,早已过了戌时。
门外的小太监,正无聊困乏地打着哈欠。
此时,屋内传来尖尖的声音,不辨喜怒,“小文子,松萝还没来吗?”
小太监身上的瞌睡虫一下子没了,他恭敬地朝着屋内说,“师父,还没……”
话音还未落,他依稀听见木拐敲击的声音,“师父,松医师到了。”
昏暗的灯火下,一女子缓步而来,她五官立体精致,安静乖顺,像是任人拿捏的兔子。
那女子瘦小,红色的官服套在她身上,将她衬的像竹竿,随着她的走动,肥大的衣服鼓着风,尺寸极为不合适。
小太监摇头,不过也只是空有美貌了,在这偌大的皇宫,仅有美貌,是死局。
他快步走到松萝面前,细心提醒,“松医师,小心台阶。”
松萝温声道谢,随后踏进房间。
灯火前,一白头披发男子,垂着头,指尖捏着木棍,正搅动着烛台内的融化的蜡泪。
灯芯随着他的搅动,黏着在蜡泪表面,又在下一刻,被蜡泪倾覆淹没。
一次一次,置身在熄灭的边际,却又在紧要关头,再次借助蜡泪,死而复生。
灯火忽明忽暗的映在他的脸上,他语气平静,“松丫头,今日怎来的这么晚?”
松萝紧扯着衣袖,语气怯生生地,“帮贵妃娘娘熬药,一时忘了时辰。”
“哦?什么药?”男子转过身来,垂眸望着面前,缩着脖子,胆子小,不敢抬头的姑娘。
“我刚入门不久,还未能得知,不过应是偏方子,味道恶臭难闻。”松萝说。
“你怎这般没用,连一个药方子都搞不定,”李总管语气平缓地说出谴责的话,“你当初说想要进太医院,我花了多少功夫,现在问你点事,你却随意捏造借口,搪塞我。”
“怎么,翅膀硬了,真以为进了太医院就可解的了身上的东西了是吧?”他眼神微眯,眼眸浑浊冰冷。
随着他的话音,松萝感受到全身提不起力气,骨头酥麻,皮肤血肉若万蚁啃食。
“扑通”一声,松萝的膝盖直直向地面砸去。
她脸颊耳鬓,脖颈处,渗出细密的汗珠,杂乱的碎发,黏在脸颊上,破碎,狼狈至极。
突然间,松萝眼前一黑,一双布满皱纹沟壑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磨得她生疼。
黑色的药丸被强硬的塞进嘴中,入口即化。
入腹化作暖流,游走全身,万虫叮咬啃噬的折磨渐渐消散。
面前的人,这会声音又缓和下来,“杨家不过就是想怀上子嗣,依次得小皇帝盛宠,在朝中站稳脚跟,你应识得些药物的吧?”
松萝压下眼眸中的情绪,“是。”
“将贵妃的汤药,换成避子汤。”李总管说。
松萝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新帝登基,朝堂不稳,各方都想趁着皇权最薄弱的时候,得盛宠,然后架空皇权,连宦官都不例外。”
“是。”她道。
“近日,冷宫那位可有找过你?”李总管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松萝,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松萝面色平静,仿若只是陌生人,“没有。”
不过,对于意外来到这个鬼地方的松萝来说,他所说的冷宫的那位,确实是陌生人。
李总管笑了笑,“今日是腊八节,你去给他送一碗腊八粥吧。”
“吱嘎”一声,房门被被打开,原本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提着一个竹编食盒进来。
临走之际,李总管叫住松萝,苦口婆心地说,“松丫头,你记住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任何人都不向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松萝眼底一片讥讽,她垂着眼,嗓音乖顺,“松萝记下了。”
*
夜色寂静漫长,高高的红墙将月色切割,银白色的光影打在红墙上,庄重却又悲凉。
松萝提着食盒绕过重重弯绕,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荒芜寂寥,有时耳边还会隐隐传来,渗人的呜咽声。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废弃的院子一个接着一个从眼前闪过,其内无一不泛着冷气,杂草枯枝有半仗高,堆积掩着掉漆的宫殿门。
枯败的枝头,蹲着两三只乌鸦,在寂静的月色下勤奋积极的练着嗓子。
一声连着一声,凄惨渗人。
松萝踩着落在地上的枯叶,脚步声“吱嘎吱嘎”地作响,与此同时,阴冷柔软之物,不断地朝着她脸上,脖颈,手臂上撞。
早就听闻,冷宫内鬼邪,怨怪无数,松萝面无表情吐槽,“到底是谁住在这儿,一点人气都没有,常年住在这里,还没成枯骨,命是真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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