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苏清江在医院也不老实。
在医生面前，他是问哪儿哪儿难受；在护士面前，他确实欲拒还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搅人春心；在知青办派来的干事面前，他则天天唉声叹气说自己身子骨不争气，一时半会回不去滇南为插队地点做贡献。
可真是给他忙坏了。
苏清溪和何晏到病房的时候，他就刚跟医生那里演完戏，并好声好气地送走了知青办的干事——然后！扭头就和一位年轻小护士打得火热。
“晓雯护士，谢谢你又帮我送饭，都怪我这身体还没好利落，不然我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苏清江虽说在滇南晒黑了点，人也没之前那么水灵，但到底是男主，他天生的模样就好看，声音也好听，普普通通的几句话让他给说出来，就自带那么几分暧昧。
苏清江茶里茶气地说着体恤人的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题：“说起来，我昨天不知道你倒班的事情，我还找你来着。最后还是另外一个护士跟我说你是倒班回家了。你家住哪儿啊，怎么还得倒班才能回去？”
“……我家在城西纺织厂家属院，离医院挺远的，所以我平时都住宿舍，每礼拜跟同事倒天班，好能在家多待两天。”被叫做晓雯的护士也不知道由这番话联想到了什么，脸是越说越红。
“你家住纺织厂？”苏清江昨天就从别的小护士那里知道这事了，却还是故作疑惑道，“那你怎么没在纺织厂工作而来当护士了呢”
在苏清江温柔关心的目光下，晓雯护士晕乎乎地就把家里的事情说了个底儿掉。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高手在民间的故事。
晓雯护士看着不起眼，但她爸却是纺织厂的工会主席，而她选择当护士而不是进纺织厂的原因，是因为她早逝的妈妈就是护士，再加上她爸又再婚还给她生了弟弟……
晓雯护士：“李阿姨，就是我爸现在的妻子，她人挺好的，弟弟也和我很亲，包括我爸也始终对我很好还总想让我回家住，但我忘不了我小时候和爸妈一家三口的生活，我忘不了我妈，可我爸已经和李阿姨结婚还有了弟弟，他们现在是一家三口了，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以……”
这故事，简直说者伤心、听者落泪！
苏清江一脸怜惜地安慰起晓雯护士，实则早在昨天他就打听清楚了对方的家庭底细，此刻的怜惜不过是装装样子，为的就是让晓雯护士从中搭桥，和她那位工会主席爸爸搭上关系，好留在城里。
哪怕苏清江并不喜欢邱晓雯那张寡淡乏味的脸，但他还是强忍着不耐继续安慰着她：“晓雯，他们喜欢你也正常，毕竟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呢！而且，我相信伯母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在你爸爸的祝福下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
苏清江突然改变的称呼，和话里的暗示，叫邱晓雯心跳如擂，原本哀伤的情绪也渐渐被羞涩替代。
病房倏地安静下来。
两个年轻人的眼神不自觉地对到了一起。
苏清江满是温柔，邱晓雯含羞带怯。
两个人越靠越近。
苏清溪也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她老早就到病房了，但碍于当时俩人正说着话呢，她怕影响他们，就一直拉着何晏在门口礼貌旁听。
这会儿进来，也是听里面没动静了，她是怕俩人在病房里面遭遇不测！才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二哥！”
苏清溪一进来，就跟没看见病房里还有别人似的，一个冲刺就扑到了病床前，抓着苏清江的肩膀就开始疯狂摇晃：
“二哥！我听三姐说你在滇南吃蘑菇吃中毒差点就没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头晕不晕、恶不恶心、想不想吐？！二哥！你是咱家最聪明的人，千万不能被毒傻啊！”
苏清江：“……”
头晕恶心想吐！
你他娘的别再摇晃我了！
苏清溪大力出奇迹，成功给屁毛病没有纯是装病的苏清江给摇晃成了轻度脑震荡。
“呕——”
人当时就哇啦哇啦吐了个干净。
本来是朝着苏清溪瞄准去的，但架不住苏清溪手疾眼快腿脚也利索，直接往后一退——这一退，就退出了病房——美其名曰，替他找大夫去了。
至于被他吐出来的呕吐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邱晓雯长得不起眼，但嗓门挺亮堂，才刚被吐一口的时候，就喊出了女高音艺术家的水平。
这让被苏清溪喊过来的大夫听见后，还以为苏清江是吐血了呢，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来，说着就要给苏清江做人工呼吸——
额……
不是吐血是吐饭菜了哈。
……吃得还挺好，不是！
咳！
看着邱晓雯那一身护士服是一点没被糟践的样子，医生觉得人工呼吸应该不用做了，患者这会儿不缺氧但可能得饿……楼下食堂应该还开着门呢？
但不管怎么说，医生还是认真给苏清江做了一番检查，确定没啥大毛病后，他一边让围观在病房门口的人都散了，一边对还呆愣在原地的邱晓雯小声提醒道：“小邱你这……我给你放半天假，你快回宿舍换身衣服吧！”
——你这酸臭酸臭的，都快给腌入味了！
邱晓雯：“……”
啊啊啊我脏了！！！
苏清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趁此机会还不忘跟黑着一张脸过来收拾的眼生小护士说道：
“不好意思啊护士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这是在滇南插队吃蘑菇吃中毒才这样的！他其实可正常了，觉悟还高！刚没吐之前还和我说要趁这次回城，找个志同道合的革/战友一起，带她回滇南一起种蘑菇！”
小护士：“？？？”
我能听见不用那么大声！
邱晓雯：“……”
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
围观群众：“！！！”
必须大点声！不然我们听不见！！！
……
群众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苏清江那边还没从被晃悠的晕乎中缓过来，苏清溪这边就已经将他从主动报名插队到在滇南二三事再到回城治病等等的经历借由围观群众的力量传遍了整个医院。
其中，被着重强调的事有两件：
一个，是他吃蘑菇中毒得有点不正常；
一个，是他想找个女同志当对象一起回滇南。
然后，这两件事被传来传去就成了：有个男知青去滇南插队后疯了！住院都没治好他的疯病！见着个女同志就要强掳人家跟他回滇南！有个护士为了不被他盯上都往身上泼屎啦！（邱晓雯：是吐！不是屎！呕——而且是他吐我！！！）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
流言蜚语还在传播的路上，但眼前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让苏清江羞愤至极。
但男主到底是男主，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往日高冷平静的样子，要不是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恐怕都没人相信给邱晓雯祸害成这样的，刚刚狼狈至极的人会是他。
病房里仍残留着的难闻气味，提醒着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清江能在洗把脸、漱漱口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一身狼藉的邱晓雯却做不到。最后还是在医生好心地贡献出了自己白大褂的帮助下，她才裹着褂子羞愤离开。
目送着邱晓雯离开，苏清江一边恼怒对方刚刚太过大惊小怪才引来这么多人看热闹，一边又遗憾地知道自己这几天在对方身上花费的时间算是白瞎了。
“你这下满意了。”他转头看向苏清溪，冷笑了一声。
苏清溪坐在已经被何晏擦干净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削着手里的苹果，削好后边“咔嚓咔嚓”地吃苹果，边故作茫然说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口子特意来医院看你，应该是我问你对我们满不满意才对。”
苏清溪说着，将手举高，把吃了大半后剩下的苹果递给一旁的何晏：“阿晏，你这回挑的苹果比之前买的好吃，又脆又甜！你尝尝。”
两口子旁若无人地讨论起苹果来。
苏清江气到嘴歪，忍不住嘲讽道：“呵，爸妈从前总嫌弃你木讷老实得不像他们俩的孩子。现在看来，是他们看走眼了，你的确不像老苏家的孩子——”
“你比我们都更会装模作样。”
“是吗？我竟然还能有超越二哥你的一天？”苏清溪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谦虚道，“但我觉得我还是有一定进步空间的，毕竟我要是按二哥你从前对我那副奇货可居的态度来行动的话，你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女领导家里给人暖被窝呢。”
“你——”
苏清江从前在家不知道对苏清溪冷嘲热讽过多少回，如今不过是被她说了几句，就恼羞成怒地抬手指着她鼻子就要开骂。
但苏清溪哪儿还是从前那个任打任骂到连吭都不吭一声的的小可怜啊。
如今，她都不用自己回嘴动手，何晏就稳准狠地攥住了苏清江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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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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