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此番较量可是我赢了?”
“兄长精研茶道,习此秘法,可喜可贺。我想不出几日,冰茶必定风靡大街小巷,此乃吴家之幸。”
尽管斗茶落败,吴瑞草的一言一行仍落落大方,不失君子气度。
看着吴瑞草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的样子,吴嘉木脸上的得意之色不由淡去几分。
吴瑞草道:“这冰凤祥云味道独特,兄长可否分我一杯尝鲜?”
“自然可以,只是此番斗茶冰块并未备足,如今唯余我手中此盏。”吴嘉木微微颔首,“不知阿弟是否介意与我同饮一杯?”
“兄长这是什么话,你我既是手足,血脉相连,共饮一杯又何妨?”吴瑞草欣然一笑,从茶童手中接过兔毫盏,见那茶汤色泽金黄,冰晶闪烁,一时心喜,正欲举杯轻啜,却听得吴嘉木突然出声制止:“阿弟且慢!”
吴瑞草见吴嘉木面色竟有几分凝重,不由疑惑问道:“兄长有何指教?”
吴嘉木沉吟半晌,道:“寒气伤身,你身子弱,浅尝辄止便好。”
“我当兄长要说什么,原来是担心我一饮而尽,自己便喝不到了啊。”
吴瑞草的戏言引得众人一阵轻笑,“外界都说这吴家两兄弟不和,可我看这两人却其乐融融嘛。”“嗐,还不是因为吴嘉木斗茶赢了,你才能看见这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白玉堂耳尖,周围几人的谈论之声都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好久没听到兄长的关心了,多谢大哥。”吴瑞草言罢,轻抿一口,赞道,“冰凤祥云,果真味道奇佳。”
“兄长焙茶时用的是轻火吧?轻火之下,茶香得以完整保留。我倒是觉得兄长下次不妨试试足火,足火慢炖……”言犹未尽,他忽地面色骤变,一脸痛苦难当的神情,手中的兔毫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溅出金黄透亮的茶汤。
旁边的茶童眼见吴瑞草倒地不起,急忙俯身查探,一摸鼻吸,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死……死了!二少爷死了!”
“你说什么?!”吴嘉木面色一变,起身冲了过去。
“莫动!”赵寄尘也急忙喊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待我先行验尸,以明真相!”
此景一出,周遭众人无不惊愕失色,场面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两路提刑官林佑清在此,尔等切勿喧哗!我身旁这位乃是开封府带刀护卫展昭,定能保护大家安全。”林佑清经验丰富,深知御前四品的头衔在此刻不过是虚名,唯开封府三字方有奇效。
果然,众人一见林佑清和展昭的腰牌,顿时安定下来。
白玉堂碰了碰展昭的肩膀,笑道:“开封府之名,果然非同小可。猫儿,你还不速速侦破此案?”
展昭侧眸瞪了白玉堂一眼,小声回道:“你这白皮耗子,正事在前,莫要打趣我。”
林佑清道:“虽有我这个提刑官在此,展护卫却也不妨一试身手。”
展昭未曾料想自己和白玉堂的悄悄话竟被林佑清听了过去,只觉脸皮一烫,随即抱拳道:“林大人既有此言,展某倾力一试。”
三人登上高台,赵寄尘正在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旁边是面色铁青的吴嘉木和一脸惊慌的茶童。
“林大人,我阿弟素来身子弱,此番怕不是发了急症,这才……”吴嘉木欲言又止,显是不愿赵寄尘验尸。
林佑清面沉如水,眼神锐利,不容置喙道:“死因如何,赵主簿自会查明,你且耐心等候。”
展昭蹲下身来,拍了拍茶童的肩膀以示安抚,“你家二少爷平日里身体如何?可有病症?”
那茶童看了一眼吴嘉木,怯懦地低着头,小声道:“听说二少爷小时候是生过几场病,不过长大了便好了。近来二少爷的身体一直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
“寄尘,情况如何?”林佑清问道。
赵寄尘道:“死者嘴唇乌黑,周身无其他外伤,显是中毒而亡,观其临终之状应该是某种急毒。”
“急毒?”
“毒有急慢之别,急毒一旦进入体内,往往骤然发作,令人当场毙命。吴瑞草所中之毒具体为何,我尚未验明,但确是急毒无疑。”
展昭道:“既是急毒,吴瑞草死前只喝过这冰凤祥云,莫非这毒就下在这茶汤之中?”
“一派胡言!这冰凤祥云,茶会众人皆而饮之,怎地就我弟弟遭了不测?”吴嘉木大声质问着。
赵寄尘取出银针浸于地上洒落的茶汤,只见那银针不多时便变为黑色。
吴嘉木目睹此景,心下骇然,台下众人也皆大惊失色。
“这茶汤之中,竟果真暗□□素!我……我也曾饮过此茶,为何我阿弟命丧黄泉,而我却安然无恙?”吴嘉木喃喃自语,突然似有所悟的样子,痛苦而又愤怒地大声说道:“我明白了!定是你这大胆茶童途中做了手脚,才害了我阿弟性命!还不从实招来!”
那茶童本就年纪不大,被吴嘉木提着领子拽了起来,两只脚在空中胡乱扑腾,惊惧万分地哀嚎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啊。”
白玉堂见状,立刻上前将二人分开,他身手敏捷,动作利落,吴嘉木只觉胳膊传来一阵刺痛的酸楚,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他看了看面容冷峻的白玉堂,知道此人绝不好惹,只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臂,退却几步,不敢再轻易造次,只好转向林佑清,神情悲愤地哭诉道,“林大人,请您做主啊!”
林佑清不为所动,“展护卫有何看法?”
展昭的目光从地上的兔毫盏收回,他盯着那茶盏和周围茶汤已看了半晌。
“吴瑞草喝下的冰凤祥云自斟至饮,只经过两人之手——吴嘉木和小茶童,凶手定在这二人之中。看似小茶童嫌疑很大,实则不然。”展昭目光如电,紧紧盯着吴嘉木道:“吴嘉木!我已勘破了你的杀人手法,你还要装无辜么?”
“什……什么?”吴嘉木不敢直视展昭的目光,额头渐渐沁出汗来。
“此毒,藏于冰块之中。初时,冰块未融,茶汤无毒;待其消融,毒素释出,饮之则毙命。吴嘉木,我可有说错?”
闻言,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吴嘉木更是如遭雷击。
“此计委实狠辣,吴瑞草死前还想着如何为你精进茶艺,吴嘉木,你如何舍得痛下杀手?!”
吴嘉木瘫坐于地,泪流满面,声音哽咽道:“阿弟,我对不住你!为兄一时糊涂,被嫉妒和贪婪蒙蔽了心智,竟犯下如此大错!”
林佑清道:“吴嘉木,你所用急毒从何而来?”
“大人明鉴,此毒名为仙人醉,数月前,我偶遇一书生模样的神秘人物,从他手中买下此毒,而那用冰块□□的招数也是他传授给我的。”
白玉堂听着吴嘉木对那人形象的细致描述,心中蓦然一动,他借过赵寄尘的纸笔,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燕文殊的相貌神韵。
“可是此人?”白玉堂冷声道。
吴嘉木闻言,擦了擦眼泪,随即睁大了双眼,急切道:“就是他!”
林佑清好奇道:“此人是谁?”
白玉堂道:“此人名叫燕文殊,诡计多端,狡猾异常,乃是叛党余孽。”
林佑清道:“竟有此事?我即刻下令通缉此人!”
“展大人和白公子好生厉害,此番回陈州,又有好多故事要和曾大人说了。”台下的霜照自言自语道。
真相大白,诸事皆明,一切只待尘埃落定。
展昭和白玉堂的西湖之行也终于告一段落。
离开松木茶轩的时候,看着头顶的牌匾,白玉堂轻笑一声,望向展昭:“没想到,一切都被你这料事如神猫儿给说中了。”
“世间案件万千,归根究底,不过人情二字。”
“啧,如此感慨之言,莫非猫儿你也想当那提刑官,能谋善断,洗冤除恶?”
展昭挑眉:“那你呢?”
白玉堂目光温柔,坚定如初,“我自然陪在你的身边,共赴风雨。”
展昭牵过白玉堂的手,笑道:“又何须做那提刑官,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么?”
"哟,展大人,白少侠,你们来啦。”
回到开封的展昭和白玉堂一进太白楼,便看到于瑛笑容满面地和他们打招呼。
三年前,于瑛将盟约送至开封府,因伤失忆,一直未好,后蒙公孙先生推荐,在太白楼寻了个差事,谁知这于瑛在经营方面竟颇有几分才干,深受李掌柜赏识。
“两壶女儿红,再配几道时令佳肴。”白玉堂道。
“好嘞,楼上的雅间一直给您二位留着呢。你们再晚来几天,可就看不到我咯。”
展昭道:“何出此言?”
“嘿嘿,我要去陈州开个分店,自己做掌柜了,后日便启程。”
“恭喜恭喜啊。那陈州知州曾公廉与我也颇有几分交情,你若遇到困难,可去找他。”
“谢过白少侠。”
“陈州人杰地灵,说不定在那里,你能遇到意中人呢。”
“展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于瑛挠了挠头,“不过借您吉言,若果真有此好事发生,一定请您喝酒。”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夏来秋往,一晃便到了冬天。
冬日里,天亮的晚,外面又飘着蒙蒙的小雪,日光因而昏淡幽晕。
展昭将身上的臂膊移开,轻轻地推了一下枕边人的身子。
白玉堂不满地发出轻声,翻了个身,继续与被同眠。
展昭瞧他的样子好笑,不由出声调侃道:“真不知咱俩谁是那个猫。”
白玉堂困得厉害,正迷糊着,闻言便只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早些回来。”
展昭一边穿着官服,一边道:“今日我值早班,巡过街便回。”
白玉堂此刻稍微清醒了些,却仍闭着眼睛,半真半假地道:“展大人为国为民,我是不是也应该去谋个一官半职。”
展昭在白玉堂额前落下一个轻吻,笑道:“不必,此刻你就是最好的白五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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