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葛岛是一座遗迹岛。
海浪在海滩边来来回回，带走一些细沙。
天气不是很好，青灰色的一大片沉重地压下来，让呼吸都似乎有一点摩擦感。
岛上没有居民，原来的居民早就搬走了。
八十多年前，岛上三年干旱，在大旱之下，这里的遗迹便显露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里赫然是洛缪王的故乡，和传记中所写的风物无一不吻合。
“干旱是诅咒。”老人说。
好多人都相信了。
毕竟，洛缪王是那位因为残暴而被诅咒成为雕塑的古代王，又恰巧重葛岛在遇到三年干旱后显露出是洛缪王的故乡。
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居民都陆续搬走了。
这个岛屿本就小小一隅，和设拉岛一样只占一个村庄的大小，搬走的人一多，村庄里的生活也变得不太方便，渐渐的就没有人住了。
休留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青鞘后，青鞘决定去一趟重葛岛。
“不用等我，我会追上船的。”她说。
“一起去。”芫苏坚持道。
于是白降和休留守船。因为万象死活都要跟上来，就让它跟着了。
岛上大雨将至，银灰色的鸟站成一行，栖息在石柱上。
昏暗的光色像脉络一样蜿蜒穿行在露出地面上的古迹上。
居民搬走后，重葛岛就下雨了。
此后再无干旱。
潮湿的空气坠下来，沉沉地压在肩头。
不过片刻，雨落下来。
青鞘和芫苏去废弃的屋子里躲雨，屋里灰尘重重，所幸沾了水汽没有飞舞起来。
几十年前的老旧家具腐朽得厉害，散发出陈年怪味。
青鞘站在窗边，万象正在外面淋雨玩水，屁颠儿屁颠儿地奔跑着，四条柱子腿“啪啪”地踩起水花来。
“真奇怪。”她喃喃道。
芫苏看向她。
她来另一个人的故乡，探究另一个人的过去，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这种郁结的感觉纯粹是自找不痛快，甚至是无理取闹。
青鞘的思绪却在其他地方游荡：“洛缪提起小时候的事时，风物背景似乎在北国。但传记中他确实生长在南国，也成为了南国王。”
这个矛盾，她早就注意到了，但一直以为是风物各异的岛屿造成的。
直到她来到重葛岛，这里显然并不是洛缪曾在记忆质里给她看的童年记忆所在地，甚至没有栗树生长。
巨犬之牙岛上关于“渊”的记载，到底存在与否。
南地为故乡，或者北国为故乡。
似乎洛缪对她所说的都与事实不符。
“万象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芫苏注意到了窗外万象的不对劲。
本来玩得得意忘形的小象此刻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朝屋子的方向冲过来，小眼睛瞪得像铜铃：“哟呜！”
跑过来的时候，在泥地里脚下一滑，小象结结实实得摔了一跤。
从濛濛的雨雾里，走出来一个面容陌生的人。
那人似乎受了伤，雨水落在身上从衣摆坠下来时带了点暗红的颜色。
“我去见见，你待在这里。”青鞘走出废弃的屋子，迎面走过去。
芫苏哪会听她的话，也追了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断了一条手臂，右边衣袖空荡荡的。
“怎么样？我主动过来找你了，青鞘。”那人笑道。
芫苏却认出来了，兜帽之下的人。
那是他一直在让红牌史官文溪密切关注的人：黑牌史官绀理。
他向青鞘耳语了几句。
那人主动介绍自己道：“我是黑雨，也是绀理，我的原名叫做朝涅。”
“我知道你肯定要问，黑雨是女性，而我现在看起来是男子。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拥有变换不同身体的能力。”
青鞘皱了皱眉：“我能理解。”
绀是带着微红的黑色。
而涅是一种可做黑色染料的石头。
朝涅，黑雨，绀理，三个都以黑色为名。
万象大着胆子用长鼻子触碰了一下那人，小象顿时浑身变得黑黢黢的，然后痛苦地嚎叫起来。
“万象，不要乱碰东西。”青鞘叹气。
朝涅笑了一声：“那是你的使者？真有趣。不过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东西’。”
“你是创造那些怪物吞噬兽的魔王吧？”青鞘直接点出来。
朝涅：“不错，我就是。”
休留说过，黑雨在之前的事件中担任了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说黑雨掌握了芥隅与中心岛之间的龃龉，利用这一点设局。
芫苏认识的绀理是西岛的史官，副业是异闻写作者。报纸上那些关于“魔王”“怪物”的异闻都出自绀理的手。
黑雨潜伏在中心岛，而绀理潜伏在西岛，暗中操纵着事情的走向。
而朝涅又说自己拥有变换身体的能力，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朝涅挑了挑眉：“不过我很好奇，你又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呢？我记得你不是那种凭借缥缈不定的证据给人定罪的人。”
青鞘指了一下朝涅空荡荡的衣袖。
“那是洛缪的杰作吧？你应该不会急着来见我，除非被逼急了。既然洛缪认定了上一任魔王是你，那么应该不会错。”
朝涅嘴唇一动，目光下移瞥向袖管，笑起来：“那个残忍的人在我心爱的打字机边杀死了我的手臂，我当然也要在他心爱的东西边看他崩溃的样子。”
芫苏看出来了，朝涅的报复心很强。
青鞘在对万象说话的时候使用了“东西”来称呼朝涅，现在朝涅也同样用“东西”来称呼她。
他下意识地把青鞘往他身后拉，但青鞘拂开了他的手，反手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推：“你和小熊猫离得近一点。”
背包里的小熊猫冒出两只白色的耳朵来，动了动。
“趁着那个残忍的人还没赶到，我告诉你吧，洛缪骗你的事情数不胜数。”朝涅微微扬了扬下巴。
起了一阵南风。
雨幕里，一个人影裹挟着风雨走近。
正是前不久离开船前往寻找上任魔王的洛缪。
他提着剑，周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神色冷漠而沉穆。
小云从风雨里悄悄出现，从洛缪上空移到了青鞘头顶。
雨和雨的交杂让人看不出小云使者正在传信。
【青鞘，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洛缪，我不是那种相信陌生人胜于相信朋友的人。】
朝涅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流，冷笑道：“青鞘，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关于洛缪身上众多的矛盾。”
“总之我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我要先走了，有机会再见吧。”
那人旋身消失在雨中。
这回，洛缪没有追上去。
他留在原地，在这片曾是故乡的土地上，目光穿透淡灰色的雨水看向她。
【尽管如此，我要向你证明我并没有说谎。】
【你愿意去我的时代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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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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