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多说一句,秦艺的脸就埋得更深一点,热度攀上耳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闷声回答:“麻烦你了。”
事已至此,只能另寻他法了。
身前的阴影短暂离开,又重新走近。
“先洗漱。”
他递过来一套深色宽松的长衣长裤,明显是男人的尺码。
秦艺这才后知后觉重新感受到,身上湿透衣物的黏腻触感。
眼前是一套干净柔软的衣服。
男人修长骨感的指节微微陷入布料当中。
他耐心等待着。
“借我的吗?”
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秦艺抠了抠衣角上干涸的泥,试图掩盖没话找话的尴尬。
“借你的。”
沉默片刻,秦艺伸出手小心接过那套衣服,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谢谢。”
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办法拒绝一套干燥的衣服。
好在,这间平房虽然不大,却配备了独立的洗手间。
尽管水压和水温都不太稳定,但情况总归比她想象的要好些——起码不是她小时候跟爷爷来山区时看到的那样,提着烧好的热水跑到屋外的澡棚里洗澡。
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感动得要哭出来,没想到有一天洗澡也能让人热泪盈眶。
直到把指甲盖里的泥水都清洗干净,水压又一次变小,她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浴室里水汽弥漫,看着角落里那套深色的男士衣物,她站了半晌才慢吞吞换上。
随后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前的布料,直接的摩擦让她没什么安全感。
换洗的衣物全军覆没,实在找不到替换。
水已经停了好久,秦艺微微弓着身子。
他在的话,她该说什么?
那个,我洗好了......?
还是。
你衣服还挺香。
总得打个招呼,不然显得太没礼貌,毕竟是救命恩人。
她设想了好几种,没想到打开门时外面空无一人。
行李箱外部的脏污已经被擦拭干净,里面的物品还好好摆放在原地。
客厅的角落多出来一只天蓝色的水桶。
“郁...郁野?”
另一个紧闭房门的房间传来细碎响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房门前停住。
隔着门板,声音有些沉闷。
“要洗的衣服,你放在桶里。”
没有直接面对,秦艺松了口气,弯着的腰直了些。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她赶紧把脏衣服都清理好放进桶里——除了贴身的两件套。
这里似乎没有吹风机,打湿的核只能简单冲洗一下再晾干,只能祈祷它们不要发霉,否则来这一趟,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练手的核先阵亡了。
国风创意大赛只剩不到三个月,她得勤加练习才行。
似乎是听见她的动静,门后顿了顿,道:“睡吧。”
秦艺处理好桃核和贴身衣物后,脚步转向那间敞开的卧室。
想了想,还是走近那道紧闭的门,关切道:“那个,你不...洗一下吗?”
就算穿着雨衣,也还是,得洗一下吧?
门后。
郁野抱胸闲懒地靠着门,身前的简陋床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褥子,和一床毯子,一件叠好的衣服充当枕头。
因为刚才他铺床的举动,房间的空气中有隐约的粉尘飞舞。
听见门外那声怯懦又真诚的询问,郁野直起身,声调懒散,态度真诚。
“现在?”
“你方便吗。”
门外的人似乎是愣了愣,几秒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房门砰一声关上。
一声轻微的脆响。
她反锁了房门。
他笑了笑。
-
门外没了声响。
她五官皱在一起,抱着胸仰面倒在床上,年岁久远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脆响,吓得秦艺立刻僵在床上。
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
不久后,卫生间传来水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秦艺滚上床,礼貌占据床的一侧,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简单,但干净整洁。
床和床侧的书桌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床位摆着一个不大的衣柜以及一个立式衣架,上面放着几件外套,以及她无处可放只能暂挂的衣物。
书桌上垒着厚厚一叠本子,似乎是学生的作业本,角落挤着一只台灯,几只红笔放在一旁的笔筒里。
这就是全部。
像他这个人一样,有条不紊。
水声似乎停了,秦艺慢慢闭上眼,床品上若有似无的男性气息逐渐包裹过来。
累了一天,本该立刻睡去,却因为认床和担心找不到橄榄核而半梦半醒,直到感觉天快亮了才彻底睡实。
睡前她想,得找郁野问问,万一他知道呢。
再次睁眼是被一阵铃声吵醒,外面人声嘈杂。
昨天高强度行动,秦艺一起来浑身像被谁打了一顿。
挂着的薄款内衣已经干得差不多,她穿好后揉着酸软的腿打开门走到客厅,抬眼便撞见从洗手间出来的郁野。
客厅窗帘拉着,室内光线依旧昏暗。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微垂着头,毛巾随意擦拭两下头脸,离得太近,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初秋的天气,脸上的水珠都冒着凉气。
又洗?
“…早。”
郁野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顿了顿,“早。”
窗外喧嚣渐小,逐渐归于安静。
他顺着她的目光撇过去一眼,“吵醒你了?”
秦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课间休息吧?”
他想了想,“也算。”
“也算?”
“嗯,学生午休。”
午休?!
她缓缓揪住裤缝,声音低了些,“……我平时起得早一点。”
他勾起唇角,懒懒地嗯了一声,走到茶几边弯腰。
“过来吃饭吧。”
茶几上摆着一个三层保温饭盒,打开盖子,家常菜的香气飘了过来。
她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肚子没有不争气地叫出来,她慢吞吞走过去,正准备开口问橄榄树的事。
“这几天别乱走,山里抓了伙盗伐贼。”他拿出筷子递给她,“可能还有同伙。”
她愣愣接过,“所以才泥石流?”
他点了点头,“山里有些年岁长的树木,还有村民种的果树,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些赚点钱。”
菜碗被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离她更近了些。
“抓到这种人,大家情绪会比较激烈。”
“激烈?”
“闹了挺久。”
他说得委婉,但实际情况恐怕更严重,秦艺默默思考着,跟着他的动作夹了两筷子菜。
“我的手机......”
“过几天,通路之后可以去镇里修。”
她点了点头,思绪游移。
那...橄榄树是不是村民辛苦种出来的树?
她看了一眼郁野,男人拿出了手机,正垂眸发着消息。
他账号里都是宣传山区的帖子,如果此时知道她的意图,怕是不仅问不出橄榄树在哪,还会被赶出去。
就算自己说只是为了比赛摘取一些橄榄核,已经应激的村民也未必会信。
但瞒着偷偷摘别人果子这种事,秦艺也做不出来。
还是过了这几天的风头,再找个机会跟他说吧,至少熟识一些,总不会太不留情面直接把她丢出去。
但一直白吃白住也不是个事,她手机坏了,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这两个,不好吃吗?”
“啊?”秦艺猛然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碗,里面躺着好几根蔬菜,一旁两道荤菜动也没动。
那两道菜又被推了推。
她心虚地品尝并夸奖,为表诚意甚至询问是哪做的。
男人看了眼时间,伸手拿起摆在沙发上的几本教案,随后起身。
“唔???”秦艺两腮满满,抬头看着他。
“要上课了,你多吃点。”他顿了顿,移开视线,“衣服晾在外面了。”
话题太过跳跃,直到门快被关上,秦艺才后知后觉举起筷子晃了晃,从嗓子里挤出四个音节。
“唔唔!唔唔!”
谢谢!拜拜!
动作间,宽大的领口从一侧肩膀滑了下来。
她伸手拉上来,却顿了顿。
宽大的领口不足以遮挡太多,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一根什么东西微微勒着皮肤。
是她的肩带。
她想起刚打开房门碰见时,他的神色,以及刚才。
秦艺默默扒了两口饭。
真好,今日份死一死成就这么快就达成了。
-
饭后秦艺练了会手,时间过得快,半个小小的镂空雕很快完成,还没盘出色泽,已经能见雕工的惊艳,这是爷爷留下的样式之一,很有难度的题材。
她从来不做只有一套方案的事,万一这次果核找寻失败,国风创意大赛依然可以用超高难度的题材参赛。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到这一步,爷爷留下的样式不多,她不想被那些机械商抄走。
放下刻刀时手腕隐隐有些反应。
外面铃声又响。
学校附近会不会有橄榄树?
秦艺坐累了,悄悄打开门,学生们都在上课,简陋的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衣服还没干,但...悄悄去看一眼,也,没问题吧?
小小纠结一番后,她理了理头发,虚掩上门,往学校门口走。
不巧的是,前往校门口的路,要经过几间教室。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第一个教室没有老师,坐满了在自习的孩子,他们的个头有高有低,脖子上系着陈旧的红领巾。
有一两个小朋友发现了她,秦艺竖起手指放在唇前,轻手轻脚走到了另一间教室。
讲台上的郁野跟私下的样子很不一样,多了丝书卷气和老师的严厉,他拿着教棍在黑板上滑动,底下的学生跟着念。
秦艺收回视线,抬步准备往下一间教室走去。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磕绊又惊异的声音。
“妹,妹子,你咋穿着郁哥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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