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实验品在这里。”桑雪里喘了口气,还没缓过来便又就地一滚躲开了轰来的一炮,“它不对劲,它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这里沉睡的智能机械在源源不断地苏醒攻击我!”
脚下的信息缆线像是有生命的群蛇,滑腻不尽,就算一时断裂,却还能像蚯蚓般蠕动,难缠至极。
整座岛都活了过来,仿佛沉寂许久的火山汹涌喷发,所有滚烫岩浆都向桑雪里翻滚而来。
“千闻没说过。”华回珘那边也在交火,“你们触发了什么?现在帝星塔突然回归了,主脑方面下了指令,有一大批帝国的机甲在往你的方向赶去,我们在拦截,你最好赶紧闯出去。”
“千闻真的没说过吗?”桑雪里冷冷说道,“还是你们知道什么却没有说?”
你到底是在拦截还是在助纣为虐?
华回珘顿了顿,两边都安静了许久。桑雪里躲得狼狈,好几次都险些被轰到。
“雪里,右翼损坏度40%了。”薄说道。
华回珘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桑雪里,只是有些事是……你必须死。”
“帝星塔的指令是什么?”桑雪里并未对自己的生死多置一词。
“启用新创神计划。”华回珘说道。
“所以她带走谢子沫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桑雪里冷笑,“如此反倒如了你们的意,毕竟子沫才是真正的神的后裔。”
“你看得太通透了。”华回珘温和地赞扬了一句,“不过不完全如此。要是你明白真相,也会选择站在她的身边的。你们本是同源的存在,可惜……罢了。我们其实一直很喜欢你,但是她一定要杀了你,所以啊,对不起了桑雪里。”
“这句对不起,不用和我说。”桑雪里漠然道,“你应该对千闻教授和子沫说。”说完这句话她便猛地掐断了通讯。
浩大机甲群的烟尘惊天动地来,仿佛燃烧了一整个星宇,机械的话语如同鼙鼓响在耳畔,这是无法避免的恶战。
这般危险时刻,桑雪里却忽而想到了谢子沫方才痛苦的模样。
知道真相一定很痛苦吧,如果自己是作为自己而出生这个最基本的价值都被质疑,她该有多难过呢?
那时候的黥山福利院总是人来人往,蒙尘的儿童书矮柜边,阳光落在书页角上,儿童画里的小熊在灿烂地微笑着。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幼小的女孩儿低声问道,“大家都喜欢的。”
阴影里的另一个女孩摇了摇头,“因为太假了,你应该去见见真实的小熊。”
“这里有啊。”电子光屏展开,一头憨态可掬的幼年小熊出现在眼前,它发出了逼真的叫声,毛绒松软得让女孩笑了出来。
“才不是呢!”阴影里的另一个女孩挥了挥手,小熊立马亮出利爪凶狠地叫了一声,目露凶光扑了过来。
幼小的女孩先是下意识地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很快又咯咯嗔笑,“你又吓唬我!”
“我没……”
还没说完,话语便被一群幼童打断了。
“喂!你又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为首的男生猛地把一个瓶子砸过来,“到你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合上书,捡起瓶子慢慢低着头往前走。
“真是晦气!跟这么个脑子有病的住一起!”
“整天不知道和谁说话,吓死人了!”
“明明就没有人,还说什么有个双胞胎妹妹,骗谁呢!”
“我没骗人!”小女孩愤怒地回头喊道。
“怎么没骗人!你叫谢子沫,你妹妹叫盛见,姓都不一样!”
“难道你妈妈有两个男人吗?啊,好恶心!”
“哈哈哈怎么会,我们都根本就没有妈妈嘛!那个名门谢家之前来过人,根本就不认她,她分明就是想蹭这个姓啦!”
小女孩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泪水打着转,她丢下瓶子就要和他们扭打做一团,却被人拎住了衣领。
“谢子沫,今天的午饭没有了。”男人冷冷俯视着她,“把你的瓶子捡起来,今天大人物来检查,你别惹事。”
“知道了,先生。”谢子沫安静地捡起瓶子,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低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长廊的破碎瓷砖地在眼前一晃而过,小小的窗户中透过一缕阳光,给黑暗的世界落下稀薄的日光。
“别哭,姐姐。”黑色的身影避开阳光,在阴影中飘荡,仿佛她的影子般跟着她。
“你是真的对不对?”谢子沫猛地偏头看她。
“我当然是真的。”她温柔地说,“我是只属于你的妹妹盛见,我是保护你的剑。”
“哪有妹妹保护姐姐的道理。”谢子沫终于笑了出来,心情好转,脚步都轻快了。
大人物每个月都会过来,抽走一管血,给他们吃些奇怪的东西,做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检查。然而这次来的人不太一样,连检查的项目都不太一样。
“是她。”
“没弄错?要不要再抽一管血或者再深度实验一下看看?真是她吗?”
“不会错的,就是她。”
谢子沫忽而心中警铃大作。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就是她?
她贴着墙根想偷偷溜走,然而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男人只轻轻松松一拎便把她提了回来。
“放开我!”谢子沫扑腾挣扎着,“你们想干什么?!”
“别紧张,小妹妹,是好事。”男人说,“你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子沫还小,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但是她又有些警惕,谁知道离开这里会去哪儿,说不定是更恐怖的地狱呢!
“我不要!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惹得男人有些不耐烦。
谢子沫越是观察越是觉得他们不是好人,那些曾经被带走的,也说是要去享福,然而全都销声匿迹了。
“听话!别闹了!”
混乱地拳打脚踢一番也没能自由,最后她一口咬在了男人手上。男人大叫一声,终于有些恼火地把她扔开了。谢子沫额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然而顾不上疼,她立马就地一翻躲到了桌子下面,死死抱着桌腿不出来,惹得一群男人恼火极了。
“妈的,反正是福利院的孩子,打一巴掌就听话了!”折腾许久,有个男人撸着袖子走了过来。
谢子沫警惕地盯着他,眼神像是要拼死一搏的孤狼。
“你们在干什么?耽搁许久了。”突然,门打开了,一个带着眼镜温文尔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混乱的形势,明白了什么。看起来他是很有地位的大人物,因为看到他走过来,一群人都散了开来。
“大人,她凶得很,根本抓不住呢!”
“是啊,您看!刚刚她还咬了我一口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孩子!福利院长大的都这样吗?!”
“好了我知道了。”来人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抱怨,温和地看着瞪大眼盯着他的谢子沫,柔声说,“他们吓着你了吧?不要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他点开光屏,上面的证件写着他的名字和工作。
“我是席舟,担任帝星塔培育双子楼管理员一职。”他说道,“我们是要带你去培育双子楼,是帝星塔需要你,你不要担心,不会伤害到你的。”
“……帝星塔?”谢子沫喃喃道,“……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孤儿……”
“帝星塔爱护所有人,没有人是不被需要的。而你是研究的重中之重,不要妄自菲薄,你很重要。”席舟微笑着伸出手,“跟我们走吧,好吗?不用回这里了。”
我的生命……很重要?
“姐姐,跟他走吧。”黑影中女孩忽然说道。
谢子沫犹豫了许久,看看他,又看看一圈研究员,慢慢放开紧攥着桌子腿的手,握上了席舟的手。
叫席舟的男人身上好似天生就有股亲和力,谢子沫被他投喂了些从未吃过的好吃的,连最后一点儿防备都消失了。
那是她第一次坐上这样的陆车,虽然看着严不透风,但内里舒服暖和,她坐在这样洁白柔软的天鹅绒毯子上有些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尽量把自己缩小些,不愿把这里弄太脏。
“你叫谢子沫?”席舟把一盘剥好的橘子端给她。
“嗯。”谢子沫点点头。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想了想问道。
谢子沫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种问题。她有些拘谨地绞着手指,“我……还好。”
“有受很多欺负吗?”他温声说,“没关系,都可以说。以后他们管不着你了。”
“还好。”谢子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温和的人,仿佛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哥哥一般。橘子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炸开,馨香满口。
实验室里满溢营养液的幽蓝光芒,水波落在谢子沫灿烂的蓝色眼眸中,反射未知的神秘光亮,仿佛落入两眼海洋。谢子沫还很矮,仰头看向这些巨大的营养舱,好似仰望遥不可及的晴空,亦或是被风揉皱的海水。
“咔咔咔……”一个东西碰到了她的脚尖。她低头,看到了一个圆盘形的机器人,那小东西转了转,又碰了碰她的脚,仿佛亲昵的撒娇。
谢子沫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手下触感冰凉,是属于机器的光滑质感。机器被她这么一模,又旋转了一下,仿佛在蹭她。
谢子沫忍不住笑出声,她偏头看向一边,“小见,你看它这样是不是在蹭我,好……”
然而目之所及只有幽蓝水光,黑暗在罅隙间游走,机械响声仿佛岛屿鲸群的低鸣。
明明她的影子偶尔也不在,但谢子沫忽而有种直觉,就像得到了一些东西,某些东西就会失去的真理一般,她隐隐中也察觉到了什么。
“席先生!我的妹妹,你有看到我的妹妹吗?我找不到她了!”
席舟只是温和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冰凉无情,“你病了。”
谢子沫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我没病!你也不相信我吗?小见是真的存在的!”
席舟怜悯地看着她没说话。
在这沉默中谢子沫品出了些什么。她的手在背后摸上了冰冷厚重的雪白墙壁,她喃喃道,“我把小见丢在福利院了,我要去找她,她很讨厌一个人的……”
她拔腿就跑,她不敢回头,只是拼了命地往大门冲去。脚下沉睡的信息缆线仿佛复活过来的藤蔓,起伏缠绕,她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继续跑,不敢有一刻停歇。
身后的幽蓝光芒仿佛海水慢慢侵蚀过来,她被吞噬其中。溺水之人无法从漫天海色中逃出。她被机械臂抓了回来,冰冷针头扎在后颈,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盛见最喜欢哼唱的小曲之声和机械颈环扣紧的咔嚓声。
后来的记忆残破不堪,慢慢的五六岁之间的时光变成了沉默的白。那每一日扎在后颈的针和强行喂入口中的药,她总是头痛欲裂,时不时恶心得干呕。电流刺激让后颈疼痛得仿佛骨头碎裂,抽血已是每日必做的事情。
“这种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绝望地问过席舟。
“到你分化。”席舟温柔地看着她说道。
然而这只是徒劳罢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个beta,平凡,又平庸。
或许还是有一点儿成果的,那就是她再也没见过盛见了。她开始相信自己是病了,盛见的确只是她在极度缺爱的情况下所臆想出来的亲人罢了。
怎么感觉每个人立场都不一样
总之妹妹出场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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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生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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