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的空气仿佛凝滞,沉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时起眼中的恐惧,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赵七月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僵硬的肩膀,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时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反手紧紧抱住赵七月,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要确认这一切不是虚幻的梦境。
“我…我怕……”他声音哽咽,“我怕你又消失不见……”
赵七月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般,柔声说道:“不会的,我就在这里。”
时起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赵七月,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许久,赵七月才缓缓开口,“昆仑柱……”她的目光落在那道狰狞的裂缝上,猛地抬起头看着时起说,“息壤……或许可以。”
“息壤,无限生长之土,确实可以。”
“混沌之初,便是息壤之处……”赵七月喃喃自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地方:“归墟之地!”
赵七月拉着时起离开了冰洞,临走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这片冰雪世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抬手,在昆仑山外设下一道强大的法阵,将整个昆仑山都笼罩其中。
“走吧。”赵七月转头对时起说道。
时起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同朝着东海的方向飞去。
东海之上,波涛汹涌,海风凛冽。赵七月和时起立于海面之上,脚下便是翻滚的浪花。巨浪相互拍打,最终汇聚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
这里原本并非如此凶险,只因共工怒撞不周山后,山体崩塌,大地裂开一条口子。九州八荒的海水,奔腾咆哮着涌入这道深渊,天上的银河之水也倾泻而下,汇聚成一片汪洋。这汪洋便成了东海,深不可测。眼看洪水滔天,即将淹没人间,女娲娘娘心生悲悯,以神土息壤围困东海。那息壤,遇水便涨,水涨一尺,土便长一丈,生生将这东海困于一方。
赵七月凝视着那巨大的漩涡,心中笃定,这便是归墟之地的入口。然而,入口处有一道强大的禁制,如同一道天堑,阻挡着一切靠近。她尝试着用灵力探查,却发现这禁制与她以往遇到的截然不同,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相互纠缠,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时起站在赵七月身后,目光紧紧锁在那层禁制之上,那两种力量的碰撞仿佛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毁灭性的爆炸。他悄悄催动体内法力,试图强行破开禁制,然而,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瞬间袭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时起不动声色地抬手擦掉血迹,转头对赵七月说道:“这禁制古怪得很,硬闯恐怕不行。不如问问这东海的神祇,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赵七月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禁制,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也好。”
话音刚落,海面剧烈翻滚起来,一个庞然大物缓缓从海中升起,掀起滔天巨浪。那庞然大物形似巨鸟,一双巨翅,脚踝缠着两条海蛇,双目如同两盏巨大的明灯,散发着慑人的光芒。它挥出一道水汽,化作一个巨大的手掌,朝着赵七月和时起拍来,同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何方宵小,胆敢擅闯东海禁地!”
赵七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她一把拉过时起躲开攻击,抬头看着那庞然大物,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她喃喃自语道:“禺猇……”
那庞然大物闻言一愣,巨大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你……认识我祖祖祖父?”
祖祖祖父?赵七月盯着庞然大物,思绪却飘向了远方。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月姐姐”地叫着。“禺猇……那孩子,也消散了吗?”她低声呢喃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早已预料的确定,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伤感。
时起的目光落在赵七月身上,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在触及赵七月侧脸的瞬间,迅速敛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庞然大物见两人不答,怒意更甚,硕大的头颅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鸣叫:“吾乃东海之神禺昊,尔等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祖祖祖父的名讳?汝与这归墟之地,又有何瓜葛?速速从实招来!否则,休怪吾不客气!”
赵七月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轻叹一声,抬手挥出一片赤红的鳞片,那鳞片在空中盘旋飞舞,所到之处掀起一股小小的旋风。庞然大物见到鳞片,双目猛地睁大,巨大的身躯颤抖起来,下一刻,它化作人形,跪倒在赵七月面前,语气恭敬:“晚辈见过钟山神。”
赵七月看着他,神色淡淡:“起来吧,什么神不神的,不过就是一个破山头的主人罢了。”
禺昊站起身来,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敬畏:“钟山神说笑了,烛龙鳞,那可是能号令整个世间神的存在!”
赵七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时起,却发现他正望着那巨大的漩涡出神,脸色有些苍白。她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禺昊却抢先一步问道:“不知二位来这归墟之地,有何贵干?”
“我想取些息壤。”赵七月开门见山地说道。
禺昊闻言,面露难色,指着那不断旋转的巨大漩涡说:“息壤本就是自生自长的神物,随着与海水不断抗衡,早已沉入海底深处,与这归墟融为一体。想要取息壤,唯有进入这归墟之眼……”
赵七月沉声问:“可有办法让我进去?”
禺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以我现在的法力,只能暂时打开旋涡之上的封印,剩下的,就要靠您自己了。”
赵七月点点头:“行。”
“不过,这封印打开的时间只有一炷香,之后便会自动关闭。”禺昊补充道。
“好。”赵七月简短地回应,转头看向时起,正欲开口让他留在外面,时起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我跟你一起下去。”
赵七月下意识地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你法力……”
“我必须去。”时起打断她,走到她身边,目光沉着而坚定,“七月,让我陪你一起去。”
赵七月紧紧盯着时起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如夜空,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像是星辰即将陨落前最后的璀璨。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心头,她仿佛看到时起的身影在她眼前逐渐模糊,就像那些在她漫长生命中消散的神祇一样,最终归于虚无。她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时起修长的手上,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
一瞬间,赵七月感觉一种濒临深渊的恐惧感瞬间将她吞噬。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出现,她本能地伸出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那一缕光,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好。”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时起反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是要将这份温暖传递给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禺昊见状,也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咒语的吟诵,原本平静的海面再次翻涌起来,那巨大的漩涡旋转得愈发剧烈,发出阵阵轰鸣之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漩涡中心喷涌而出,将笼罩在入口处的禁制撕开了一道裂缝。
“就是现在!”禺昊大喝一声,“一炷香的时间!”
赵七月和时起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那黑暗的漩涡之中。
漩涡内部,一片漆黑,仿佛通往另一个深渊。强大的吸力将他们不断向下拖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海水翻滚的巨响。赵七月紧紧握着时起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分开。赵七月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失去了方向感。她想要抓住时起的手,却抓了个空。
“时起!”赵七月惊呼出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在黑暗中回荡。
漩涡中的黑暗并非绝对,赵七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蚕茧里,周围黏腻而压抑。更让她不安的是一种奇异的声响,像是低沉的吟唱,又像是婴儿的啼哭,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召唤。
那声音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下意识地摸出随身的蜡烛,豆大的火苗在海水中竟然奇迹般地跳跃着,没有熄灭。水汽与火焰接触,发出“碰碰”的细微声响,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欢呼。
周围骤然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却也照亮了更加诡异的景象。赵七月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漩涡之中,而是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脚下是黑色的石头,寸草不生,头顶是暗绿色的天空,压抑得令人窒息。远处,一座巨大的黑色大门矗立着,牌匾上用古朴的文字写着两个字:地府。
而时起,就站在那扇大门前,好端端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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