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月最后看到的,是时起融入天门的那抹烛光,微弱却坚定,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固执。她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空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后,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再次醒来,浓郁的药香钻入鼻尖,赵七月发现自己躺在桃林的那间屋子中,一旁还坐着神色凝重的神农。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感觉浑身无力,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烧过一般。
“时起……”赵七月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个名字。
神农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药茶:“孩子,喝了吧,稳固神魂。”
“时起……他……在哪?”赵七月捧着药碗,温热的药茶氤氲出一层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此刻纷乱的思绪。药香浓郁,却丝毫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焦灼。
“唉,”神农长叹一声,“即使当初那孩子将崆峒印拿出,封住九幽,又能如何呢?不过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罢了。”他摇了摇头,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那些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九幽的安宁,而是掌控一切的力量。”
“所以,他答应了他们,成为下一个钟山神?”赵七月紧紧攥住手中的药碗,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碗中褐色的茶水也随之荡漾起细密的涟漪。过了许久,才轻轻的开口问,“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
“崆峒印从身体里拿出,便如同没有支撑身体的梁。”神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窗外那片盛开的桃花,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到那遥远的过去,亦或是未来,“他不是孕育的产物,消失便是真正的消失了。”
神农走后,小屋里静得只剩下赵七月浅浅的呼吸声。桃花的香气从窗外飘进来,甜腻得让人发慌。她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指尖的药碗早已冰凉,碗底的药渣凝结成一团,像极了此刻她混沌的心情。
赵七月机械地将药碗放到桌上,视线却落在了桌上的信笺和一枚铜钱上。信笺压在茶杯下,一角微微翘起,像一只等待被放飞的蝴蝶。赵七月颤抖着手拿起信,展开,时起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七月,”信的开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赵七月瞬间泪如泉涌。她仿佛能看到时起提笔写字时的神情,温柔缱绻,一如既往。
信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短短一行字:“这枚铜钱,我想买你关于我的一段记忆,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真不值钱……”赵七月哽咽着,泪水终于决堤,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落在信笺上,晕染开一片片水渍。她紧紧地攥着那枚铜钱,仿佛要抓住时起最后残存的一丝丝温度。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才缓缓起身,将信笺和铜钱贴身收好。推开房门,神农正站在桃树下,望着漫天桃花,神情落寞。
“我要回去了。”赵七月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神农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枚种子。种子表面莹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它静静地躺在神农粗糙的掌心,像一颗凝结了日月精华的宝石。
“孩子,”神农的声音依旧低沉,他将种子递给赵七月,“这颗种子,可以种在任何地方,但只有在充满灵气之地才能生根发芽。”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着赵七月,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或许,在未来,它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
赵七月接过种子,指尖触碰到种子皮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心田,驱散了些许她心中的寒意。她抬起头,看着神农,眼眶再次泛红。她知道,神农也要走了。分别的话语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神农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率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孩子,我也该走了。”他转身,朝着桃林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飘落的桃花雨中。
赵七月紧紧握着手中的种子,久久伫立在原地。桃花的香气依旧浓郁,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甜腻,反而带着一丝苦涩。
回到人间,赵七月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郊野岭。夕阳西下,天边燃烧着一片火红的云霞,映照着荒凉的大地,更显得凄凉。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更添了几分萧瑟。
赵七月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嘿,美女,一个人啊?”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赵七月抬头,只见三个五彩斑斓的小混混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领头的黄毛瘦不拉几,像个营养不良的竹竿,手里还晃着一把小刀,朝着她走来。
“长得还挺俊俏,跟哥几个乐呵乐呵?”黄毛说着,伸手就要去抓赵七月的胳膊。
赵七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黄毛的咸猪手。冷冷地扫了这几个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滚!”
黄毛愣了一下,他摸了摸那一头金黄的头发,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旁边的小矮个张着一张大嘴,看了看身旁的纹身男。三人面面相觑,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突然,领头黄毛嗤笑一声,三人就如同被点燃的爆竹般,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哟呵,美女还挺辣!”黄毛狞笑着,转了两下手中的小刀,“嘿嘿,美女,别害怕,哥几个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顺便……借点钱花花。”黄毛说着,手中小刀晃得更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跟赵七月比划比划。
赵七月盯着那把像玩具的小刀,突然来了兴致。她闪电般出手,握住黄毛的手腕,轻轻一扭,小刀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刀在赵七月纤细的手指间旋转飞舞,像一只灵巧的蝴蝶,看得黄毛和他的两个同伴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在了黄毛的脖子上。
“这刀……有点钝啊。”赵七月盯着黄毛身后的两个人,似有若无的开始评论起还架在黄毛脖子上的小刀。
“姐、姐姐……”黄毛的声音颤抖着,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还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们吧!”小矮个和纹身男也吓得连连点头,脸色煞白,像两只鹌鹑似的缩在黄毛身后。
“姐姐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赵七月轻笑一声,将小刀收回自己的口袋:“你们应该庆幸,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
说完,赵七月转身离开,只留下三个瑟瑟发抖的小混混。
“老大,怎么办?”小矮个哭丧着脸,看着黄毛。
“怎么办?凉拌!还好没真动手,那娘们儿邪门得很!”黄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那里还残留着刀刃的冰凉。
“要不……把那个破罐子卖了?”纹身男弱弱地提议。
“不行!那是我们家的祖传宝贝!传家宝懂不懂!”黄毛立马否决,语气激动。
“那……我们怎么还钱啊?”小矮个更着急了。
“还钱?还个屁的钱!先保住命再说!”黄毛没好气地瞪了小矮个一眼。
赵七月走出一段距离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几句断断续续的对话。她微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夕阳的余晖下,三个小混混的身影显得格外狼狈。就在这时,赵七月注意到,黄毛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淡淡的灵气,微弱却异常清晰。这丝灵气,与她之前在桃林感受到的……有些相似。
赵七月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转身,朝着三个小混混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破罐子,是什么东西?”赵七月走到三人面前,目光落在黄毛身上,“我能看看吗?”
三个小混混被赵七月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黄毛更是警惕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想干嘛?”
赵七月看出他们的犹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三个小混混面前晃了晃。“五百,我只是想看看。”
黄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小矮个和纹身男也直勾勾地盯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真…真的只是看看?”黄毛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赵七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我说话算话。”
黄毛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行!我可以…带你去看!但你要先把钱转给我,要不然……”
“我要先看。”赵七月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盯着他,“带路吧。”
“老大!”小矮个和纹身男一边紧紧贴着黄毛,一边警惕的盯着赵七月。
“怕什么!她要是敢抢,老子就跟她拼了!”黄毛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嗓,但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赵七月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只是静静地跟在黄毛身后,朝着他们所谓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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