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最是无情，命运最是残忍，如今的一切都与最初相差甚远。
余添添不想再陷进情绪的陷阱里，试图语气轻松地岔开话题:“你想想警局公益宣传片主角说出去多有面子。”
“而且现在在我粉丝眼里，给我接这个通告的经纪人林能先生，整个人都正气高尚了不少。”
林能成功被顺毛:“好吧，这次就这样饶过你了。”
余添添和沈清，以及校方组织的拍摄人员等了很久，霍巧玲才姗姗来迟。
她的小助理提着很多热饮跟在身后，又动作熟练地将热饮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唯独没有余添添的份。
“抱歉啊，刚刚巧巧一直在陪我给大家买热饮，所以来晚了一点。”
虽然在场人都知道是假话，但是有霍家做后台，没有一个人会伸手打霍巧玲的脸。
小助理道完歉后，又一脸歉意地看向余添添:“不好意思啊，余老师，剩下的热饮要给一会参与拍摄的小朋友们。”
霍巧玲冷嘲热讽:“余添添前辈这么善良，肯定不会跟自己母校学妹学弟，抢一杯不值钱的奶茶吧？”
余添添轻笑回应:“当然不会，不过好歹是霍巧玲后辈为他们买的，哪怕再便宜，学弟学妹们也都会很高兴的。”
语气不变，笑容更甚，余添添微笑着反击:“毕竟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礼轻情意重吗？学弟学妹一定会体谅理解你这个学姐的。”
余添添很了解霍巧玲，哪怕她知道这奶茶其实不便宜，但极爱面子的她也容不得别人说她的东西廉价。
她自己可以说，但别人半句都说不得。
周围隐晦的目光，落在余添添和霍巧玲之间。
六年前那件事，俞礼经过一次换届，换了很多老师，就连那名提出从全国各地选拔特优生的老校长也无缘无故于家中自杀。
但特优生政策依旧被保留了下来，并没有经过校长换新而废除。
余添添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但也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或许等到了明年春天的时候，这里的特优生后辈们就能照到阳光了。
余添添无比期待着明年的春天。
到时候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阳光会照到俞礼的每个被欺凌的人身上。
俞礼会真正变成，一个没有校园暴力的学校。
这曾经是她的梦想，也将是她的遗愿。
＊
宣传片开头主要由学弟学妹问一些问题，两两一组提问拍摄，最终再经过剪辑排序组成一个完整的宣传片。
余添添和一个剪着沉闷学生头的小学妹一组，小学妹很内向，说话声音很小，低着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因此，余添添这组卡在问问题很久了。
拍摄的老师或许是认识这个女孩，对着女孩带着满满当当的不喜和轻视。
青春期的小孩总是敏感的，在察觉到大家的烦躁和不满后，女孩憋的满脸通红，提问时更加不敢说话了。
那么老师语气不耐:“李筠娆！就这几句话你都背不出来吗？那你为什么要报名？你怎么这么……”
所有人都看到了女孩的窘迫，但所有人都选择了冷眼旁观，除了
——余添添。
“老师。”
余添添虽然是在笑着，但是很明显就能看出笑容下的严肃:“小学妹没有出镜的经历，第一次在镜头和那么多人，能说出台词就已经很棒了。”
在场人除了林能和霍巧玲谁都没料到余添添会出声解围，前者无奈又自豪，后者则极为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余添添没在意别人，依旧把视线放在那名老师身上，声音放轻，态度柔和:“我知道老师们都很辛苦，但我们出现问题现在应该是想着怎样解决。”
而不是去质问一个小孩。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余添添点到为止的话，那么女孩偷偷看向余添添，目光微闪带着细碎水光。
递给林能一个目光，余添添对女孩伸出手，然后轻轻分开了女孩一直在扣指甲的双手，目光柔和地与女孩对视。
“是不习惯出镜吗？”
一直在旁边的林能意会余添添的想法，笑着将准备已久的甜品，递给拍摄的老师们。
“大家都辛苦了，小孩子没什么经验嘛，我们大人要多多包容包容，大家该累了，先休息一下吃个甜品，一会拍摄都更有精神了！”
虽然很害怕别人的目光和视线，但是李筠娆却无法拒绝这双温柔的水眸，她第一次在除她母亲以外，从别人的眼里看到了期待和温暖。
“我。”
我想试试。
周围那些质疑的视线，让她没法勇敢地说出口，或许她该放弃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喜欢被这个人看着的感觉，她好舍不得让这样一双信任温柔的眼睛，变成和别人一样的质疑和不喜。
她没想到，这个最近在她生活里很频繁被提及的明星，会耐心地问她:
“你是想说，你想试一下吗？”
看到她木讷的样子，余添添温柔安慰她:“没关系哦，你现在已经可以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已经很棒了。”
“一会儿拍摄的时候你就像这样，什么都不用看，什么都不用在意，就看着我的眼睛问出你想问的问题就行了。”
问题吗？
很正常的两个字，却让李筠娆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不要。
她不要问她那些问题。
她不要让这双眼睛讨厌她。
哪怕回去被她们，像以前一样揍一顿都没关系的，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那就不问那些问题，只问学校安排的那些就可以了。
李筠娆悄悄做了决定，在余添添鼓励的目光下坚定地点头:“我想试试。”
她终于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第一次，有人这样耐心地等她，说出心里的话。
余添添心里一轻，笑容柔和:“真勇敢，小学妹。”
大概是因为女孩真的放松了下来，跟刚开始相比，后面的拍摄很顺利。
宣传片不长，又分成了三组拍，效率上来之后，很快就拍完了。
拍摄结束，小女孩还没走，坐在拍摄的教室里偷偷执拗地看着余添添。
余添添把林能留给她的甜品送到女孩手里，摸了摸她的头:“有手机吗？”
女孩摇摇头。
幸好因为怕遇到需要补妆的场合，余添添包里一直会备着基础的化妆品。
于是她从包里拿起眼线笔和纸巾，低下头写下号码。
眼线液笔有点软，余添添没练过毛笔，没法很好地把握落笔的笔迹，柔软的纸巾会晕出点黑色的墨迹。
但她没有放弃。
微微抿唇，很认真专注地写着。
女孩一直呆呆崇拜地看着她。
很漂亮，很有气质。
这是女孩的第一印象。
刚见面时她就觉得余添添很漂亮，身上穿着因拍摄换的俞礼制服，衣服上飞鹰和蔷薇的金丝校徽闪闪发光。
她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漂亮，清新脱俗很干净，虽然看起来会有点疏离，但是那双水眸却意外地澄净温柔。
因为造型需要偏青春，余添添黑长的直发被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低头写字时，高高扎起的马尾会从后面垂下来。
因此，李梦楠看到了余添添脖子后那个粉红色疤痕，像是烧伤留下的痕迹。
本来应该是很丑陋的伤疤，但在她身上看起来有点像蝴蝶，和她的人一样漂亮自由向着光。
她还没有看够，余添添就写好了号码。
递过来时，李筠娆看着两串号码，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
纠结了很久，她才小声地问余添添:“这两个都是你的号码吗？”
余添添弯下腰，手揉了揉她的头:“一个是我经纪人的，另一个是我的工作号也是他在管理，所以两个能拨通那个就是哪个。”
“那我打电话你会知道吗？”
这是她第一次去打断一个人，太过无礼太过没有分寸，这样问也好像太过冒昧。
而且她是公众人物，她的**很重要。
女孩纠结的嘴唇都要被她咬出血，声若蚊蝇，无措地解释:“我只是想找你……”
幸好，余添添并没有在意，反而很耐心地和她解释。
“因为会经常被别人知道号码，所以我只能给这两个号码，但只要你打我的经纪人就一定会告诉我。”
没敢看她，女孩怯懦垂眼:“那你这样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余添添浅浅微笑，再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因为，我相信你啊。”
拍摄结束，由于接下来主要的是拍摄专辑MV，没什么其他通告，余添添就给安安放了两天天假，让她好能跟朋友好好聚聚。
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笑起来可爱青春，看起来很是开心:“谢谢，添添姐！”
她小跑着，在林能和余添添的注视下又突然转身折了回来，脸颊微红兴奋地冲进余添添怀里，给了她一个大胆而拘谨的拥抱。
“添添姐，你真好。”
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一样，年轻没什么烦恼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夸着余添添。
恍惚间，余添添以为她看到了过去那个浑身少年气，永远爱笑的江钦朝。
但，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林能两人与拍摄宣传片的工作人员和小女孩礼貌告别后，缓缓向校园外走去。想起刚刚余添添耐心温柔，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
林能没忍住抱怨道:“小妹，你怎么对个不认识的小孩都这么温柔有耐心，对小景和我们天天就这么冷淡！”
余添添无声地看着林能一眼，欲言又止，在她想要开口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余添添！”
余添添和林能一起回头，很意外，是一个余添添不认识的人。
女人小跑过来，弯下腰微微喘着气，不知为何，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光复杂紧紧盯着余添添。
像是她认识余添添一样。
可余添添可以很确信，她今天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而且，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不是她的粉丝。
许是因为一路跑来的原因，寒冷的冬天女人额头却沁出了细细的汗。
余添添将手包里的纸巾递给女人:“要擦擦汗吗？”
“于喜安。”
冷不丁地吐出一个名字，女人没有收下余添添的纸，直起腰与余添添对视，良久，她移开目光，嗓音涩而轻。
“我的名字。”
本来是没必要来找她，也没必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毕竟她们只是个陌生人。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余添添这个人，甚至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她的经历。
但她们其实，只是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
唯一的熟悉感，大概就是余添添的目光总会让她想起那个清冷淡漠到骨子里，高坐神坛俯视众生的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到余添添面前。
但是她相见余添添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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